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佐使,方才魏大人命我等送您回府。”侍衛頭領過來道。
崔凝道,“你們不去救他?”
侍衛頭領道,“大人隻交代咱們護送您回去,彆的沒有說,我已經命人去將此事稟明監察令。”
崔凝急道,“那怎麼行,晚一刻就多一分危險!”
“崔佐使,縱使現在去追也來不及了。”侍衛頭領為難道。
謝颺安慰她,“放心吧,凶徒目的是挾持,不是殺人,他們挾持人質必然是有要求,隻要耐心等候便是。”
崔凝點頭,“我不回家,先去官署吧,你幫我派個人去崔府知會一聲。”
她以命令的口吻說出來的話,頗有幾分氣勢。侍衛習慣了聽命行事,魏潛被挾持,他們正覺得沒有主心骨,如今聽崔凝一發話便立即順應了她的意思。
“崔二娘子。”王映雪上前給她施了一禮,“方才多謝你了,若不是你舍身相救,怕是……”
她姿態從容,神色平靜,隻是臉上沒有一絲血色,暴露了她內心的恐懼。
在魏潛被帶走的那一刻,崔凝心中慌亂,現在已經漸漸冷靜下來,不想浪費時間與她說閒話,隻微微點頭,轉而看向王介之,客氣道,“王家因我平白遭此難,應是我抱歉才對,今日還有人命關天的大事,恕我失禮,先行告辭,改日定當上門賠罪。”
崔凝拱手回一禮,又與謝颺道,“今日多謝表哥,改日請你吃酒。”
她雖然跟謝颺一點都不熟,但在王家人麵前還是表現出十分親厚的樣子,說話也親昵幾分。
王介之亦擔心魏潛有什麼三長兩短,遂道,“既然崔二娘子有要事在身,在下就不再挽留了,改日再敘。”
“自己小心。”謝颺囑咐道。
崔凝衝眾人施了一禮,利索的轉身離去。
王映雪看著崔凝背影消失在二門處才收回目光,想到謝颺就在身邊,不由臉一紅,偷偷瞧了他一眼。
謝颺自是發現了她的小動作,不過隻是裝作未見,轉身代崔凝與王介之道歉。
崔凝匆匆回到官衙,見易君如還在,便問道,“大人,您知道佐令被挾持之事嗎?”
易君如已經回到家又被叫了回來,身上微帶酒氣,聞言咂嘴道,“沒想到左凜竟然狗急跳牆,連魏大人都敢綁。”
“是左凜乾的?”崔凝就猜是他,但並沒有易君如這麼肯定。
“是啊,前兩天全城戒嚴在捉他,估計是逃不出去才想這個辦法。”易君如說罷,唏噓道,“魏大人十幾年前被綁走的那回可是差點沒命,希望這次沒事。”
崔凝聽的心驚肉跳,“呸呸呸,一定會沒事!”
她頓了一下,又問,“五哥事先就沒有什麼布置嗎?”
“布置?”易君如咂了口茶,瞟了她一眼,“你真當他是半仙啊?說到半仙,咱們不是有一個嗎?要不去問問陳元能不能掐算出魏大人的位置?”
崔凝一聽,心都涼了半截。
也對,全長安這麼多人,隨便綁架個高官、王公貴族都可以威脅官府,就算能料到左凜可能會狗急跳牆,可誰知道他放著那麼多人不綁架,偏偏來綁崔凝啊!
如果崔凝是在左凜這個處境,肯定會綁架一個家族背景薄弱的實權高官,譬如符危這樣的人,綁架她是個什麼路數?覺得人生還沒有跌入穀底,用崔氏的仇恨送自己一程?
崔凝見他老神在在的端著茶盞,也幫不上什麼忙,歎道,“您來這裡做什麼?”
“既然左凜想出去,肯定會派人來提要求,我正是奉監察令之命在等他提要求啊。”易君如放下茶盞,安慰她道,“放心吧,現在連羽林軍都用上了,左凜插翅難飛。”
他飛不飛,崔凝真是半點不關心,她隻是想讓魏潛平安回來。
她在屋裡轉悠來轉悠去,看著外麵的雪越下越大,若鵝毛一般密密壓壓的傾泄而下,仿佛都塞到了她喉頭,堵得喘不開氣。
她剛剛遭遇過危險,怕出去被抓住反而添亂,於是隻能眼巴巴的蹲在衙門裡等著。
近兩個時辰過去,還是沒有任何消息過來,崔凝撥著手腕上圓滾滾的兔子,心裡急躁的要命,不斷向易君如確認左凜是不是真的隻想出城。
易君如倒也不煩,每次都耐心回答。
“你這樣乾等心裡發慌,不如去找陳元算算。”易君如再次建議道。
崔凝覺得有道理,又想起陳元之前發燒,也不知道有沒有好,便火急火燎的過去了。
到得地方,崔凝遠遠便看見一頭銀發的陳元裹著玄色披風臨窗而坐,眼上覆了黑紗,靜靜看著雪幕,仿佛全世界剩他隻身一人般孤獨。
陳元看見崔凝,如雪的麵上綻開燦爛的笑,“阿凝。”
“怎麼坐在窗口吹風?”崔凝走過去,想抬手試試他的額頭,忽然想到魏潛的話,訕訕垂了手,問道,“燒退了嗎?”
“下午魏大人帶醫者過來給我看了,說是已經好了。”陳元起身把桌子上的食盒拎過來,“魏大人還帶了小食,我見都是兩份,想是有一份是給你的。”
當時魏潛說要眯一會,可是閉上眼之後,滿腦子都是父親對他說的話。魏祭酒一貫不愛拐彎抹角的說話,叫了魏潛直接問他感覺崔家二娘子如何,而後又將崔家隱約透露出結親的意思同魏潛說了。
他想問問崔凝,這是她的意思還是崔家的意思,但是看著崔凝清明的眼眸才發現自己心裡其實早已有答案。崔凝對這重事情尚且懵懂,不可能對家裡說要嫁給他。
睡不著又呆不住,他便出透透氣,順便去買了點吃的東西送過來,卻得知崔凝獨自一個人出去了。
魏潛想到最近左凜頗被圍追堵截,表現得十分急躁,怕他逮誰咬誰,傷害到崔凝,帶了兩個侍衛跟著出去找她。
找到崔府丟棄在巷子裡的馬車的那一刻,魏潛覺得心跳都停止了。
就算小時候遭遇那種恐怖的虐待,他都沒有如此恐懼過。
“魏大人,又見麵了。”短短幾日,左凜不複之前的精神矍鑠,仿佛行將就木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