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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加上大長老的威望以及公會人員的斡旋,或許要不了多久,那些輕易不會出動的大型飛空船便會陸續飛抵東多魯瑪上空。
在此之後的幾天裡,戈登進入某種無所事事卻莫名煩躁的狀態。
他理應趁著這個機會好好休息,徹底放鬆**和精神。
可**上的放鬆容易,精神卻總是無法鬆弛下來,就好像明知道有一把利劍在頭頂上懸著。
不一定會掉落下,但也沒法摘去,令人難以心安。
他突然有些理解,大長老為何總是沉著張臉,暴躁易怒,有時又有些不講人情了。
“天塌下來,有個高的人頂著,怕什麼?”這句話聽著很灑脫。
但如果自己就是個最高的那個呢?
為了緩解這股焦慮,他開始努力給自己找事做。
不計成本地購買最高品質的鎧玉,哪怕隻是為了讓自己和同伴們的防具變得更堅固那麼微不足道的一絲。
四處拜訪像希爾達這樣經驗豐富的老獵人,希望能從他們那兒獲取一兩條歲月積累出的經驗與點子。
他甚至瞞著所有人,往家鄉科科特村寄了封信。
那是封遺書,是交給村長的。
信中的內容很簡單,就是說萬一自己出了什麼意外,拜托他幫忙照顧下穆蒂。
直到這時他才突然發現,在自己的潛意識裡,最信任的人居然不是教官歐尼斯特,也不是師匠。
而是那位時常被他調侃作老年癡呆的老村長。
畢竟,那可是傳說中的英雄。
作為身邊最親近的人,哈雅塔自然發現了他的異常,想儘辦法開導他,希望幫他疏解壓力,可惜效果並不好。
寂靜的深夜,連鬨騰的小穆蒂都睡熟了,戈登卻在此時睜開了眼。
紛亂的思緒在他腦海中攪動著,使他難以入眠。
盯著房間的天花板看了數十秒,也可能是數個小時,下定了某種決心的戈登從床上爬起來。
他小心地沒有驚動熟睡中的妻子與女兒,悄無聲息間走出臥室,關上了門。
來到儲放裝備與道具的房間,一個單獨擺放的長條狀儲物箱前。
箱子上掛著一把不大的鎖。
戈登盯著那把鎖看了幾秒,伸手捏住鎖身,用了點勁,便把那把對普通人而言相當結實的鎖擰了下來。
掀開箱子,裡麵是把被古老布料包裹的紫黑大劍。
煌黑大劍【龍擊】。
他背上這把劍,走出了家門。
站在門前的台階上,他陷入了短暫的迷茫。
他想練一下劍,可是該去哪呢?院子裡?無人的馬路上?公會的訓練場?還是乾脆去野外?
“以你現在的狀態,不建議你去碰那把劍喲。”年邁的聲音響起,帶著老年人特有的緩慢語調。
戈登猛地轉過頭去。
一道矮小佝僂的身影,正拄著拐杖,站在院內的月光下。
長眉下露出一絲金色的瞳孔,直勾勾地盯著他。
“村長?!”戈登忍不住輕呼了聲,意識到這樣容易把哈雅塔她們吵醒的他連忙壓低音量,“您怎麼過來的?”
難道這老家夥有什麼超自然的特殊能力不成?
村長歪了歪頭,“乘空艇過來的,不然呢?”
“好吧。”戈登乾笑了聲,“您不是從來不會離開村子的嗎,怎麼突然過來了?”
村長罕見地沒有裝癡呆打馬虎眼,而是靜靜地望著他,“因為你的那封信。
知道嗎,你現在的心態與我失去一切前的那一夜很像。”
戈登陷入沉默。
他知道村長指的是什麼,那是在公會建立初期發生的一場悲劇。
公會的創立者包括大長老,英雄,龍職人,一位主動隱去姓名的強者(一說山菜爺),以及一位女性獵人在內,總共五人。
在某場戰鬥中,那位女性獵人,也是英雄的未婚妻,不幸犧牲,英雄因此心灰意冷,就此退役。
至此之後,“五”這個數字被公會視作不詳,一支隊伍的人數也被限定在最多四人上。
“是不是覺得自己是當代最強獵人,理應肩負起這一切?”村長的眉毛胡須隨著他的開口,輕輕抖動著,模樣有一點滑稽,但戈登卻沒有笑的心情。
“背不起來的,任何一個人都背不起這樣的責任與壓力,我不行,大長老不行,你也不行。
如果一個文明的存在與興衰,隻能維係在某個人,或者某幾個強者身上,不覺得太可笑了麼?”
戈登張了張嘴,卻沒能說出什麼。
村長繼續道“很多人有誤解,認為是我們創建了公會,創立了獵人這個職業,在此之後,人類才有了對抗怪物的力量。
這個說法其實淺薄又愚蠢。
早在那之前,在上古文明開啟以前,在人類這種生物誕生之時起,我們與怪物的鬥爭就從未停止過。
當怪物襲來時,擋在他們麵前的可能是披甲持劍的騎士。
可能是研究機關的工匠,是發明火藥的學者。
可能是衣裝襤褸的流浪武士,也可能是拿著鋤頭的普通農民。
無數年來,古文明覆滅,紀元更替,人類的薪火卻從未泯滅。
守護著這一切的不是某個強者,不會是某個國家勢力,也不會是如今的公會,而是所有自稱為人類的生物本身。”
說到這,村長停頓片刻,笑嗬嗬道“是不是覺得,這不過是些大道理?
那咱說些更實際的東西吧。
在來到東多魯瑪的路上,我看到了一艘巨大的飛空船,從我搭乘的小空艇邊飛了過去。
它真大啊,上麵還裝滿了火炮還有一些我都沒見過的武器。
如果當年有這東西,一角龍那樣的怪物也會被攆得鑽在地下不敢露頭吧?
我愣了好一會兒才反應過來,外麵世界的變化這麼大的嗎?”
戈登歎了口氣,把之前公會調集各國飛空船時遇到各種阻力的事,跟老村長說了遍。
老村長卻顯得毫不在意,“是人,就會有私心,這是理所當然的。
但你相信嗎,當真正的危機降臨時,所有人都會來到你的身邊。
天塌下來了個高的頂,這隻是句玩笑話,天不會塌,就算真的塌了,也是所有人一起頂著。”
聽了這句話,戈登想到那些未順利通過邪眼考核,卻在努力擺脫影響,試圖再試一次的獵人們。
想到東奔西跑的公會主管等文職人員。
想到急匆匆趕來的巴魯巴雷與炎火村的工匠們。
想到不計代價,哪怕是用人數堆也要堆出一隻炮擊團來的將軍與士兵們。
頭頂上懸著的那把劍消失了,心中的壓力與煩躁也消散一空。
他甚至為自己之前的心態感到可笑。
自己到底在糾結什麼?
“砰!”的一聲巨響,房門從屋內被推開。
但這是扇內拉門,巨大力量強行推動下,門板連著門框一齊倒了下來。
哈雅塔一臉驚恐地從屋內衝出來。
看到戈登站在院子裡,她怔了瞬,隨即臉上的驚慌燃燒成怒火。
戈登額頭上有些冒冷汗。
代入哈雅塔的視角想一想,半夜起來發現,最近精神狀態不佳的丈夫不在床上,困惑地走出臥室找了找,沒能找到。
回頭突然發現,存放【龍擊】大劍的箱子被打開了,鎖是被強行擰斷的,那把邪劍與丈夫一起消失無蹤。
這太容易令人產生某些危險的聯想
戈登連忙舉起雙手,試圖解釋。
大腦高速運轉下,他想到個絕讚的瞎話,“村長來了!他想看看那把劍,我怕吵醒你們,就拿到院子裡給他看看!”
戈登睜眼說瞎話的行為簡直像是在哈雅塔的怒火上倒了桶火藥。
“哪個村長?!後半夜的,哪會有人突然上門說要看把劍的?而且院子裡除了你還有誰!?”
“呃”
戈登看了眼身後,某個老家夥早就鑽過柵欄,溜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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