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宛家的小娘子估計真是傷的不輕。”淩氏在長安這麼久,漸漸也有了交際圈,消息也比以前靈通,那宛家倒不是不講道理的人家,此事宛卿有錯在先,若不是真的傷重,怕是不會特地派人前來質問。
崔凝知道淩氏既然這麼說,定是**不離十了,她揉著臉苦惱道,“我還是用的左手呢,也沒發全力,那姑娘的身子骨怎麼這般脆呢?”
她暗想,二師兄說方外之人不會武功,果然是真的,先前被魏潛踢到隻不過是個意外罷了。
“唉!我帶你去宛家看看吧。”淩氏知道不是崔凝故意惹事,便沒有出言責怪,難道要讓自家閨女被人打趴下她才高興不成?隻是崔凝出手也忒沒個譜了,“下次要是再不知輕重,你就自己兜著吧!”
淩氏並沒有說是賠罪,隻是自家女兒防衛過當,所以前去看望一下傷者,以表示崔氏雖然家大業大但絕對不仗勢欺人。
說定之後,淩氏便寫了帖子讓人送去宛家,告知對方明天前去拜訪。
送信的小廝回來時便帶回了宛家的回帖。
次日崔凝告了一會兒假,便隨著淩氏去探望宛卿。
路上,淩氏道,“到了宛家,你隻需真誠道歉即可,若是他們沒理還不饒人,咱們也需不忍著。”
“嗯。”崔凝第一回覺得,自家母親真的好霸氣。
淩氏便趁機教她一些道理,“咱們家門第高,若是行為略有不當就會招來非議,就拿這件事情來說,雖然是咱們占了理,但宛家小娘子確實傷得不輕,旁人難免就會同情她多一些,咱家若是隻因占了理就不聞不問,旁人隻會覺得咱家仗勢欺人,一回兩回無所謂,若是長此以往呢?”
崔凝想了想,“母親說的有道理,可是若為了維護名聲而遷就,以後彆人發現咱們這個弱點,豈不是每每都可以以此挾製?”
“並非遷就。就說這件事情吧,你有錯沒有?”淩氏問道。
崔凝想想就覺得冤枉,“沒錯,我也不知道她骨頭這麼脆啊!”
淩氏被氣笑了,抬手輕拍了一下她後腦勺,“你個不知悔改的!不管你知不知道,人家現在被你打成重傷了,也不管她的傷是真是假,你若不聞不問就是你的不對!”
“哦。”崔凝道。
淩氏道,“你隻需道歉即可,一會兒看我行事。”
崔凝很是放心的點頭。
馬車到了宛家門口,有婆子接了她們,並說宛夫人在二門處等候。
淩氏沒有說什麼,神色淡淡的隨著婆子進了門。
走過正庭,便看清了一個中年美婦帶著幾名侍女站在二門處,眼睛微帶紅腫。
“宛夫人。”淩氏步子稍急了一些,上前去與宛夫人見禮之後,麵上帶了幾分恰到好處的歉疚。
崔凝跟著施禮,“宛夫人。”
“這是小女,名喚阿凝。”淩氏道。
“哦,不需多禮。”宛夫人對崔凝態度頗為冷淡,轉而又向淩氏道,“崔夫人勞累了,屋裡坐吧。”
淩氏一麵與她並肩而行,一麵道,“我知曉令媛的事之後,擔心的一宿沒睡著,不知令媛傷勢如何?”
一提到此事,宛夫人便忍不住又紅了眼眶,“我家卿兒何曾吃過這樣的苦頭,我一見那小臉慘白,心裡頭就難受,恨不能替她受了,怎麼就能被傷成這樣呢?”
這話就有些怨怪責問的意思了。
淩氏心覺得可能是宛卿撞上哪裡,致使傷勢比較嚴重,根本不相信崔凝小胳膊小腿的能把宛卿怎麼樣,如果宛夫人隻是一味傷心,她也就順勢在宛夫人麵前訓斥崔凝幾句,但一聽這話,就馬上改了主意:我家女兒是被欺負的那一個,你裝個臥床不起就可以倒打一耙?
淩氏改了主意之後,也就隻跟著歎息,不說自家女兒有錯,“唉,都是做母親的,都生怕閨女受磋磨,我也感同身受啊。”
她的話聽起來是在寬慰,但是深一想,作為肇事者的母親,竟然隻是回了這麼一句,其態度和話裡的意思就令人不得不深思了。
宛夫人本就生氣,聞言更是心口一悶,可對方畢竟說的是安慰話,難道要直接翻臉直接把人攆出去?想想也隻好強忍著領這對母女進了屋。
待都坐定上茶之後,淩氏端起茶盞看了崔凝一眼。
崔凝便起身上前給宛夫人施禮,“夫人,昨日我出手重了,讓宛姐姐受了罪,心裡頗為歉疚,不知能否見見她,當麵道歉?”
“出手重了?”宛夫人直接轉頭看向淩氏,神色間頗為惱怒的道,“恕我直言,我一直聽聞崔家出來的女兒賢良淑德,乃為貴女典範,還是頭一回見著出手傷人的崔家女!”
崔凝見她的模樣,覺得就差沒指著自己的鼻子罵“沒教養”了,心頭一跳,暗道自己說錯話被人抓個把柄。
若不論家世,宛夫人身上是有誥命的,因此淩氏對她執理甚恭。
不過一碼歸一碼,憑你是皇帝還是命婦,都不能給她女兒隨便定這個名聲!
淩氏態度依舊溫和,隻是語氣淡了很多,“宛夫人的心情我能理解,不過,您這番指責,我家凝兒擔不起。想必您還不知道兩個小女兒家是因何動上手的吧?”
她不等宛夫人答話又繼續道,“我家凝兒畢竟年紀小,平時禮節方麵的確有所欠缺,然而脾氣最是溫柔不過,半點小性子都沒有,絕不可能無緣無故動手打人。聽說令媛的事情之後我也很是吃驚,問了好些遍,這孩子才支支吾吾的說了,昨日令媛攔住她的去路,將她肩頭掐的烏紫,她疼急了掙紮之下才不慎傷到令媛,回來之後險些嚇丟了幾條魂,可是我想到令媛畢竟傷重,待她緩了神兒,今日還是讓她前來道歉看望。夫人若是不信,直管去問知情者。”
淩氏一番話聽著在解釋,可是其中意思可厲害了,首先崔凝年紀小,你們家宛卿比她大好幾歲呢,跟個小孩子挑事動手本身就有錯,更何況把人孩子身上都掐紫了;其次動手就算了,人家弱小的姑娘隻不過是掙紮一下傷到你而已,你就躺在要死不活了,實在可疑至極、狼狽至極;再有,你就算傷的再重,也不過是意外,又不是旁人無緣無故打你,既是有錯在先,竟然還要年紀小被欺負的孩子上門來道歉。
誰沒有教養,一目了然。
現在的情況是,宛卿錯的如此離譜,崔家自覺此事崔凝也有錯,不計較她對崔凝的挑釁欺負,一心擔憂孩子傷勢才過來探望,宛家若是不依不饒,傳出去怕是要被人唾棄。
崔凝覺得母親一番話說的,真是……說是假話吧,好像又屬實,說真吧,也絕不都是真話。反正聽著就是她一個柔弱的小女孩,被年紀大些的孩子欺負了。
崔凝快要把頭埋到胸口了,生怕臉上露出什麼不對的表情。
這落在宛夫人眼裡,就覺得她是委屈極了。
“你是說卿兒先惹事?”宛夫人更氣。
宛卿回來可不是這樣說的,她對宛夫人說,崔凝戀慕魏潛,見魏潛總是與她親近,便尋了機會找她茬,她一再忍讓,卻不想被崔凝打成重傷。
宛夫人一聽就氣得要命,也沒有多想,便相信女兒說的都是實情,直接發了帖子去質問崔家,但她自己的女兒是什麼性子,她還是知道的,再看崔凝這瘦瘦弱弱的樣子,小腰細的還不如一般人大腿粗,真能一拳把人打趴下了?再聽淩氏理直氣壯,心下就更加疑惑了。
因此宛夫人儘管還是生氣,但終究沒有衝動。
“您還是問問令媛攔著凝兒的原因吧,若說出來有礙兩個女孩兒的名聲。”淩氏沒有點明,但是又稍稍透了一點,“我家凝兒還小,有些事情對她來說還言之尚早,她自己不開竅,咱家也不急。”
這麼一說,宛夫人還有什麼不明白?頓時覺得一張臉都覺得沒處放了,這哪兒是讓人上門道歉啊,這是讓人上門打臉來了!
宛卿喜歡魏潛的事情,宛夫人是知道的,但是宛家家風彪悍,根本不覺得女追男丟人,反而很支持她,因為宛家說到底隻是商賈出身的人家,配魏潛著實是高攀了,而崔家根本不需要這樣倒追,如果崔凝看上魏潛,崔家稍微暗示一下,魏家還不喜滋滋過去求親?
崔凝又怎麼需要私底下這樣做?
宛夫人氣急了反而冷靜下來,眼下想起來才發覺女兒的話裡這麼多漏洞。
若方才不那麼衝動,順著崔凝的意思讓她去給宛卿當麵道歉是最好不過了,眼下她哪裡好意思再讓人家去道歉?
“崔夫人莫怪,我也是見著女兒傷勢頗重,一時情急才口不擇言。”宛夫人緩聲道,“若真是我們卿兒的錯,等她傷好之後,我定攜她上門賠罪。”
“您言重了,說起來都是小孩子胡鬨。”淩氏見她還算明事理,也立刻放軟了態度,關切道,“我隻是沒想到會這樣嚴重,不知醫者如何說?”
“青了一片,醫者說恐肋骨有礙,要仔細養著。”宛夫人道。
淩氏心裡蹭蹭冒火,這不醫者隻說“恐肋骨有礙”嗎,還不一定有沒有事情呢,信上說的好像過了今天沒明天似的!
但事已至此,她不打算挑事兒,“我們這趟也帶了一些上好的補品來,希望於宛娘子有用,小小年紀受這番罪,我也是心疼的厲害。無論如何,此事凝兒也有錯,萬望您不要推辭,否則我真是於心難安。”
“多謝了。說是崔二娘子也傷了肩膀,不知傷勢如何?”宛夫人禮尚往來,也象征性問了崔凝一句,心裡根本不覺得崔凝傷的多重,不然淩氏還能忍心讓她過來道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