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軍之勢,莫重於將;用兵之要,先擇將帥。
故張虞自有一套關於選將的標準,可用勇、智、仁、信、忠等五點內容去概括。
勇,即氣淩三軍,誌輕強虜,勇於大敵;智,即奇變莫測,轉禍為福,臨危製勝;仁,即知其饑寒,察其勞苦,賢而能下;信,即進有厚賞,退有嚴刑,刑不擇貴;忠,即不為利撓,有死之榮,無生之辱。
滿足五項條件的將領,張虞方會選為大將,否則便是為受人差遣之將。
而今幽州危急之時,能解其圍者,非大將不能任,故張虞才會挑選具有勇略的滿寵、張遼出任領軍將領。
二者在突遭烏桓大軍之時的表現,當真不負張虞的期望,二將不僅站了出來,並有禦敵之策。
大房山口,在滿寵的指揮下,四千步卒徐徐而進,前排兵卒人人持木枝,弓弩暗藏隊中。而在步卒之後,則是張遼、馬超所率騎卒,步騎合約七千之眾。
在並軍進軍列陣之際,蹋頓策馬至矮丘上,在象征單於的旗幟下,眺望戰場局勢,卻見並軍浩浩蕩蕩逼近,黑壓壓的人群讓他難辨並軍有多少人,不過步卒手中所持的樹枝吸引了蹋頓的注意力。
蹋頓微眯眼睛,說道:“並軍步卒精銳嚴整,今欲破陣非驅騎蹂陣不可。”
“大王,我觀並軍步騎尚在列陣,今時若不趁其立足未穩之時擊之,待並軍步卒列陣完畢,我軍騎卒則難蹂陣。”烏延躍躍欲試,說道。
見有人主動求戰,蹋頓大為欣喜,說道:“我常聞並軍兵將剽悍,張遼是為張虞帳下猛將,烏延單於今欲出戰,還需小心待之。”
“大王何須誇並軍而弱我軍士氣?”
烏延笑道:“我烏桓常年與漢人交兵,其之用兵習性多是有所知曉。無非是以步卒結陣,再憑弓弩抵禦我軍。今驅騎若是得當,將能一擊破敵,或在中午之時,我軍便能得勝用膳。”
說著,烏延用鞭前指,說道:“昔張虞殺使以淩辱大王,容我今日破敵,壘敵首為京觀,令張虞聞我烏桓之名便生怯意。”
“那我今便觀你用兵了!”
見烏延胸有成竹,蹋頓笑了笑,說道:“如能擊破並軍步卒,將由你部先選財貨。”
“能臣抵,你率兵馬助烏延單於一臂之力。”
“遵命!”
“多謝大王!”
烏延、能臣抵二人策馬便走,回到本部召集兵馬,欲一鼓作氣擊破張遼兵馬。
待二人率騎將戰時,蹋頓親信見矮丘地理不好,勸說道:“大王,大房山居高臨下,可將我軍布置一覽無餘。今矮丘不在大軍陣中,周圍僅有大王親衛控衛,不知可要撤離此處,以免大王有危!”
蹋頓怎會因地理危險而畏懼,於是笑道:“我今至此設壘,豈能因臨敵而退。此處若有敵軍襲擾,憑數千親騎足以護我。況敵軍步多而騎少,安敢至此尋死?”
見蹋頓這般自信,親信倒是不好多說。畢竟蹋頓所說之語頗有道理,他若率軍改至他處立旗,動搖他的威信事小,最怕是兵馬不知深淺,見他持旗後撤,莫不會以為他撤退。
“止步!”
行進約百餘步,滿寵望著遠方調動的烏桓騎卒,當即作出止步下陣的軍令。
隨著停止進軍的令旗豎起,步卒隨即止步。緊接著,外圍兵卒將手中的樹枝立陣外,鹿角陣頃刻便成。密密麻麻的樹枝朝外,觀之猶如灌木叢,不僅可充當鹿角、拒馬,更能遮擋視線,鼓舞己方步卒的士氣。
鹿角陣成時,調度騎卒的烏延便知不能給這些漢軍更多時間,否則後續若想突破則會困難不已。
“讓仆蘇、能臣抵各率兩千騎卒,向步卒兩翼陣腳衝擊,而我率騎卒下馬步戰,以牽製敵軍步卒。”
“好!”
嘈雜的山嶺、平野上傳出陣陣‘咚咚’鼓聲,顯然烏桓從漢朝學到了金鼓調度之法,能夠用金鼓指揮各部。
隨著鼓聲的響起,馬蹄聲驟而變得大聲,蹄子踏地而揚起的煙塵滾滾。烏桓騎在平野間展開,猶如散開的雙臂向前陣圍擊。
能臣抵從左翼而進,兩千騎兵圍繞軍陣,與仆蘇所部左右夾擊。或許是擔心步卒陣中有強弓硬弩,能臣抵派出百餘名遊騎在前,以試探軍陣的深淺。
陣內,劉異望著逼近的烏桓騎,強調說道:“無軍令不可輕射。”
為了迷惑烏桓騎,滿寵在戰前下令,無軍令不準放箭,即便放箭也由相應安排好的兵卒放箭,以誘烏桓騎環陣騎射。
於是,烏桓騎繞陣而走時,陣中僅有稀稀疏疏的箭矢射出,沒有射中任何遊騎。而烏桓騎則是往軍陣內射了幾波箭矢,將幾名倒黴蛋射傷。
見並軍弓弩稀疏,仆蘇、能臣抵二人大喜,讓帳下烏桓騎出動。之前本欲率騎步戰的烏延也因此改變主意,決意率騎環陣騎射,而後蹈之破陣而入。
“殺!”
烏桓騎環鹿角奔馳,陣內步卒頓感四麵皆敵,轟鳴的蹄聲震耳欲聾,塵土漫天飛揚。
奔馳中,烏桓騎手挽長弓,口中時而發出興奮的呼嘯聲,並不斷靠近並軍方陣。
陣中,為了防止步卒膽怯而發生騷亂,劉異與一眾將校不斷在陣中巡視。
“彆慌!”
“等軍令發出,便能齊射!”
環陣奔馳的烏桓騎臨近六十步時,騎射的箭矢越過鹿角,朝軍陣砸去。而所幸前列兵卒多為披甲持盾銳士,遠距離的箭矢或能射中,但卻不能重傷兵卒。
隨著烏桓騎發難,陣中令旗招展,金聲鏗鏘作響。
下個瞬間,嚴陣以待的弓弩手扣動弩機,拉開弓弦,繼而那種令人發酸的弓弦聲猛地集中爆發,千支箭矢伴隨刺耳的破空聲,落入烏桓騎的陣列中。
以步禦騎尤重弓弩,今設陣驕敵,蓄力一擊,在如此近的距離下,弓弩將能釋放出巨大的威力,這讓多以輕裝為主的烏桓騎如何抵擋?
刹那間,在破甲箭矢的攢射下,不論是烏桓騎,亦或是他們胯下的戰馬,皆中箭受創。或重重撲倒,或中傷斃命,或受傷呻吟,一時間有大量胡騎中箭傷亡,而其中最前排胡騎損失最為嚴重,幾乎無有活口。
“撤!”
領騎衝鋒的仆蘇驚恐不已,高聲呼喊道:“敵寇有強弓,速往後撤!”
一人的呼喊聲在嘈雜戰場上幾乎難入他人之耳,聲音很快被馬蹄聲所淹沒。在一輪齊射之後,後續不知詳情的騎隊前赴後繼,欲將箭矢射入陣中。
第一輪齊射後不久,步卒接過後排裝填好的重弩,繼續向環陣騎射的胡騎齊射。第二輪箭矢下,大片胡騎再次中箭而倒。不待胡騎作出反應,第三波箭矢破空而來,對來不及撤退的胡騎再次重創。
換弩而不換人是為並軍禦胡騎之術,畢竟前後換隊齊射,除了耽擱時間外,更會在戰時發生騷亂。是故在三波箭矢下,步卒三麵輪射,足有四千多支箭矢被攢射而出,三麵圍攻死傷的烏桓騎決不少於五百騎。
僅片刻便死傷五百騎,在矮丘上觀戰的蹋頓神情震怒,厲聲說道:“讓烏延、能臣抵二人分騎下馬步戰,配合騎卒破陣而入。”
“遵命!”
候騎快馬前去通稟後,蹋頓舉鞭狠甩空氣,冷哼說道:“之前讓烏延用兵小心,今卻中敵奸計,當真不成器!”
有了蹋頓的軍令,環陣馳射的烏桓騎稍退,經烏延的調整,三麵皆有下馬騎卒步戰,並有騎卒掩護。
稍微調整,便見烏桓步卒列陣而進,前排士卒舉著盾牌,後續有長矛手隨行,聚矛成林,再次逼近並軍步卒方陣。
而今時,站在大房山上的張遼見烏桓舍騎就步,欲衝破方陣,不由笑道:“烏桓久習漢家兵法,知欲破步陣非步騎並行不能成。然今列陣廝殺,敵步少而弱,安是我軍之敵手?”
說著,張遼看向馬超,說道:“孟起稍整騎卒,破敵或在今下!”
馬超神情凜然,拱手問道:“稍後用騎,當從何處下手?”
張遼問道:“孟起既有此問,可是有所思量?”
聞言,馬超指著山下形勢,說道:“將軍,烏桓兵馬約在兩萬,今受地形影響,與我軍交手者僅五、六千人。我軍欲破烏桓,需驚擾敵軍大部,方有取勝希望。而觀敵軍陣型,不如趁敵軍前部敗逃之際,率騎趁勢奮擊,掩其勢可潰大軍。”
張遼眼眸微眯,盯著白纛旗,問道:“敵軍兵眾,故可敗而不能儘剿。若不能威懾烏桓,蹋頓亦能卷土重來。蹋頓率數千親衛登山觀戰,實乃自尋死路。而我軍如欲一鼓作氣以除烏桓之害,莫過擊蹋頓,斬其首,徹解幽州之困。”
相比擊敗蹋頓作為目標,張遼的野望可是比馬超的大,欲一鼓作氣解決烏桓。而見張遼有意斬蹋頓,馬超不禁倒吸了口涼氣,他沒想到張遼竟有這般大誌。
見馬超不語,張遼問道:“孟起莫非畏了?”
“將軍欲擊蹋頓,超豈會畏哉?當率兵相隨爾!”馬超奮然說道。
“善!”
張遼按劍眺望,目光如炬。
今他能否揚名於世,建不世之功,鐫功於竹帛,便是在此役上了!
s:昨晚的那一章來晚了,今天還有兩章更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