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0章(修)
崔凝能把她二師兄一番鬼扯信以為真,能對著他一個才認識沒多久的人和盤托出自己的來曆,怎麼看著都是個傻姑娘,可事神奇的是,結果竟然都不壞。
在魏潛看來,這絕不僅僅是運氣。她也許並不是真的信那“方外尋刀”的借口,隻是茫然失措中潛意識裡騙自己還有希望罷了!而她守著秘密不告訴任何人,卻獨獨選中他,許就像她自己說的那樣,她很會看人。
崔凝有著一種近乎睿智的趨利避害的本能,其實也是一種不得了的天賦呢。
衙門裡有專門的醫工,那差役出去不到半盞茶的時間便將人給請來了。
崔凝手臂筋脈有些震傷,問題說大不大,說小卻也不小,醫工看過之後開了點藥,說平日裡並不妨礙起居,再過幾天甚至都不會感覺到疼痛,隻是這半年內手臂極容易受傷,千萬不能再吃勁。
傷筋動骨一百天,要好生養著。
待送走醫工,魏潛問她,“你下山這麼久,還守戒嗎?可要讓人尋了豬腳給你燉湯?”
“五哥怎麼知道我守戒?”崔凝驚訝。
魏潛道,“你告訴我的。”
“不可能!”
魏潛摸摸她的腦袋,笑道,“我與你同食多次,豈會不知?”
“你不知我吃淨肉吧?”她師門的規矩是活的,經常隨著心情而變,其實並沒有特彆的去守戒,隻是平時吃飯的時候的確會儘量避開吃葷,她也吃肉食,但確定從來沒有提起過自己吃淨肉。
所謂葷,並不是指肉,而是蔥薑蒜韭菜等有刺激味道的菜,而淨肉是“非我殺““非為我殺“,即不殺生也不讓生靈因為我而死。
道家各個流派規矩不同,有些完全戒欲,葷腥、男女之事全不能沾,也有些並不如此,甚至還有的流派對雙修一事研究頗深。再說,什麼三淨肉五淨肉的規矩原是佛家的,是她師父非說要學習眾家所長,自己定的觀規,旁人不可能知道。
“你那麼饞肉,道觀後山林木茂密,應該不缺野味,捕獵或捉一些回來圈養,基本不存在缺少肉食的情況。而你又曾說,難得吃肉,你師父還時常藏肉偷吃,我就猜你們平日雖不戒肉食,但不殺生,所以他藏的肉應該是自己買來。既然買不算殺生,那守的戒應是類似佛家的淨肉。
魏潛俯身盯著她道,“你看,可是你自己告訴我?”
崔凝盯著一張倏然靠近的俊臉,一時呆住,全然忘記他方才說了些什麼,滿腦子都是“好厲害“、“好好看”。咫尺之間,那雙極好看的黑眸中像藏了個妖精,要將人的魂魄都勾走,她忍不住湊近,唇落在他眉眼之間。
魏潛眼睫微顫,整個人都僵住了。
一時間兩人都沒有動作,時光宛若暫停,極安靜表象之下仿佛有什麼東西洶湧翻滾,催促著他們近一點、再近一點。
“五……五哥。”崔凝抖著嗓子,聽起來可憐極了,“我心口有個兔子,瘋了一樣的亂竄。“
“嗯?”他聲音又低又啞,與剛睡醒的時候很像卻又有些不同,似那眼眸一樣的勾人。
崔凝順應本能,把臉埋進他頸窩,使勁蹭蹭他脖頸裸露的皮膚,嘴唇恰好碰到他有力搏動的血脈,稀奇的更貼近了點,“五哥,你也揣了個兔子嗎?”
“嗯。“他低低一笑,“我也揣了個兔子。”
她貼著他的脖子能感覺到震顫的聲帶,透過皮膚直達她的心底,酥酥麻麻的,像是某種不得了東西,令她心口的那隻兔子更瘋了,幾乎要竄出胸腔。
魏潛直起身,稍稍退了一步。他好歹是個血氣方剛的青年,再放任下去怕是要失控了。
崔凝不滿他突然退開,仰頭看向他,失落的情緒幾乎要溢出來。
“乖一點。“魏潛屈指彈了她腦門一下,接著之前的話頭,“如今還守戒嗎?”
“啊!”崔凝捂著腦袋,“其實觀裡規矩沒有那麼嚴,我小時候饞的厲害了也曾偷偷跑去後山打過野雞,師父不過是罰我抄書掃地,但我到底心裡過意不去,後來就不打野雞了。我現在也不是刻意遵守,就是不怎麼吃得慣。”
他們住在衙門裡,隻要一句令下自有人特地去尋豬蹄,若是遇上那些慣會逢迎拍馬的,指不準要為了得到上好的豬蹄而去選豬來殺,故而魏潛才會多問一句,免得無意中讓她被動的做了違背心意的事情。
魏潛瞧著她紅撲撲的臉,笑問道,“那豬蹄湯吃不吃得慣?”
崔凝忙點頭道,“吃得慣吃得慣,出去查案的時候順便買豬蹄回來。我師父曾說,人因欲而活,咱們這一脈不求飛升,不戒欲,不從欲,守戒全憑己心。”
人因為有**才鮮活,想活的暢快肆意便不能戒掉**,但是過度的**容易生出惡果,所以能享受**而不被**支配,也是一種道。
他的關心總是細致卻不過分,讓人覺得被尊重又從不會有負擔。天底下怎麼會有他這麼好的人呢?崔凝覺得這一刻更加喜歡他了,忍不住對他傾訴更多,“自我記事起就不曾見過師兄們違背師門訓誡,更奇怪的是我四師兄,明明沒有犯錯卻動不動就關自己禁閉,說什麼心生雜念。”
崔凝一臉慚愧,“我就不同了,我隔三差五的被罰掃地抄書,一年到頭總共沒幾天消停,可是有時候被罰過之後都還不明白自己犯了什麼錯,五哥,你說我是不是特彆笨?”
魏潛道,“你是我見過最聰明的。”
崔凝不信,“你定是哄我,我家小弟就比我聰明。”
魏潛默了片刻,才道,“你又何必跟自己過不去呢。”
說起崔況,魏潛是自愧弗如的,那個孩子不僅聰明,還心眼子多,有一種近似老於世故的早熟。
“哈哈。”崔凝咧嘴笑,“我從前沒發覺你這麼愛說笑呢!”
“……”魏潛不認為自己說了什麼笑話,不過見她笑靨如花,心情也極好。
以前魏潛對崔凝起了一些心思,他是個正常男人,難免生出一絲絲男人對女人的那種想法,可是麵對懵懂稚嫩的女孩,他覺得自己極其齷齪,於是他的感情變得更克製內斂,甚至不允許自己生出絲毫邪念。而就在剛才,那種心情似乎產生了某些變化,當悸動之時,他感覺到的不是自責也不是窘迫難堪,而是無法抑製的興奮、雀躍、甜蜜。
他知道,是因為她開始有了回應,儘管還是朦朦朧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