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潼關出來,軍隊裡便多了兩個愛管閒事的老頭。
同時,軍營裡又多了更多奇奇怪怪的尷尬的規矩。
之前蕭寒隻是不準喝生水,不準隨意大小便,到了現在,又在兩個老頭的強烈要求下,加了每天要洗澡這個規矩。
洗澡並不算什麼大事,現在隊伍基本上都是順著黃河邊走,每天行軍操練結束,身上早就出了一身臭汗,黏糊糊的貼在身上,難受的厲害!
這個時候能跳到黃河裡洗一下,晚上睡覺也會舒坦的多。
寬敞的黃河攤上,數千條大漢赤條條的跳進水裡洗澡倒也壯觀。
有不願意下水的懶漢,想著在邊上劃拉劃拉水就算了事,不過很快,就會有一隻大腳踹過來,剛剛還站在水邊的懶漢就怪叫著飛進了水裡……
“一個個都聽清楚了,洗澡這事是蕭侯跟華神醫,孫神醫一起定的!知道你們之前為什麼生病都是臟的!現在所有人都給我把自己洗乾淨!腦袋也得在水裡悶半柱香,如果讓我發現誰身上有虱子跳蚤什麼的,那就讓老子幫他洗!”
一個長著一片護心毛的大漢站在河邊大吼,有兵痞嬉皮笑臉的跳出來問問怎麼個幫洗法。
結果,立刻就被幾個軍法官夾著扔進了河裡,然後一人一根那種給豬刷毛的長杆刷子,死命的往這人身上招呼,那慘叫聲,嘖嘖……
有人實驗了幫忙洗澡的過程,剩下的人立刻老實的把腦袋埋進水裡,這幫家夥,沒有人性啊,拿人當畜生使喚……
晚飯一如既往地好吃,洗完澡的將士在享用了“美食”後,便匆匆睡去,營寨裡的呼嚕聲很快便此起彼伏的響了起來。
蕭寒沒有睡,此時的他,正枕著雙臂,躺倒在一個小小的草垛上,仰頭看向璀璨的夜空。
他很喜歡看夜空,因為這是唯一一種跟千年後沒有差彆的東西,看到星空他就會想起自己的從前,不憧憬,但卻懷念。
今人不見古時月,今月曾經照古人。
古人今人若流水,共看明月皆如此。
李白的這首詩充滿著他的惆悵,隻是詩中的他是今人,像是蕭寒這樣,跳到一千多年前與古人一起賞月又算怎麼一回事
就在蕭寒胡思亂想之際,一個腳步聲從一旁傳來,他也懶得抬頭去看,反正這裡正處在大軍中央,基本上是最安全的地方,能來到這的就那麼幾個人,不需要去客套。
一片薄雲飄過,雪白的月亮顯得更加明亮,蕭寒努力睜大眼睛,想看清月亮上的那片陰影。
曾經在他小的時候,孤兒院的婆婆就抱著他說過,在那裡有一棵桂樹,桂樹下麵還有一隻兔子,以及一個美麗的嫦娥。
“桂樹,兔子……”
就在蕭寒眼神迷離,用想象在月亮上做畫的時候,身下的草垛突然一震,像是有人躺在了他的對麵,這下,剛幻想出來的畫麵立刻煙消雲散,天空中,依舊是一輪明月照九州。
“誰啊!這麼多地方,非得跑這裡滾滾滾,彆耽誤老子看星星!”蕭寒的鼻子都快氣歪了,一邊用力推了推背後的稻草,一邊大叫道。
“看星星看什麼星星貪狼還是破軍”
一個清越的聲音傳來,聽的蕭寒一個激靈,這聲音,怎麼那麼像小李子
越聽越像,蕭寒嗖的一聲坐起身子,手腳並用的爬到草垛頂上往下一看!
那個半個身子都陷進草裡的身影,不是小李子又是誰隻不過,與白天鎮定自若的三軍統帥不同,現在的小李子滿臉的疲憊,說不上的落寞。
“小……秦王,你怎麼來這裡了”
蕭寒從頭頂上看著李世民,一張嘴,小李子差點就喊了出來,虧得他反應夠快,及時把後兩個字改成了秦王!
否則,小李子會不會出現不知道,一個嶄新的小蕭子很可能會去長安皇宮裡上班……
“沒事,過來找你聊聊!”李世民一副疲憊的模樣,微閉著眼睛,低聲說了一句,然後就把手臂往頭上一伸:“心裡有些煩悶,你有酒麼”
“酒”蕭寒看著伸到自己眼前的手,摸摸鼻子,有些心虛的道:“你在開什麼玩笑軍中不許飲酒,我這怎麼可能有酒”
李世民也不起身,隻是彎曲著手掌,做了一個拿來的動作:“行了,彆裝了,咱們誰不知道誰快點拿來!”
蕭寒窘迫,磨蹭著從懷裡掏出一個小扁酒壺放在小李子伸出的手裡,小聲嘟囔道:“就這麼點了,省著點喝!”
這句話也不知道李世民聽沒聽進去,蕭寒就看到他拔開蓋子,咕嘟一大口就灌進了肚子裡,然後屏住呼吸,久久才痛快的出了一口氣。
“蕭寒,你覺得這次咱們能贏麼”
等這一口酒喝完,小李子摩挲著手裡的酒壺,半晌才悠悠的說出這麼一句話。
“能贏”
本來還在心疼酒的蕭寒聽到這話,心裡登時就是一驚,一股寒意從中升起,也顧不上什麼酒了,身子一竄,從草垛頂上滑了下來,盯著李世民就緊張的問:“你這是怎麼了”
“嗬嗬,沒什麼,就是突然心有點累!”
李世民對蕭寒的反應好像並不意外,他隻是苦笑一聲,然後仿佛對自己說話一般說道:“我知道自己不該這麼問,如果一軍的統帥都對這場仗沒有信心,那這場仗也就沒法打了!但是……”
“沒有但是!”
粗暴的打斷了李世民的話,蕭寒緊盯著李世民道:“這一次,我們一定會贏!”
“一定會贏麼”李世民喃喃的念叨了一句,“可是北方的竇建德……”
“他敢來,我們就連他一起收拾!”
“一起收拾”
“對,一起收拾!”
“哈哈哈……好,那就聽福將的,一起收拾!”
靜謐的月光從頭頂撒下,一對年輕人躺在草堆裡,翹著二郎腿,不時低語幾句,也不知說些什麼,反正總有笑聲傳來。
也不知道過了多久,已經把一壺酒喝個精光的小李子終於搖搖晃晃的起身,然後順手把這個精致的扁酒壺塞到自己懷裡,打著酒咯往他自己的軍中大帳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