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四夫人出身琅琊王氏的旁支,父親如今在戶部供職,她幼稚家中清貧,因此並不像一般大家閨秀那樣十指不沾陽春水,為人處世很接地氣,又在清貴的魏氏耳濡目染了幾年,自成了一種彆人學不來的氣派。
“怎麼會,這麼晚來叨擾,也應是我抱歉才對。”崔凝頭一回見彆家的長輩,心裡難免緊張,可是又一想既然來都來了,索性大大方方的吧,“我理應去拜見長輩,隻是不知魏夫人可有空。”
王氏笑道,“家裡沒有女孩兒,咱們妯娌幾個平日裡要操持家務又要四處應酬,平日陪她老人家說話的時間不多,婆母整日羨慕人家裡的貼心小棉襖呢,若是見了你,一準高興。”
崔凝聽她這麼說,也想起來曾經聽崔淨說過,魏夫人因為沒有女兒,很是稀罕女孩兒,待媳婦都視如己出。
王氏領著她去了正房。
門口的侍女見了二人,笑盈盈的施禮,而後進去通報。
魏夫人自從讓王氏回崔凝的帖子就開始拾掇起來,早早便收拾停當翹首以待了,此時聽聞人來了,便立即讓人進來,崔凝也不過就是在外頭站一站腳的功夫便進了屋。
屋裡燒了火爐,暖烘烘的,卻不見魏夫人,隻有幾個侍女迎過來。一名侍女接過崔凝解下的披風,另外一個看上去頗為體麵的侍女則直接領著她們去了裡屋。
待進屋,崔凝才見著擺在窗邊的胡床上坐著個身著墨蘭衣裙的婦人,她麵容是自然的白皙,沒有傅粉上妝,淡淡笑著的時候眼角也有細細的魚尾紋,然而即便如此也仍舊美麗,若是年輕的時候,說是個絕色美人也不為過。
從麵上看,魏夫人最多四十出頭的年紀,可是崔凝卻知道她真實年齡差不多快五十了。
崔凝上前施禮,“見過魏夫人。”
崔凝在觀察魏夫人的時候,魏夫人也在不動聲色的觀察她,見她目光端正,打量的人的時候不避避閃閃,也不猛盯著人看,心中就愈發喜歡,當下竟是起身過來扶起她,“早就聽說崔家二娘子是個美人兒,今日一見才知曉所言不虛。”
魏夫人的目光很溫和,瞧上去是個十分溫柔的人,崔凝放鬆了許多,笑道,“夫人才是美人呢,且看上去半點不像是有五哥這麼大兒子的人,方才我一進來差點不敢行禮。”
“這丫頭莫不是來之前吃了蜜吧,看這小嘴甜的。”這般恭維魏夫人的人很多,可她就聽著崔凝的話開心,當下便從手上取了個鐲子送給她做見麵禮,“瞧著你嫩稍稍的模樣就喜歡,這個拿去玩。”
說著便直接把鐲子套到了崔凝挽上,魏夫人看見她手上的胖墩墩的兔子手鏈,滿臉都是掩不住的笑意。
崔凝好歹也是在崔氏混了幾年,一看那通體白如凝脂、細膩油潤的鐲子便知價值不菲,“這鐲子太貴重,我不能收。”
“長者賜不可辭。”魏夫人輕輕按住她的手,“好的東西,總要尋著合適它的人才能體現它的價值。再說五郎自小就愛擺弄這些玉石,每年總能尋到些好的。”
魏夫人拉著她坐下,命侍女上茶點。
王氏在一旁陪著說話。
魏夫人想的也周到,她隻是想私底下見一見崔凝,不好叫上一大家子的人過來圍著人一個小姑娘看,所以便讓幾房晚飯都在自己屋子裡吃,也不必過來請安,就連魏祭酒也都被攆去書房了。
崔凝見她們待人和氣,就放寬了心,說話不再那麼拘謹,時不時說幾句應景的有趣話兒逗的魏夫人和王氏大笑連連。
那邊魏潛聽說崔凝來了,便早早坐在廳裡等著,心裡七上八下,想起那晚的窘態,一貫不起大波瀾的心緒簡直像是海麵上刮起颶風,那叫一個驚濤駭浪。
他心情跌宕起伏,大半個時辰簡直像過了半輩子似的,雲喜見自家主子脖子都等長了,便讓侍女過去問問情況。
魏夫人聽到侍女稟告才猛然發覺時間已經過去這麼久了,本想留著她吃晚飯,但心想還是兒子的事兒比較重要,這才依依不舍的放崔凝走。
魏潛的住處是在前院,也不像那些風雅之人還專門給院子取個合乎心意的名字,這院子原本叫觀山居,一直沒改過。
雲喜老遠便瞧見崔凝的身影,立刻蹦躂過來,歡喜溢於言表,“二娘子可算來了,咱們郎君伸長脖子都等的望眼欲穿了!”
“咦,好久不見呀雲喜,你還沒有被五哥打發出去?”崔凝笑問道。
雲喜一下子笑不出來了,苦著臉道,“沒打發出去,可小的失寵了,郎君如今去哪兒情願一個人也不讓小的跟著伺候。”
“二娘子,能不能幫小的美言幾句?”雲喜小聲問道。
“得了,我還指望你給我美言幾句呢。”崔凝明顯能感覺到魏潛那天離開的時候情緒不對,雖則他隻是一天沒有上職,但她總覺得似乎是跟那天的事情有關。
崔凝隻隱隱這麼感覺,壞就壞在,她不知道自己哪兒得罪了魏潛。平時魏潛並不愛生氣,可見這次定然是惹惱了他,崔凝心裡很是忐忑。
調整了一下心態,崔凝隨著雲喜進了廳內。
崔凝見魏潛麵色不大好,如一尊雕像似的坐在那裡,不由心中一凜,怯生生的喚了一聲,“五哥。”
“坐吧。”魏潛目光飛快的略過她麵容,垂眸端起桌上的茶水。
待侍婢給崔凝上完茶退出去,屋裡就隻有兩個人。
魏潛突然很後悔選擇在廳裡見麵,若是在書房,好歹還能擺弄點彆的東西緩解一下尷尬。
“我以為你病了,所以來瞧瞧。”崔凝道。
“嗯。”魏潛看著她怯怯的樣子,心頭一軟,他光顧著自己緊張,倒是把這小丫頭弄的害怕了,於是他放軟了語氣道,“那天是有點不舒服,休息一天好多了。”
崔凝見他似乎與往常沒有兩樣才鬆了口氣。
“沒用晚膳吧。”魏潛想了一天一夜沒有想明白的事情,在看見她的這一刻都有了答案,“可要隨我出去吃點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