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真有。”崔凝從懷裡掏出那份名單,“阿元把這份名單藏在牆縫裡,他……不,是陳家,我覺得陳家在模仿司氏‘造神’。”
魏潛坐起來,接過名單。
崔凝道,“這裡隻有名單,無法起到《司氏密卷》那樣的作用,我懷疑詳細記錄事件的部分在陳五手裡,但是,阿元應該也有。這份名單是他近期所寫,多年前的時間、人名都能一一記下,說明他記性遠勝於尋常人,不會不記得具體事件……”
正常來說,記憶事件比記時間和人名要容易多了。
至於有些沒有地名,應該不是陳元忘記了,而是他根本不知道。
崔凝記得他說過,陳五帶他去給人算命的時候通常會隱瞞那些人的身份,那麼隱瞞地名也不稀奇。
崔凝把自己關於此事的分析全都說了出來。
魏潛認真聽著。
他的精力都放在青玉枝案背後扯出的一團雜亂上,對此倒沒有她關注的多,不過他看完名單時,許多原本隻是猜測的事情,變得越發明確起來。
“有人在用這種辦法搜集各種‘遺留’的勢力。”魏潛篤定道。
《司氏密卷》、鮮卑門閥樓氏、謝颺、詹師道、各種密道密室,還有……平陽大長公主遺留勢力……
這些所有看似毫無關聯的事情放到一起,很容易便連成了一道清晰的線。
陳元留下的這份東西,肯定也是背後之人搜集的目標之一。
這些都是從前某一股巨大勢力的殘留,並不起眼,但若是全部加起來極有可能發展成一股可以傾覆天下的力量。
“遺留的勢力?”崔凝想到青玉枝案牽扯出的事情,似乎也有了點眉目。
鮮卑門閥雖已沒落,卻仍遺留世家作風,喜歡抱團。
時下人特彆看重門第,甚至有些已經窮到沒米下鍋的沒落的世家卻仍然被人另眼相待,他們比彆人高貴的原因並不是因為“人”本身,而是那個姓氏背後千百年積累下來的無數資源,尤其是關係網。
譬如,崔氏如此煊赫,卻仍然會對沒落的謝氏敞開大門。
幕後之人既然致力於搜集這些被“遺留”的資源,連樓氏都沒有放過,又怎麼可能錯過謝颺?不管是謝颺本人還是謝氏,都比樓氏要有價值多了,他會卷進許多事情裡,應是此故。
魏潛腦子裡瞬間過了許多事,他抬眼看向崔凝,見她臉上已經消腫,隻是眼瞼附近還有些不正常的紅,抬手輕輕撫了一下。
“五哥?”崔凝見他忽然從分析案情中抽離,神情莫名,不由奇怪道,“你在想什麼?”
沒有人知道魏潛現在平靜的表象之下,內心有多麼掙紮。他知道有些事情說出來會再次揭開她的傷疤,尤其是今日她又剛剛經曆了……
“是不是……與我師門有關?”崔凝問。
魏潛被她的敏銳驚到,一時忘了回答。
崔凝看見他的反應便知道自己猜對了,“你說有人在背後搜集‘遺落’勢力時,我第一時間便想到了師父的身份。”
崔凝師父是大長公主手下綠林軍成員,傳聞當年那支軍隊解散之後還帶走了大量的財寶。
比起樓氏、謝氏這些沒落門閥,錢財和軍隊的誘惑顯然更大。
“可是我有一點想不通,既然幕後之人是為了招攬勢力,又非是要結仇,為何要……”崔凝哽了一下,沒有繼續說下去。
魏潛明白她未儘之意,“你看,陳元手裡有類似《司氏密卷》的這樣的東西,也還是有人衝他下毒。你冷靜下來,也必能想到師門之變的原因。”
諸葛不離去查追查梅花糕裡佛波毒的來源,現在尚未有結果,但崔凝拿到名單的時候就幾乎確定那毒是針對陳元。
沒有無緣無故的暗害。陳元一生經曆簡單,確定他被害原因並不難。
而她師門……
崔凝不了解師父師兄們的過去,很大程度影響了她的判斷,“難道他們也得到了師父手裡的東西,所以殺人滅口?”
魏潛搖頭,“你師父當晚被馬車接走,還留了書信,並不顯得急迫,說明他很可能知道接走自己的人是誰,對那人也有一定的了解,或者說有把握對方不會動手。他被接走後,緊接著師門就出事了,中間間隔時間極短,不太可能是從你師父手裡拿到了什麼才轉頭滅口。我懷疑有另外一撥人黃雀在後,殺人動機也不一定與‘遺落’勢力有關。”
也就是說,崔凝師父可能是被搜集“遺落勢力”那夥人請走,但殘害她師門的人,卻未必是同一夥人,殺人的動機也不一定是滅口。
“那究竟是為何?”崔凝迷茫道。
“據你講述那晚的經過,我認為……”魏潛觀察她情緒不算太糟,才繼續道,“此事與你二師兄有關,即使無關,他也必然知道原因,又或者……他沒有死。”
否則沒有辦法解釋崔凝為什麼會從被密道裡轉移到崔家。
那幫黑衣人突然殺上山,道明把崔凝送進密道的事情,按理來說應該隻有他一個人知道,除了他之外,究竟還有誰,既了解崔凝的身世,又能得知當晚發生的一切?
魏潛曾與崔玄碧深聊過此事,轉移崔凝的人,與崔家沒有關係。
這些分析,魏潛從前就說過,如今崔凝聽見這話也不會過於激動,隻是一想到有這種可能,仍然難掩期盼之情。
“想探知原因,須得查明二師兄的身世。”魏潛安慰她道,“你不是覺得有可能會是蘇雪風?不如就先從他查起吧。有了方向,距離真相便不遠了。”
崔凝嗯了一聲,“那……害阿元的人會不會是宜安公主?”
魏潛明白她潛藏的在這句話之後的問題,她想知道搜集“遺落勢力”的人是不是宜安公主。
目前不知道那夥黑衣人的真正身份,但他們既然能夠黃雀在後,說明極有可能與搜集“遺落”勢力那夥人有所聯係。
在沒有其他線索前,先查明究竟是誰在搜集“遺落”勢力,顯然成了唯一的選擇。
“有可能是,也有可能不是。”魏潛慢慢將這兩天的案件進展說給她聽,“青玉枝案的始作俑者是柳聿,而柳聿嫁入樓家應該是早有預謀,她大概隻是拉攏鮮卑沒落世家的棋子。
我已秘密派人去抓捕柳聿,應該很快就能知道答案了。至於宜安公主,她與樓氏的確有關係,而且與懸宿先生也有密切聯係。”
崔凝皺眉思索半晌,抱頭歎氣,“好複雜。那我們怎麼確定宜安公主究竟是不是幕後搜集‘遺落勢力’的人?”
“不難。”魏潛很欣慰能看見她相對平靜的談論起師門的事情,忍不住摸摸她的腦袋,“說起來,能找到關鍵線索,還都是你的功勞。”
崔凝詫異,“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