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深了，營地裡火把明明滅滅，像一隻隻疲倦的眼睛。
百裡然一身戎裝，腰間佩劍，在營地裡巡視著。
“奇怪，這些家夥都去哪兒了？”
他眉頭微蹙，今晚沒有蘭馱人來犯，怎麼營中如此冷清？
平時這個時辰，軍官們應該在帳中休息，士兵們也該在操練，可現在卻空無一人。
隻有遠處偶爾傳來幾聲蟲鳴，更顯得寂靜異常。
他隨手抓住一個路過的士兵，“喂，其他人呢？”
那士兵眼神閃爍，支支吾吾的說不出話來。
“說！”百裡然加重語氣，一股無形的壓力籠罩在士兵身上。
“將，將軍們……他們都在議事廳……”士兵嚇得一哆嗦，不敢抬頭看他。
“議事廳？議什麼事？”百裡然更加疑惑了，今晚並沒有什麼緊急軍情需要商議啊。
“鎮，鎮北王……王爺說有要事相商……”士兵的聲音越來越小，幾乎聽不見了。
“鎮北王？大王什麼時候回來的？”百裡然心中警鈴大作，他怎麼不知道鎮北王來了？
“就，就在剛才……”士兵戰戰兢兢地回答。
“臨時議事？我怎麼沒收到消息？”百裡然越想越不對勁，一股不安的感覺湧上心頭。
他是陛下的親信，可是在國戰麵前，理應一切抗敵為先。
他可不是傻子，鎮北王深夜秘密召集所有將領議事，還隔絕了他，這其中肯定有貓膩！
“不好！”百裡然暗叫一聲，一種可怕的念頭在他腦海中閃過。
難道……
他不敢再想下去，立刻轉身朝著議事廳的方向大步走去。
議事廳裡燈火通明，人聲鼎沸，將領們的說話聲、大笑聲混雜在一起，像一口燒開的沸水，不斷地往外冒著熱氣。
百裡然的心跳得厲害，他放輕腳步，貓著腰，躲在一棵大樹後麵，試圖聽清裡麵的談話。
“王爺英明！我等願追隨王爺，清君側，扶社稷！”一個粗獷的聲音震耳欲聾，不用說，這肯定是張猛那家夥。
“加官進爵，指日可待！”另一個尖細的聲音響起，百裡然不用看都知道，這肯定是那個馬屁精李德海。
“哈哈哈……”鎮北王爽朗的笑聲從裡麵傳出來，“好！有諸位將軍相助，本王何愁大事不成！”
百裡然心中冷笑，這鎮北王還真是會收買人心，怪不得這些將領都對他死心塌地。
他悄悄探出頭，透過窗戶的縫隙，看到議事廳裡人頭攢動，幾乎所有的將領都到齊了，甚至連一些平日裡不怎麼露麵的什長都赫然在列。
這陣仗，哪裡是議事，分明是……
百裡然倒吸一口涼氣，一個可怕的念頭在他腦海中炸開：難道鎮北王要……造反？！
他不敢再想下去，手心裡全是冷汗。
不行，我得趕緊離開這裡，把消息傳出去！
百裡然轉身欲走，卻突然被人從身後拍了一下。
“百裡將軍，夜深了，你乾什麼呢？”一個笑嗬嗬的聲音在他耳邊響起。
百裡然渾身一僵，機械地轉過身，看到一張熟悉的臉。
是田衝，鎮北王的副將，一個笑裡藏刀的家夥。
田衝依然是那副笑眯眯的樣子，但百裡然卻從他眼中看到了一絲寒意。
“田將軍，我……”百裡然張了張嘴，卻不知道該怎麼解釋。
“王爺正在裡麵議事，百裡將軍不去參加嗎？”田衝的笑容更深了，但語氣卻不容置疑。
百裡然知道自己已經暴露了，他深吸一口氣，強作鎮定地說：“我……我剛巡邏回來，正準備去議事廳呢。”
“哦？是嗎？”田衝似笑非笑地看著他，“那正好，我帶你進去吧。”
田衝說著，伸手做了個“請”的手勢。
十步。
九步。
八步……
每一步，都像是踩在百裡然的心尖上，讓他幾乎喘不過氣來。
他感覺到田衝的手就放在他的後背，隻要他稍有異動，那隻手就會像鷹爪一樣將他牢牢抓住。
他甚至能感覺到田衝的呼吸，粗重而急促，仿佛一頭即將撲向獵物的野獸。
憑借著戰場上鍛煉的直覺，百裡然知道田衝已經對他起了殺心！
七步。
六步……
百裡然的手心裡全是冷汗，他努力控製著自己的呼吸，不讓自己的恐懼暴露出來。
他的腦海中飛快地旋轉著，思考著脫身的辦法。
五步。
四步……
不行，不能再等了！
百裡然心一橫，決定拚死一搏。
他猛地轉身，同時右手。
田將軍，得罪了！
三步。
兩步……
“百裡將軍！”
一個洪亮的聲音在耳邊響起，百裡然愣了一下，動作不由自主地慢了下來。
一步。
他看清了來人，竟然是蕭征的副將，範又。
範又一身戎裝，腰佩長劍，臉上帶著一如既往的微笑，仿佛根本沒有看到兩人之間劍拔弩張的氣氛。
“百裡將軍，我家主帥找你。”範又笑嗬嗬地說道，語氣輕鬆自然，仿佛隻是在說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田衝看到範又，眼中閃過一絲忌憚，但很快又恢複了正常，他收回手，皮笑肉不笑地說道：“原來是範將軍，真是巧啊。”
範又沒有理會田衝，隻是看著百裡然，臉上的笑容依然和煦：“百裡將軍，告辭了。”
百裡然深深地看了田衝一眼，然後跟著範又連忙離開這裡。
範又帶著百裡然七拐八拐，終於走到了範家軍的營地。
一路上，百裡然都心不在焉，時不時回頭看向身後，仿佛身後有洪水猛獸在追趕。
範又看著百裡然這副緊張兮兮的樣子，忍不住打趣道：“百裡兄，你這是怎麼了？怎麼跟丟了魂似的？”
百裡然停下腳步，深吸一口氣，努力平複著自己狂跳的心臟。
“範兄，我沒事。”百裡然勉強擠出一絲笑容，但那笑容比哭還難看。
範又見百裡然不願意多說，也不再追問，隻是拍了拍他的肩膀，安慰道：“沒事就好，有什麼事就說出來，兄弟我一定幫你！”
百裡然感激地看了範又，欲言又止。
他總不能說，自己剛剛差點被田衝給殺了，而田衝之所以要殺他，是因為鎮北王要造反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