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界,是永恒且無情的。
單憑一個人的意誌,永遠無法影響到它,哪怕那個人是皇帝都不行!
所以蕭寒這一通沒來由的發脾氣,除了把自己弄得疲憊不堪,遍體鱗傷之外,就再也沒有任何意義。
累了,也倦了。
躺在枯黃的草地上,望著湛藍的天空發呆。
一隻肥碩的蛐蛐不知怎麼跳上了蕭寒的眉間,一對長長的須兒抖動幾下,黑溜溜的小眼睛突然發現一雙大眼在瞪著它。
四目相對之後,蛐蛐啾的一聲,便從蕭寒的麵門跳入荒草之中,轉瞬之間便消失的無影無蹤。
蛐蛐很是肥碩,大腿蹬的蕭寒有些發癢,伸手摸了摸眉間,蕭寒終於從地上坐了起來。
“小東,小東!”
遠處的小東聽見蕭寒在叫自己,趕緊從土包後麵跳出來,一溜小跑的衝了過來。
“侯爺,您叫我”小東小心的問道。
蕭寒看了他一眼,突然苦笑道:“拉我起來,剛剛折騰的沒勁了……”
“嗯哦!”
小東眨巴著眼睛,直到蕭寒又重複一遍,這才反應過來。
趕緊過來扶著蕭寒站起來,一步一步往後走去。
十裡相送,可鑒友情!
蕭寒送彆的時候不覺得累,可是回來時,卻是心神俱疲。這十裡之路,差點讓蕭寒和活生生走斷腿。
三人一狗慢吞吞的也不知走了多久,依然看不到半點要到家的樣子,唯一的變化就是道路兩旁從荒草叢生變成了一塊塊良田美景。
不管哪朝哪代,秋天都是忙碌的季節!自從地裡的糧食成熟後,農戶便絡繹不絕的往來與田地之間,將勞累一年的辛苦收成往家運去,生怕再留在地裡,會被某些無良子偷了去。
蕭寒駐足道邊,看著人們背負糧食緩緩而過,雖然負擔沉重,但是一張張臉上還是洋溢著發自內心的笑容,他們巴不得肩上的擔子更重一些。
路上沒有拖拉機的轟鳴,讓蕭寒有些不大習慣,總感覺缺點什麼。
其實不光沒有拖拉機,在這條大路上,就連騾馬都很少見!
沒辦法,這個時候的大型牲畜很貴,普通人家買不起,也養不起!一般隻有地主和富庶人家才養的起。
所以當一個漢子趾高氣揚的趕著一頭健牛,拉著身後滿滿一車的收獲往家走的時候,旁邊的人無不投去豔羨的眼神!或許他們也在心裡想著,自己什麼時候也能擁有一頭牛
不管怎麼說,沒有牲畜,也有沒牲畜的乾法,無非是多出一把力罷了!莊家漢子彆的不行,出力還是可以的!秋收總共就這麼多天,忙一下,累一下就過去了,等以後,有的是時間休息!
蕭寒站在路邊,看著趕著牛車的漢子緩緩駛來。
漢子不認識蕭寒,隻看到了蕭寒撲騰的一身泥土,再加上這三人一狗手上什麼工具都沒帶,便理所應當的將他們化為遊手好閒之人。
輕蔑的哼了一聲,漢子揚起鞭子,在空中打了一個鞭花。
不過,老牛不是快馬!哪怕你把鞭子真的打出花來,它也隻會一步一步慢悠悠的走。
“喔喔!”漢子很明顯看到了愣子臉上的嗤笑之色,感覺麵上掛不住,吆喝著使勁踢了踢牛屁股,讓犍牛加快速度,好離這些“遊手好閒之徒”遠一點。
被一個莊戶孫看扁了……
這要是換一個其他侯爺,八成會惱羞成怒!然後殺了他的牛,掀了他的車,最後再把這有眼無珠的家夥下到大獄!
不過此時蕭寒卻依然平靜無瀾,世事見得多了,也就有了一份從容不迫。
眼神從大道慢慢轉向田地,來這裡這麼久了,蕭寒也知道漢中這裡一般都是一季水稻,一季麥子的種法。
秋天收掉水稻,閒下來的地很快就會再次種上小麥,這樣一年下來會有兩次收成,雖說累點,但是隻要風調雨順,安安穩穩過個好年還是值得的。
說到這裡,有人就問了,既然一季稻子和一季小麥也能收獲兩次。三季稻也能收獲兩次,那為什麼還要費這麼大勁來弄三季稻
能這麼問的,多半都是沒種過地的。水稻和小麥比起來,優點實在是太多了,彆的不說,光這個產量,它要比小麥高一倍!所以蕭寒的三季稻哪怕在這裡隻能種上兩季,那也有無數人搶著去種!
秋收是一項重要的事情,每到這時,一大家子人都要齊上陣!
家裡的男人,那是秋收的主力軍。
黝黑的手臂揮舞著閃亮的鐮刀,一下一下極有韻律的收割稻穗,僅僅看著,都有一種賞心悅目的美感。
在男人後麵,多是包著碎花頭巾的女人。一個個弓著腰,將前麵割下來的糧食收攏好,等著一並運到地頭。
家裡半大的孩子這時也能幫忙乾活,重活乾不了,就跟在最後拾掉在地上的稻穗。
每當撿到一穗大的,就歡呼著跑到前麵向自家大人表功,在得到鼓勵的摸頭之後,又更加勤奮的瞪大眼睛,盯著地上看來看去。
彆看蕭寒來自後世,其實他對秋收其實並不陌生。
上輩子還在上小學的時候,蕭寒所在的學校在秋天就有一個特殊的假期,稱之為麥假。
這個持續有一個多星期的假期從名字上就能看出,它就是專門讓學生回家幫忙乾活來用的。
蕭寒沒有地,孤兒院也沒有地,但是每到這時,他就經常去幫同學家乾活,乾的不多,也不要報酬,隻要管頓飯就行。
不過那時與現在不同的是,那會就已經有了收割機,不用人來一點一點用鐮刀收割,隻有玉米和花生還需要人去掰,去刨,往往一天下來,累的腰都站不起來。
想著之前自己的傻樣,蕭寒不禁苦笑一聲,站在一片快收好的田地裡看去,一片金黃的稻稈倔強的豎在地裡。沒了沉甸甸稻穗,它們反倒比以前更加挺直。
不遠處有黑煙衝上天空,引得愣子頻頻踮腳觀望,不過不用擔心,這不是狼煙,而是已經收割好的稻地在焚燒秸稈。
這也是一項傳統了,在唐人心裡,土地耕耘了半年,也是勞苦功高。
所以家裡除去必要的生火做飯秸稈外,其他的都要留在地裡。在一把火後,塵歸塵,土歸土,焚化的灰燼還能給大地增加一點肥力,讓來年的收成更好一些。
蒼黃的天地,蒼黃的麵孔,蒼黃的景象,再加上蒼黃的心情。
如果不是那個傳信之人突然衝來,蕭寒說不得又要在這一片肅殺之意中繼續鬱悶。
一騎快馬在大路上狂奔,路上行走之人紛紛讓開道路,朝著這邊看過來。
騎在馬上的是一個小夥,等他看到蕭寒,立刻一勒韁繩,從馬背上跳下來,單膝跪地。
“侯爺,薛家小姐剛剛從長安來這裡了!”
“嗯哼誰來了”
蕭寒看著小夥,腦子一時沒轉過彎來,傻傻的問了一句。
傳信的小夥努力喘勻了氣,對著蕭寒一個字一個字的說道:“是長安薛家的小姐!任大哥讓你趕緊……”
小夥話說到一半,剩下的還沒出口!就見本來一副怨天尤人的蕭寒突然從茫然轉為驚愕,再就是狂喜!
“薛盼來了!”大喜過望的蕭寒一跳兩尺高!直接跨上馬背,隨後,黃塵滾滾……
那個趕牛車的漢子還沒走遠,正好看到這一幕,一張大嘴立刻張得和河馬一樣,差點從牛車上摔下來!
“乖乖,一匹駿馬起碼要四五十貫,足夠買好幾頭牛了,這是哪位少爺”
(五百章了,吼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