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到程昱的分析，曹操也覺得有道理。
如今涼州和漢中都已經是曹操的了，隻剩下益州、江東和荊州南部還沒落到曹操手裡，曹操的優勢太大了，也太明顯了。
考慮到益州士族的立場，他們多半不敢和曹操對著乾。
劉備確實可以進入益州支援劉璋，幫助劉璋對抗曹操，那是因為劉備和劉璋都有對抗曹操的理由，但是益州士族有和曹操過不去的理由嗎？
當初曹操發動赤壁之戰的時候，孫權都一度想要投降，如果不是周瑜勸說，孫權可能真的會投降，而曹操也能先一步完成統一大業。
孫權尚且如此，更何況劉璋？
如果說劉璋還有什麼要擔心的，恐怕就是他主動投降之後，曹操會不會留他性命，會給他什麼樣的待遇。
所以程昱也提議，可以在漢中屯兵的時候，再讓天子下一道詔書，封劉璋一個縣侯，甚至是封他一個公都沒有問題。
隻要能順利拿下益州，封出去一個公爵又有什麼大不了的？
反正這天下的公爵，又不是都和曹操一樣擁有這麼強大的實力。
先拿到益州，過上幾年，曹操想怎麼收拾劉璋，還不是看曹操的心情？
曹操越聽越覺得有道理，隻要能解決劉璋的後顧之憂，劉璋還有什麼理由不投降？
他身邊有周瑜嗎？
一邊是數十萬大軍南下，進攻益州；
另一邊是安穩的公爵之位，該怎麼選，劉璋難道心裡沒有數嗎？
“仲德此言，甚合孤意啊！”
曹操笑了，如果真的能夠兵不血刃拿下益州，他也不想大動乾戈。
幾十萬大軍調動，消耗的糧草可不是小數目，曹操也頭疼呢。
程昱也是心中得意，因為他發現他又抓住曹操心中所想了。
“魏公，其實攻取益州對於你來說都是小事，因為這都是天下大勢所趨，而真正需要魏公留意的，絕對不是對外戰爭，而是內部的問題。”
“內部問題？”
曹操眉頭一皺，他好像已經猜到了程昱想要說什麼。
“沒錯！就是內部問題！”
程昱加重語氣，“我聽說圍攻和蕭將軍談過之後，就確定了要進攻益州的方略，從不天下大勢上來看，攻取益州確實沒有錯，但若是因為攻取益州，讓某些人進一步坐大，等到魏公反應過來的時候，很可能就形成尾大不掉的局麵啊！”
“尾大不掉？你是說，越之？”
曹操眉頭皺得更緊，臉上看不出喜怒。
程昱也是會察言觀色的，急忙跪拜在地。
“蕭將軍於漢室有大功，屬下本不該如此猜忌，隻是如今的情況確實如此，屬下若是不及時做出提醒，恐怕將來魏公也會為難啊！”
曹操本就是多疑的性格，心裡對蕭尋也頗有忌憚，隻是蕭尋屢立戰功，打了這麼多勝仗，而且從未有過逾越之舉，就連攻下漢中之後，都是讓夏侯淵留在漢中，他甚至都沒有離開陽平關，所以曹操實在找不到懷疑蕭尋的理由。
但是，沒有理由不代表不懷疑。
蕭尋太厲害了，軍功太高了，在軍中的聲望也太高了，就連曹操都覺得自己在軍中的聲望比不上蕭尋，他怎麼可能不擔心？
所以當程昱再次提起這件事的時候，曹操心裡難免會有一些想法。
沒辦法，誰讓蕭尋這麼厲害呢？
但凡蕭尋表現得差勁一些，曹操也不會如此忌憚。
就比如張遼、張郃、於禁等人，曹操會忌憚他們嗎？
再比如賈詡、郭嘉、程昱，曹操會擔心他們嗎？
程昱看到曹操沒有說話，就知道曹操已經在思考這個問題了，再次加了一把勁。
“魏公，不要忘了，蕭將軍是將領，他是迫切希望有戰爭，而且能夠參與到戰爭之中的，因為隻有通過戰爭，他才能不斷立功，獲得更高的地位和更大的權力！
如今魏公已經封他為驃騎將軍了，但是驃騎將軍之上還有大將軍，大將軍之上，還有公爵，還能……封王啊！
蕭將軍一力主張進攻益州，所求的不就是軍功嗎？
若是魏公按照蕭將軍所言，讓蕭將軍統領大軍進攻益州，等到蕭將軍得勝歸來，魏公打算如何封賞？”
曹操麵色陰沉，不得不說，程昱這番話又說到他心坎裡了。
大部分將領都是期待戰爭的。
常人以為戰爭非常殘酷，動輒死傷無數，九死一生，但實際上對於將領而言，就算到了戰場上，所承受的風險也不會太高，因為他們身邊都是有親衛護衛的。
隻要不是一時衝動和敵將單挑，在大軍衝鋒的過程中，很少會出現將領被亂兵殺死的情況。
甚至就算是在潰敗的時候，將領身邊的親衛都會拚死保衛將領的安全，所以隻要不是走投無路，將領都沒有太大的危險。
嗯，某個喜歡修鹿角的將軍除外。
基於這一情況，將領並不是很害怕上戰場，恰恰相反，他們之中很多人都期待上戰場。
因為上了戰場，就意味著有機會立下軍功。
亂世之中，要怎麼才能用最快的速度晉升？
當然是軍功！
戰場殺敵，積累軍功，就是大部分將領的出路。
這個情況，也適用於蕭尋。
所以程昱說蕭尋積極推動曹操進攻益州，目的是為了積累更多的軍功，期待將來有更高的地位和更大的權力，也沒有問題。
如果程昱說得一點道理都沒有，曹操又怎麼可能會讓程昱一直留在他身邊？
程昱的話雖然多次被證明都是有問題的，但他的出發點，絕對是沒有問題的。
如果再說一點的話，就是程昱經常性低估蕭尋的能力，所以才會鬨出這麼多次烏龍。
但凡程昱換一個人針對，他的預判至少能有八成準度，但是到了蕭尋這裡，就不行了。
所以不是程昱不行，而是蕭尋太強了。
也正是這個原因，曹操對程昱的說法是發自內心地讚同。
知我者，仲德也！
隻是現在又出現了一個新的問題，要怎麼跟蕭尋說，不需要他去攻打益州了？
之前他可是跟蕭尋說得好好的，怎麼能無緣無故就變卦呢？
總不能直接告訴蕭尋，他忌憚蕭尋功勞太大吧？
就挺讓人頭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