我咋舌:“真的上吊了?”
李姨娘重重地點頭,衝著我擠眉弄眼的,一副幸災樂禍的樣子:“可不是麼,真的上吊了,原先把二爺從你那兒叫過去,隻是做做樣子,可二爺跟她說不上兩句話就去了正院,她才氣得拿了根綢子懸在房梁上,係了個套,脖子往裡一伸,腳下凳子一踢,人就吊起來了。”
她說得活靈活現,好像親臨現場一般。
我忍不住低頭尋思。
李姨娘的消息這般靈驗,跟她在武安侯府做了這麼多年的丫頭不無關係。
她是家生子,父母親族均在老家登州府,從京城回到登州府,這裡就相當於她的大本營。
凡是家生子,都跟她能攀得上些許關係。
這府中各個院裡,誰沒有個家生子的丫頭伺候著呢?
就連我那個香雪海,除了紫萱紫菀是外頭采買來的,剩下的幾個紅都是家生子。
李姨娘想要打聽個消息,可實在是太簡單了。
李姨娘以為我被嚇著了,就安慰我。
“妹妹彆怕,南姨娘沒事,她剛上吊,就被丫頭發現了,忙著把她扶了下來,又來正院尋二爺,被二爺踹了個窩心腳,二爺還以為南姨娘又在騙他,直到方嬤嬤去說請了大夫,二爺才知道是真的,現從奶奶炕上爬起來,去看南姨娘的。”
李姨娘捂著嘴笑起來,不知道是在笑話南姨娘這爭寵的手段太下作,還是在笑話二奶奶被一個舞姬出身的姨娘搶了男人。
衛姨娘姍姍來遲,瞧見李姨娘,就隻是淡淡點了點頭,看見我才有了點笑模樣:“妹妹倒是好手段,不聲不響地就籠住了二爺的心,倒顯得我像是個笑話,還巴巴兒地給妹妹出主意,前些日子我對妹妹說的那番話,妹妹隻當是一陣風,吹過就散了吧。”
她說完就娉娉嫋嫋地進了屋子,去花廳等著了。
守門的小丫頭殷勤地給她掀起簾子,喊一聲姨娘好。
她側過頭溫婉地笑了笑,身後跟著的丫頭梔子立馬塞給那小丫頭幾個錢。
“呸!裝什麼有錢人,還是留著錢補貼她那個弟弟吧。”
我心裡覺得好笑,李姨娘用這個話說衛姨娘可沒有道理。
李姨娘家中也有兩個弟弟要補貼呢,和衛姨娘不差什麼。
要說日子過得瀟灑,那還是南姨娘。
背後有建威將軍撐腰,手上有建威將軍給的鋪子,又沒有家人拖後腿,南姨娘活得可真肆意。
衛姨娘和李姨娘就不一樣了。
衛姨娘雖說有武安侯大夫人做靠山,可大夫人卻也不能經常給她補貼,為她置辦一份豐厚的嫁妝,已經是待她不薄了。
衛姨娘又不肯在穿戴上儉省,便隻能從其他方麵摳錢,送給在西南讀書的弟弟。
我在二奶奶身邊做丫頭的時候,就知道衛姨娘常常叫丫頭拿了自己暫時用不上的首飾頭麵出去當,等手頭上寬裕了,再收回來。
老這麼著,不是辦法,大夫人給她的嫁妝,可經不起她這麼花用。
我得寵之後,一向雲淡風輕的衛姨娘坐不住了,大約還是因為看二爺賞了我好些東西吧。
“妹妹,”李姨娘湊過來,附在我耳邊輕聲問,“她剛剛說的,給你出主意,出了什麼主意?”
我有些猶豫:“把她說過的話轉頭跟姐姐說,怕是不好吧?姐姐,我怕她怪我呢。”
“這有什麼的,我嘴巴緊,肯定不會說出去的。”
我暗笑,李姨娘還自稱嘴巴緊呢,李姨娘的嘴巴若是緊,這天底下就沒有嘴巴不緊的人了。
見我還在猶豫,李姨娘就狠了狠心:“回去我給你打十根絡子。”
李姨娘的手很靈巧,打的絡子花樣多,又好看,是我學不來的。
我忙展顏:“早就想跟姐姐討要了,隻是怕麻煩姐姐。”
李姨娘笑得很勉強:“不麻煩不麻煩。”
見著了好處,我才肯告訴李姨娘:“衛姨娘說是南姨娘花高價買了塊帕子,叫針線上的人按著那花樣做件春衫,若是穿出去,二爺定然會喜歡,她便慫恿我去搶,我沒去。”
李姨娘露出一副恍然大悟的神色,可這恍然大悟中,偏偏還夾雜著一份遺憾。
不用想,就知道她是在遺憾我沒有聽衛姨娘的話。
遺憾歸遺憾,李姨娘還是假惺惺地勸慰我。
“得虧妹妹沒有聽她的話,我也是才聽說,說是前些日子,咱們家二爺就花高價,把那位繡娘繡的物件兒,大到荷包香囊,小到一塊帕子,都買了回去,官場上有些人為了巴結咱們二爺,直接逼問自家女眷有沒有買到這樣的東西,買到了就送給咱們二爺呢。”
“現在外頭的人都傳說,二爺為了一個繡娘發了瘋,唉,隻怕是過不多久,咱們就又要添上一位妹妹了。”
我是真的不知道,二爺為了我,竟然能做到這個地步。
他一向最愛惜自己的名聲,現在卻甘願背負這樣的名聲,隻為了叫我繡的東西不落在外人手中。
我心頭湧上一股說不清道不明的情緒,有些歡喜,有些得意,更多的卻是心疼。
“妹妹還等什麼?芍藥在叫咱們了。”
我一抬頭,看到芍藥站在花廳門口衝我們兩個人淡淡地笑,就回頭囑咐了紅梅一句,跟著李姨娘進了花廳。
在花廳又等了片刻,聽得正房那邊陸續有了響動,便知道是二奶奶用完了膳食。
我們三個人又跟著芍藥往正房去。
紅梅等幾個丫頭自然不能隨行,隻能站在外頭等。
幾個月不見,二奶奶的氣色好了許多,隻是眼下有兩團烏青,想來是昨晚沒睡好。
才請了安,她的視線就在我臉上打了個轉,又放在了我頭上的花簪子上:“二爺果然寵你。”
我忙蹲了個萬福:“是奶奶教得好。”
二奶奶輕笑一聲,懶懶地倚著大引枕:“怎麼不見南姨娘?”
高媽媽忙道:“奶奶,南姨娘病了,這幾日怕是都不能來給奶奶請安了,才打發了多福過來說了一聲。”
二奶奶勾唇冷笑:“喲,還真是病了呢,我隻當她是裝的,罷了,既然今兒個人來得齊全,那咱們就過去看看南姨娘,也叫她在病中不至於寂寞無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