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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6章 無心之撩(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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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6章

雖已是入秋,屋裡也放了不少冰,但依舊充斥著屍體的味道,魏潛道,“出去說話吧。”

程玉京點頭,臨出門前不禁又看了楊檁的屍體一眼。

關於程玉京和楊檁之間的爭鬥,魏潛多少知道一些,官場上這種事情屢見不鮮,可眼下發生了命案,程玉京自然是首號嫌疑人,雖然他心裡隱隱覺得凶手可能另有其人,這時候也不能把案情完完全全的透給嫌疑人。

彭佑顯然恨極了程玉京,心裡幾乎認定楊檁的死,即使不是這個人乾的,他也絕對脫不了乾係。要說蘇州城裡哪個人最盼望楊檁死,彭佑私以為,非程玉京莫屬。

可他終究還是存了一絲理智,沒有當場撲上去生撕了這人。

“程大人,這樁案子既然碰巧讓我撞上了,不如就全權交給我處理吧。”魏潛不是在征詢程玉京的意見,而是告知他。

彆駕、長史、司馬,每年要輪流進京述職,這三人實際上是監察一州軍政,對刺史起到輔佐監督的作用,一般長史和司馬更傾向於輔佐,而彆駕更傾向於監督,因此大都是皇帝信任之人擔任。

試問誰會喜歡受人掣肘?

這樣一個人於任上死於非命,刺史怎麼都逃不開嫌疑和責任的。即使絕大多數人都不可能乾出這等蠢事,但也不排除有人想鑽“燈下黑”的空子。

程玉京心知肚明,很配合的道,“案子托付給魏大人,本官很放心。”

外麵天氣愈發陰沉了,秋雨颯颯,比方才更大了些。

程玉京盯著院子裡被雨水衝刷鋥亮的灌木葉,歎了口氣,並不避嫌,“我與他相識二十多年,關係始終不睦,當年我們論時文能辯上三天三夜,甚至曾經動手互毆,我心裡憤然,情緒過去之後卻並不記仇,反而視他為難得的諍友,然而事易時移,同樣的事情也終究變了味道。”

他這番話說的極有意思,明麵上是承認兩人關係不睦,實際傳達出了很多內容。首先,他與楊檁是舊識友人,以前兩個人之間的不合隻不過是尋常論事;其次是,當年是純粹上觀點不合,如今仍是觀點不合,可是卻因為目前的處境而變了,究竟是怎麼變的?誰變了?很是耐人尋味。

魏潛察覺了個中隱含的複雜心情,可是彭佑隻覺得程玉京此人虛偽至極,他說這話完全是為自己開脫而已!

老朋友老對手一夕暴斃,程玉京的難過未必不真心,可這種悵然若失的確顯得太輕,輕到字字都能刺傷悲痛欲絕的彭佑。

彭佑死死咬著後槽牙,用儘全部的克製才忍住沒有一刀捅了他。

程玉京哪能看不出彭佑的情緒,不過他也絲毫不在意,“本官會交代下去,所有人必全力協助破案。”

“有勞大人。”魏潛的拱手。

“是我謝你才是。”程玉京緩緩呼出一口氣,“出了這麼大的事,暫時就不便為辦接風宴了,還望魏大人見諒。”

魏潛因公務去任何地方都不參加接風宴,他之前來過蘇州,程玉京自然也了解,可場麵話總是要說一句的。

魏潛道,“案情要緊。”

程玉京說全權交給魏潛就真的不過問了,仿佛過來隻是為了打聲招呼。

崔凝一個人在廊下坐著,見幾人出來,便站起來撫了撫衣袍,上前行禮,“見過程大人。”

“若是本官沒猜錯,這位便是小崔大人吧?”程玉京語氣溫和。

崔凝道,“正是下官。”

程玉京道,“我與你祖父曾是同窗,你也算是我後輩了,如今你肩負重任倒不是敘話的時候,待查出真凶,我再邀你到府中做客。”

崔凝每天早上到東院用飯,也經常聊天,這次臨行前崔玄碧也叮囑過一些事情,卻沒說蘇州有這麼一個同窗,估摸著並不是十分近的關係。不過既然人家主動示好,她也隻好客客氣氣的道,“屆時晚輩一定上門拜訪。”

程玉京微微頜首,轉身離開。

魏潛見彭佑一心撲在案子上,程玉京又撒手不管,他便道,“彭大人,案子具體線索還需再查,待我與世寧安頓之後再繼續。”

彭佑忙道,“下官這就去安排。”

崔凝自打取了表字之後極少有人叫,就連平時在監察司裡,旁人不是喊一聲小崔大人便是直接喚阿凝。崔凝頭一次聽魏潛喚她的字,覺得有些新鮮,想說點什麼,可是麵前杵著個滿心仇恨的彭佑,終隻是抿唇看了魏潛好幾眼。

楊府距離衙門不遠,等安頓下來,崔凝整個人都鬆快不少。

她急吼吼的湊上去要與魏潛討論案情,卻被他用一根手指頂著腦門推開,“我身上有味,等沐浴之後再說話。”

他皺眉盯著她潮濕的頭發看了一眼,“你也快去沐浴更衣,莫要著涼。”

崔凝隻好先回屋去找換洗衣物。

此處是衙門接待各種官員的地方,有專門浴房,而且不止一間,隻是沒有婢女。好在崔凝沒人服侍照樣可以自理,倒是沒有什麼不方便。

洗漱之後,兩人都披散著濕漉漉的頭發,坐在榻上互相幫忙擦拭。

“五哥,你不知道楊夫人有多美!”崔凝迫不及待的與他分享所見所聞,“才桃李年華的美人兒,像玉做似的,竟不似真人。”

“嗯。”魏潛很是認真的應著。其實他的審美與尋常人迥異,根本不能領會崔凝的描述,他關注的是,“桃李年華?”

“對呀!說是去歲才嫁給楊彆駕。”崔凝這時候才想到,“呀,楊彆駕的歲數都能做她父親還有剩。”

魏潛怕她著涼,飛快的將她頭發絞乾。

崔凝便很自覺的拿了乾的巾布幫他擦,他太高了,她若是也坐下,夠著很費力,隻能站起來擦拭。

她一邊擦一邊繼續道,“楊夫人也是再醮呢。”

一般女子十六歲就嫁人了,富貴人家至多不過留到十**,二十多歲才成親,不是二嫁才不正常。

“而且我觀這楊夫人對楊彆駕情分很是尋常,根本沒有什麼夫妻情分。”她語氣很慎重。

“哦?”魏潛挑眉,“這你都看出來了?”

想她小小個人兒,連男女之情都不懂,卻在那裡特彆嚴肅的說什麼夫妻情分,忒有意思,他忍不住回頭看了一眼。

崔凝覺得被質疑,盯著他認真道,“我打小就機靈的很,特彆會看人。比如我第一眼見到五哥,就知道你是我要找的人。”

她的意思是,第一次見魏潛就知道他是個剛直不阿、一身正氣的人,以她當時的處境,無疑是一條可以緊緊抱住的大腿,然而說者無心,聽著卻有些剖白真心的意思。

唉!無心之撩,最為致命。

魏潛心跳不爭氣的亂了一瞬,他虛握拳抵唇輕咳一聲,“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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