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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47章 傻子(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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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把阿元安排在樂天居客房暫住,咳,但樂天居……”

太貴了!

崔凝到現在還記著當初剛到長安被“宰”的慘痛經曆,每每想起來就是一陣肉痛。一頓飯那麼貴,合理嗎?!

後來崔凝也知曉,魏潛他們開樂天居本來就不是為了賺錢,高定價客人少才清靜。他們也不是黑店,對於一門連魚都要千裡迢迢從江南運來賣的生意來說,價錢貴是貴,但也並不是多麼匪夷所思。

然而崔凝對金錢有了更清晰的概念後,越發覺得心痛。

魏潛笑道,“有件事忘了與你說。”

“何事?”崔凝才從被“痛宰”的記憶中抽出,心有餘悸的揉了揉心口。

魏潛道,“樂天居本就是我的店,當初長庚和長信投了一部分經營的錢,年少時玩樂,本就是不賺錢的生意。如今長信退出,我已給長庚去了信,此事便就散了。”

“姐夫退出了?什麼時候的事?”崔凝蹙眉。

“昨日。”魏潛最近太忙,並不知道發生什麼事,昨日淩策隻令小廝將當日立下的契約送還回來,彆的什麼話都沒有。

經營樂天居確實隻是少年一時意氣,然而於他們三人都有非比尋常的意義,這點錢於淩家來說不過九牛一毛,淩策不可能缺錢,必然是發生了一些事。

崔凝張了張嘴,一時不知該如何與魏潛說這件事。

魏潛看出她的猶豫,也沒想過從她嘴裡打聽事,“我已讓小廝帶話,約他明日吃酒。我與你說這些的意思是,我的就是你的,你看著安排便是。”

“五哥……”崔凝忽然體會到了他聽見那些親昵之語的心情。他們一直相處的很好,但崔凝還是第一次這樣明確的意識到她與他將來是一體,是可以不分彼此的關係。

她才稍稍平複內心波瀾,便又聽魏潛接著道,“陳元一個人住在那邊頗有不便,明日我讓雲喜暫時過去伺候。”

“五哥!”崔凝瞪大眼睛,“你、你怎麼知道我在打雲喜的主意?”

魏潛挑眉,這很難猜嗎?陳元從圈禁中出來,最需要的並不是住處,而是一個能夠為他打理日常的人。而她認識的小廝,就隻有雲喜在家閒的摳腳。

“你到底是什麼神仙哥哥!”

崔凝驚喜的跳到魏潛身上,撞得他一個踉蹌,連忙伸手托住她。

“咳咳咳!”青心一出來就看見這令人臉紅場麵,但想到夫人的囑咐,隻得硬著頭皮道,“娘子……時間不早了。”

“啊。五哥你回去小心點哦。”崔凝親昵的蹭蹭他的脖頸,又跳下來,像隻兔子似的一躥老遠,向他揮揮手,牽著青心一蹦一跳進門去。

魏潛抬手按著方才被她蹭過的地方,語氣中有著他自己都沒有察覺的寵溺,“毛毛躁躁。”

……

城郊。

月光落在皚皚白雪上,院內一切清晰可見。

暖閣門窗大開,一人身著玄青寬袖坐於廊下,寬袖在身側鋪開,麵前紅泥小爐上茶水沸騰,修長如玉的手指抓起桌上的輔料隨手丟入壺內。

坐在他對麵的柳意娘有一瞬失神,很快便垂下頭去。

長安多少青年俊才都是她裙下之臣,便是朝中相公,她也敢調侃幾句,偏偏麵前這個如神似仙的男人,令她連直視都需要鼓足勇氣。

柳意娘無數次告訴自己,謝家早已經敗落,他沒有什麼權勢,無需懼怕,但終究還是因為那人沉默太久而感到不安,“郎君。”

謝颺執勺柄撥開浮沫,“說。”

“我今日去尋趙三是不是已經暴露了?”柳意娘輕聲問。

謝颺微微抬眼,“知道暴露了還往我這裡跑,是想拖我下水,逼得我非救你不可?”

柳意娘挪了挪身子,麵上帶著哀求,“太平公主不是善茬,我做的那些事若是被她知曉,夠我死一萬回了。”

“嗬。”他冷峻的臉上綻開笑容,宛如風雨初霽,“我看起來比她更良善些?”

“郎君!”柳意娘慌忙伏身,聲音顫抖,“奴再也不敢自作主張了,求郎君救我!”

謝颺執勺有一下沒一下的敲著壺沿,每一下都仿佛敲打在柳意娘心頭。

不知過了多久,才聽他道,“起來吧。”

她一動,背後一陣冰涼。

謝颺盛了一碗茶湯遞到她麵前。

“多謝郎君。”柳意娘捧起茶湯送到嘴邊。

“你以為我不知道你會亂來?”謝颺撐著桌子傾身,貼在她耳畔道,“你覺得我會犯這種錯嗎?”

柳意娘雙手微抖,茶湯險些撒出來,“郎君是放任我妄為。”

“這點事情,我還兜得住。若是公主問起來,你把一切都推在柳鶉身上。”謝颺起身朝暖閣中去,“自便吧。”

柳意娘眼眶微紅,大口大口的吞咽著滾燙的茶湯,又痛又燙,令她難過也歡喜。

她還記得第一次見到謝颺時,那個俊美到不真實的少年俯身遞給她一塊玉佩,麵上帶著清淺的笑,“我沒帶錢,這個玉佩拿去當了好好安葬你父親吧。”

“啊……”柳意娘傻傻的看著,直到他把玉佩塞進她手裡,微涼的手指擦過她的手。

那時候的柳意娘跟著流民千裡迢迢到長安,隻是個麵黃肌瘦、乾巴巴的小丫頭,親人早就沒了,所謂“賣身葬父”不過是與一個小偷合夥騙人。他們不僅騙賣身錢,還要裡應外合把買主家給偷個精光。

這是個很尋常的騙局,但柳意娘在饑寒交迫摧殘下仍然漂亮的容貌,總能引得許多人上當。

她無依無靠,隻能靠這些肮臟的手段混口飯吃,可那一天,她覺得少年猶如太陽一樣,給了她無比的勇氣。

她抓著玉佩拔腿狂奔,追上少年把玉佩塞回他手裡,羞愧道,“我不要。我……我不是好人。”

柳意娘每次想到這些都覺得自己像個傻子一樣,許多年後,她才明白那個看似明亮耀眼的少年其實根本沒有絲毫溫度。

可惜遇上他就像一個死劫,柳意娘無數次問自己,如果能夠重來一次,還會不會義無反顧?

那大概是會吧,她悲哀的想道。

她那時像個傻子,如今就是個傻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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