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樣一來,作案過程已經很清晰了。
懸宿先生應某人之約獨自來到鬆鶴院,被人迎進地穴之中,而後殺害轉移吊屍。
崔凝把痕檢記錄交給魏潛,“我在密道裡發現了一種紅色粉末,辨不出是什麼東西,但應該與凶案有關,東西和詳細內容都記在這裡了。”
“好。”魏潛接了東西,目光落在她尚有些濕潤的頭發上,微微皺眉,“先去把頭發擦乾。”
崔凝笑道,“知道了。”
這麼大陣仗,沒有人會覺得破不了這樁殺人案,何況現在一個嫌疑人落網,距離真相更近了一步,隻是所有人仍繃著一口氣。
對於監察司來說,最大的挑戰並不是抓到凶手,而是查明隱藏在這樁凶案背後的陰謀。
歸根結底,監察司就不是個對百姓負責的衙門,他們立足的根本是皇帝,事情輕重緩急,要看上麵那位想知道什麼。於他們來說,聖上的意誌淩駕於一切之上。
崔凝一直知道監察司與刑部、大理寺之間的不同,卻是第一次如此直觀的感受到區彆,也是直到這一刻她才突然明白,“拚命五郎”也許是不那麼喜歡呆在監察司的。
月下居書房裡。
陳元身上披著黛色披風,跪坐在案邊看一份手稿。
他眼睛不能受強光,眼上覆著黑紗又看不清楚字,隻能俯身去看。雪白的兔毛挨著臉頰,銀絲隨著傾身落入其間,一時竟辨不出哪個更白些。
站在門口的鷹衛忍不住朝裡麵看。
“大人。”
聽見門口守衛的聲音,鷹衛回過頭,正見未穿官服的崔凝走過來,立刻拱手行禮,“崔大人。”
崔凝衝他頜首,進了書房。
“阿凝。”陳元直起身,欣喜的看向她。
崔凝忍不住跟著笑起來,“午時了,一起去吃飯吧。”
“好。”
陳元小心翼翼的把手稿卷起,起身隨著崔凝離開。
一個謀殺案,出動半個監察司,其實除了第一日為了搶時間收集線索之外,到了今天分派到每個人頭上的任務已經少了很多。
陛下把陳元送過來之後所有人便都默認崔凝負責溝通,她自然沒什麼不樂意,本來除了探查狹道取證之外,她手上也都是些零碎的活兒,誰做都行,並不是非她不可。
崔凝不敢帶陳元在街上招搖,比起出去轉悠,令人送席麵過來自然不易生事,隻是陳元寧願冒死也要走出觀星台,可不是為了從一個牢籠走向另一個牢籠。
司言靈至今在民間仍然有著不小的知名度,有他的前例,平常人看見陳元的外貌,驚奇敬畏的心理遠遠大於排斥。再加上大唐萬國來朝,西市一群紅頭發、黃頭發的番邦人,多一個白發好像也並不多麼難以接受。
她一番思量後,帶著陳元去了比較熟悉的樂天居。相對安全,又能滿足陳元迫切想要感受“俗世”的需求。
陳元不是多事的性子,儘管太想像普通人一樣活著,但也知道很難,所以對於崔凝避免他碰見太多人的各種做法也十分配合。
自兩人坐到二樓臨街的雅間裡,陳元麵上的興奮欣喜就沒有褪去過。
崔凝很能感同身受,她剛到清河崔家時也是看什麼都覺得新奇。
“阿凝!”陳元從袖中掏出一疊銀票放到她麵前,有些不好意思的道,“能不能……能不能勞煩你幫我留意個宅子……”
他也知道總是依賴崔凝不好,但他在這世間煢煢一人,也隻與她相熟了。
“行。”崔凝粗粗點了一下,居然有十萬之多,驚詫道,“這麼多!”
陳元道,“我身在觀星台,一是不能出來,二是不懂經營,所以結案的時候我便托魏大人處置了五叔的所有產業。除了這些,我還有三千金沒帶出來。”
一金十銀,那也有三萬兩了。
本以為是個孤苦伶仃的小可憐,伶仃是伶仃了,但苦不苦可真全看心態了。
“長安的宅子就先不要買了,我差人在洛陽給你尋摸一個。”崔凝暫時把錢全留下,“我還不知道洛陽物價,待晚上我同家裡人打聽打聽。你若是不想回觀星台,暫時住在樂天居的客房也行。眼下最緊要的是得買個隨從和車馬。”
崔凝至少有一群師兄,也不算與世隔絕了,下山之後還有一個龐大的士族引導教育,就算如此,還是花了好些時間才讓她真正融入。
陳元的處境比崔凝更難百倍,她也畢竟有自己的事要做,不能時時照顧,所以平時陪在他身邊的人就尤為重要了。
可陳元這樣的情況,想找到可信可靠的隨從比買宅子難多了。
“對了!”崔凝突然想到一個人,“我五哥有個不想要的小廝,話多嘴甜,人也能乾可靠,我問問他能不能借你用幾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