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 第 22 章(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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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後池白榆換了些生活必需品。

她的包裡有乾糧,但大多是壓縮餅乾,還有些巧克力之類的甜點和飲料。

一連吃了三四天,她都快吃成餅乾人了。

這虛妄境裡的東西又都是假的,樹上偶爾結兩個紅通通的果子,吃起來也跟泡沫一樣,根本沒法咽。

伏雁柏讓述和給了她一些丹藥,味道沁甜,一枚吃下去能管個十天半月,對體力的補充效果也好得很。

頭一顆吃下去,她直到淩晨十二點都還精神抖擻的,沒半點兒倦意。

而伏雁柏也說到做到,這回竟真去了鎖妖樓。

夜裡她一打開沈見越的房間門,就看見了站在壁畫前的伏雁柏。

他背朝著她,著了身玄黑大袍,頭發也是烏黑的,隨意披散,如一道冷寂的影子無聲融在黑沉沉的夜裡。

聽見響動,他並未回頭,隻喟歎著道:“以前未曾細看,如今才發覺這畫畫得好,與沈家大宅彆無二致。”

沈家大宅?

池白榆掃視一周。

所以這牆上畫的是沈家府內的景象?

那畫師又是誰?

眼下也不容她細想,現在最要緊的就是想辦法支開他——要是他為了為難她,故意在沈見越麵前說些什麼,那她可就前功儘棄了。

但這惡鬼顯然不想她好過,他環視一周,視線突然落在一處。

“找到了……原來躲在這兒。”他忽然拉住她的腕,不等她反應過來,就將她拽入畫中,“走吧,去看看你要如何對付那神經兮兮的骷髏鬼。”

“等——”池白榆下意識往回拽,可他的力氣大得出奇,根本掙脫不了。

直到一條胳膊被壁畫吞噬了,她才看見他盯準的地方——

是一處小庭院,院子裡放了不少晾曬畫卷的竹架。

最要命的是,那駭人的青麵怪物就在院子一角,看守著這些畫。

!!!

有病吧這人!

畫境。

沈見越散開有些受潮的畫卷,晾在晾畫架上。

不遠處,一青麵怪物冷冷盯著他。

它忽然開口:“你說拜了那畫師為師,如今怎不見她的身影?”

沈見越低著頭一言不發,唇微微抿著,看起來不大高興。

怪物俯下身軀,用一雙外鼓的眼珠子緊緊盯著他:“你彆不是到現在還在信她?一個被我差點掐死的人,她憑何信你?如今想來,之前她說的做的也不過是為了讓你放下戒心,好逃出這鬼地方。沈見越,你——”

“閉嘴!”沈見越突然出聲,神情間透出陰沉沉的鬱氣。

“不願聽嗎?”怪物拖著步子走到他麵前,“可還記得那管家?平日裡笑笑嗬嗬,行事謹慎,但在背後說了你多少壞話。當年不正是他許諾會幫你瞞著,背地裡卻將你是狐狸的事四處傳開——你莫不是忘了此事?”

沈見越側過身不看他,轉而走到畫架前,蘸足了墨。

仙師作畫時,沒有流瀉出一絲一毫的妖氣,但畫出的畫仍然變成了實物。

思及此,他儘量斂住鬼氣。

可不論他如何收斂,筆尖仍然縈繞著一絲鬼氣。

他擰緊眉,將鬼氣俱都壓在體內。

終於,最後一點兒氣息也隱匿乾淨。

他落了筆。

白淨的紙上劃過一條墨痕,被他壓在體內的鬼氣再度湧了出來,充斥在墨痕間。

不行。

他一把拽下紙,胡亂揉成一團,丟開。

又蘸了墨水。

身旁,怪物還在繼續道:“若是忘了管家,那可還記得你那位叔叔?得了你不少金銀財寶,將你當成世家少爺捧著,可扒你的狐狸皮時,他卻是頭一個落刀的。灌了藥逼你化出原形,一把彎刀勾在你的腦袋頂上,再往後一劃——你什麼時候才疼得昏過去?刀劃到後脖子上時,還是背上?”

沈見越手一抖,一滴墨滴下,落在白淨紙上,仿佛一處汙點。

又毀了。

他咬牙,一把扯下紙,這次乾脆撕了個稀碎,狠狠擲在地上。

畫不了。

他重喘著氣,緊緊盯著空落落的畫架。

他畫不了!

不論怎麼做,那陰森森的鬼氣都會冒出來。

喘息片刻,他忽然陷入了奇異的平靜。

沒關係。

他在心底安慰著自己。

仙師不知在深山中隱居多久,才琢磨出了這丹青之術。

他須得再耐心些。

再耐心些。

若鑽研不出,也還能向仙師請教。

他緊閉著眼,不住平緩著呼吸。

耐心。

耐心……

他提起筆,再次蘸墨。

見他不應聲,那青麵怪物又道:“還有那鴿子妖——”

“夠了!”沈見越喝止住他,攥著毛筆的手已掐得死白。他壓抑住急促的喘息,語氣森森道,“安靜些。”

話音剛落,他便感覺到畫境中多了絲活人氣——有人進來了。

緊繃的神情微微緩和,他轉過身,動作裡帶著點兒連他自己都未察覺的急切。

伏雁柏選的入畫點離他們很近,因而青麵怪物也感覺到了。

它望向那絲活人氣溢出的地方——就在它右旁三丈開外處。

“竟又來了。”它嗬出白霧,聲音嘶啞難聽,“還有一人……是伏雁柏?那人一貫不喜歡你,何不猜猜她帶他來做什麼?”

它話裡話外儘是陰毒揣測,沈見越睨它一眼:“你可以走了。”

“你——”

“滾!”

青麵怪物緊盯著他。

不久——在那兩人徹底入畫前,它道:“你知道該如何找我。”

話落,它忽向地麵陷去,就像陷入了泥沼之中。

沈見越無暇理會它,隻直直盯著不遠處的半空。

因有外人進入,那兒出現了一個小漩渦。

忽地,從漩渦中探出一隻枯白的手來。

他不悅蹙了下眉,眼神中多了些警惕。再視線一移,看向了那隻手的後方。

終於,他望著了一點青綠色的裙擺。

他微微睜開眸,下意識往前邁了步。

也是這時,伏雁柏從漩渦中走出,被他拉著的池白榆也緊跟其後。

一入畫,池白榆就緊提起了心。

她先是看了眼四周,確定沒有那青麵怪物的身影後,再才望向一堆畫架中的沈見越。

後者沒上前,情緒不明地盯著他倆。

與池白榆的視線對上了,他才往前一步:“仙——”

池白榆心一緊,忙微微搖了下頭。

沈見越怔住,即將脫口的話又重新咽了回去。

伏雁柏似有所感,側過臉乜她一眼。

她擺出副若無其事的樣,舉起兩人相握的手:“伏大人,都已進來了,可以鬆開了嗎?”

伏雁柏笑了聲,鬆手:“自然——人都在那兒了,還不去麼?”

雖離得遠,沈見越卻將他倆的話聽得一清二楚。

他睨向伏雁柏,毫不客氣地問道:“你來做什麼?”

“看好戲。”伏雁柏將手攏在袖裡,笑眯眯的,“這麼瞧著我做什麼,是今天也畫了些不堪入目的醜物,所以看何物都有怨?”

池白榆:“……”

他們討厭這狗東西也是有道理的。

沈見越:“無需你管,這是我的地方,你出去。”

“彆急。”伏雁柏有意無意掃了眼池白榆,“等看到了想看的東西,我自會離開。”

池白榆肯定不能讓他看見她是怎麼用剜心刀的。

畢竟什麼丹青術都是她胡扯出來的,沈見越能信,這狗東西卻不一定。

要是被他拆穿了,她能否活著走出去都是個問題。

她提步往沈見越那兒走去,腦子轉得飛快。

按沈見越說的,這畫中就是他的地盤,那他也應該能強製彆人出畫。

現在他雖然排斥伏雁柏,卻沒有非要他離開的意思。

但這層不滿就跟栽滿東西的船一樣,很可能再加一根蘆葦就會沉下去。

蘆葦……

她頓了步,忽從鈍痛的掌心上想到了什麼。

之前沈銜玉嗅到了她傷口裡的鬼氣,那同樣是狐妖的沈見越,是不是也能聞見?

思索間,她已經走到了沈見越的麵前。

後者緊繃著臉,開口便是一句:“弟子今日待仙師,已無抵觸之心。”

池白榆:“……”

這也要彙報一下嗎?

又見他目不斜視地盯著自己,她突然反應過來——

該不會是等著她誇他吧。

她遲疑片刻,說:“做得不錯?”

沈見越彆開眼神,仍舊繃著臉,嘴上卻道:“多謝仙師。”

“……倒也不用這麼客氣。”池白榆從懷中取出一支圓珠筆,遞給他,“這是上回我用的那種筆,我又做了一支,送你。”

沈見越微怔:“送……我?”

“拜師嘛,總得有個師門禮。拿了這筆,才算正式入門了。”

這理由給得充分,沈見越不過遲疑片刻,就往前一步,伸手接筆。

“多謝仙師,我——”話至一半,他突然頓住。

仙師身上,為何會有其他狐狸的氣息?

他的思緒陷入一片空白,正要開口問她,就又注意到了另一件事——

她拿筆的那隻手上,縱橫著幾道細細的傷痕。

受傷了?

他神情微凝,一錯不錯地盯著那幾道血紅的傷。

傷口。

血……

他像被攫住了呼吸,再開口時,聲音已有些作抖:“仙師,你的手……?”

池白榆順著他的視線望下去,隨即麵露慌色,將手負在身後:“沒什麼,不小心劃傷了。”

沈見越卻是僵著臉,一動不動。

不可能。

怎麼可能是不小心傷著的?

他明明,明明就嗅見了一股淡淡的鬼氣。

鬼氣?

他倏然抬眸,越過她看向不遠處的伏雁柏。

他的眼神太過陰沉,如陰風般掃過。

伏雁柏微微挑眉:“看我做什麼?”

“是你?”沈見越突然冒出兩字。

伏雁柏:?

他怎麼了?

“不是……”池白榆突然小聲道,有些慌張地往後瞟一眼,“與他沒什麼關係,我就是……就是不小心被紙——不是,被筆劃傷了。”

一句否定的話,卻讓沈見越更加確定這傷是伏雁柏弄出來的。

不光弄傷了仙師,還讓她沾上了不知何處的野狐氣息。

他微垂下臉,低聲喃喃:“都怪我,都怪我……”

池白榆一怔:“什麼?”

這發展跟她想的有些出入啊。

她原本想的是讓沈見越意識到伏雁柏存在可能傷害彆人的危險性,以此把他趕出去。

但他怎麼突然怪起自己來了?

“明知外界凶險,還任由仙師離開。仙師受傷,便是弟子失職。”沈見越低聲道,“作畫的手,如何能受傷?仙師還為弟子製筆,都怪我,都怪我……”

眼見他陷入喃喃自語的境地,池白榆忽覺不對勁。

她往前一步:“等會兒,你——”

話音戛然而止,周身忽然卷起狂風,吹得她衣袍翻飛。

畫架上的畫卷也都被掀飛,如樹葉般飛卷在四周。

池白榆扶著一旁的樹,卻見他麵色蒼白,眼梢微挑——就跟沈銜玉化狐時一樣,更像是狐狸眼睛了。

“殺了就好,殺了就好……”隔著瘋狂亂卷的畫紙,沈見越死死盯著不遠處的伏雁柏,“太過危險的東西,就不該存於世。”

池白榆心一沉。

糟。

好像鬨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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