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這個本該風景如畫的春天裡,揚州城卻是一副風雨飄搖之感。
毫無疑問,造成這一切的,就是蕭寒為了報複揚州布行,從而掀起的商場戰爭。
如今,雖說商戰已經過去,但街頭上,依舊可以看到不少人們或背著褡褳,或趕著車。
這些人,不管用什麼交通工具,都有一個共同點,那就是車上,或背上鼓鼓囊囊的口袋。
在口袋裡麵裝的,全部都是沉甸甸的銅錢。
“今天您兌了麼”
這句話,儼然已經變成了揚州人互相打招呼的開頭語。
與之相比,你要說句“今天吃了麼”估計都沒人搭理你。
還在幾個商鋪外排隊等著兌錢的人憂心忡忡,而那些已經兌到錢的人,卻也沒看到臉上有多少欣喜之意。
輕飄飄的銀票,重新變成沉甸甸的銅錢,這對普通人家來說,算不得什麼影響。
畢竟他們的全部家當,也不過幾十貫罷了,能有個百來貫錢的,都算是是一方富戶。
這些人,對出行,用錢本就不太熱衷。銀票,或是銅錢,實際上並沒有什麼變化,都是能花的錢罷了。
但是,這個轉變,對於揚州的商戶,尤其是那些中大商戶,卻無疑是一種沉重的打擊!
都說由儉入奢易,由奢入儉難。
同理,由繁入簡易,由簡入繁難!
以前,幾張銀票往兜裡一揣就能辦的事。
如今,又恢複到了一枚一枚清點銅錢,做一單稍微大一點的買賣,就要累的手腕子疼的地步!
銅臭,銅臭!
好不容易用上銀票,沾上了點墨香,轉瞬間,卻又被重新打成原型。
“哎,馬老板,你說說這做的叫什麼事銅錢我是拿回來了,可還得專門倒出一間房來存它們!而且你說存就存吧,這一天到晚的,還得擔心賊偷!”
今日,瘦西湖的一艘畫舫上,幾個熟麵孔唉聲歎氣的湊在一起喝酒,就連那翩翩起舞的舞姬,對他們也失去了往日的吸引力。
馬老六端起酒杯,一口飲乾杯中的酒。
以前,這兒的美酒是他的最愛!
可自從那天喝過了烈酒的滋味,這酒的味道,果真是變得清淡如水。
“呸!”
偏過腦袋,把嘴裡的殘酒全部吐到了湖裡,馬老六揚起袖子,一邊擦嘴,一邊沒好氣的道:
“行了,你們這算好的了!昨日,那什麼村子的地主緊巴巴的來兌了一車的錢!結果回去的半路上就被賊人搶了!嘖嘖,連車帶驢子,都被人搶了去,連鞭子都沒留下一根!幸虧那些賊人隻求財,不害命!這不,那個地主和一起的家仆,才算撿回一條小命。”
同桌的一人聽著點點頭,等馬老六說完,也跟著說道:“這事我也聽說了!那些賊人把地主跟家仆都捆樹上,生生凍了一夜,差點沒被凍死!到了今早上才被人發現,解下來送家去養病去了!這事據說鬨得挺大,連縣尊都大怒,親自下令讓捕頭去抓賊人了,也不知能不能抓住。”
“不知道抓不抓得住”馬老六眼一瞪,冷哼一聲道:“這還用問揚州這麼大,去哪抓人那些賊人都是蒙了麵的,搶完後,把錢一埋,麵罩一摘,就算是就站在捕頭麵前,捕頭還能認得出他們”
“哎,說的也是!”剛剛說話的人聞言,也是歎了一口氣,拱拱手道:“可也沒法子,現在銀票是沒人敢用了!去鄉下收貨,人家全部都要用銅子,幾位老板要是做生意,帶多了錢出去,最好多雇幾個人手,省的被賊人惦記。哎,也不知以後,會不會再有銀票用了。”
一句感歎,眾人皆是無語。
馬老六看了一眼桌上的酒壺,黯然點頭:“銀票這事誰也說不準,不過哥幾個都注意點總歸是沒錯!至於雇人,該花的錢還是不能省,他娘的!誰能想到,如今誰都賠錢,單單武館卻賺錢了,這幾天,雇一個人,費用都漲了三成!比咱們都黑!我呸!”
能把自己做生意黑這種話,說的如此理直氣壯的,唯有馬老六!
同桌的幾人聞言,隻能抽搐著嘴角,相互對視苦笑。
大風潮下,沒有誰不受影響!
即使連看起來八竿子都打不著的武館,不是也牽連進去了
當然,武館受得牽連,還算是正麵的!像是其他行業,大多沒這麼好的運氣,隻能是跟著一起倒黴。
揚州布行。
作為此次受影響最大的一個點,這些日子裡,就沒正八經的做過一單買賣!
現在,擠兌的風波差不多過去了,人心也漸漸穩定下來。
布行大掌櫃在鬆了一口氣的同時,也在趕緊張羅著把耽擱的生意,重新再提上日程,畢竟就算他們家大業大,也不能等著坐吃山空。
“眼下,春蠶的時候到了!彆看現在生意不好做,但朝廷今年求得安穩,所以年景一定比去年還要好,所以今年的蠶絲……”
布行裡,大掌櫃正襟危坐,神情嚴肅的給手底下的各位掌櫃布置任務,卻不料剛講了沒幾句,就聽外麵突的一陣腳步,打亂了他要說的話。
“大掌櫃!”
腳步聲到了房門外麵就停了下來,然後很快,一個管事連招呼都顧不上打,匆匆推門而入!
坐在幾人上首的布行大掌櫃見狀,眉頭一皺,壓住怒氣朝他喝道:“怎麼!有沒有規矩,什麼事讓你連通告都不通告了”
剛剛進門的管事被大掌櫃這麼一喝,渾身都跟著一顫,眼神中更是帶著恐懼答道:“對…對不住大掌櫃!可是外麵,出大事了!”
“啊”布行大掌櫃明顯被這話嚇了一跳,“騰”的一下站起身來,厲聲道:“什麼事!難道又有人來擠兌”
“不是!”
管事急忙擺手否定,然後不等布行大掌櫃鬆氣,卻又跟著道:“是這市麵上的蠶絲,都被人搶先收購了!”
“都被收購了”布行大掌櫃聽到這個消息先是一愣,隨即猛的瞪向那管事問道:“是誰”
管事戰戰兢兢的抬頭,低聲答道:“是蕭家,都被蕭家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