忠字營剛剛集合,還沒開始閱兵呢,內行廖容就已經看出了淮軍的潛力,決意投靠了。
至於邵全忠收不收他——
不提容閎的推薦,就憑廖容自己的本事,廖容也有在邵全忠手下成為左膀右臂的自信。
他可是這個時代,睜眼看世界的一群人裡,能力方麵的佼佼者。
若不是洋鬼子不可能讓二鬼子當一把手船長,憑廖容的能耐,怎麼可能還是一個區區大副?
忠字營開始展示訓練成果。行軍隊列,拚刺刀,打靶,散兵線衝鋒,匍匐前進,挖戰壕土木作業……
文秀對這些毫不在意,也不懂。她隻需要知道,喬大人都看重邵全忠,那他肯定是有能耐,大有前途就足夠了。
廖容卻看得津津有味。他在星島接受過英軍的正規訓練,自詡對這個時代最先進的戰法都了解。
可一看到忠字營的訓練,他立馬開始懷疑人生。
邵雨亭練兵的法子,好像、似乎——不,可以確定,比列強裡最牛的英法都先進。
這裡訓練的隻有二百人,我華夏要是有十萬這樣的軍隊,誰還敢欺負?不打到列強家裡去欺負他們,列強就得念大慈大悲耶穌基督了。
來的時候充滿自信的廖容,現在心裡有點惴惴了。人家已經做到這個地步了,還有必要用我麼?
邵全忠前世領的軍隊,裝備亞洲一流,論戰力其實排不到前麵,但好歹是一戰後的中等水平。
拿一戰後的軍隊跟十九世紀的對手比,那就是碾壓。
差距,除了馬克沁,就在邵全忠跟人提過的普魯士兵聖的戰略戰術思想的貫徹上。
裝備上,邵全忠算趕上新鮮的了,米尼彈已經發明,前裝式來複槍再落後,那也是來複槍,足夠用了,現在其實就差炮兵。
有沒坦克不打緊,要比騎兵,華夏可並不缺。
容慧也看不懂忠字營強在哪裡,但看軍服就覺得順眼啊,要是大蓋帽後麵的辮子再剪掉,就更順眼了。
她受父親影響,其實對驅除韃虜剪辮子什麼的,並不是太上心,單純是從審美來看的。
現在最最重要的,是我華夏實現工業化,邁入強國圈子。
滿清韃子再不好,跟洋人的威脅比,總要排到後麵。
是不是驅除韃虜,那是我們華夏人自己的事,洋人來了,無論滿漢都是要倒黴的。
容閎連太平天國都寄予希望,要是我大清願意重用容閎,容閎毫不猶豫就會投韃,可惜朝廷沒有那個見識啊。
至於邵哥哥這個滿清官員,嘿嘿,容慧算看清了。
他跟朝廷那些官員完全不是一路人,彆看營地打的大旗上,是個大大的“忠”字,忠誰可不一定,肯定不是忠於我大清朝廷。
邵全忠看著身邊的洋裝小姑娘,“我等這批槍等了很久了。
淮軍初立,要想獲得朝廷認可,給淮軍劃地盤,收厘金,有更多的銀子練出一支大規模的強軍,先得打出個樣板來,證明淮軍的戰鬥力。
所以我明天就親自帶人,去上海灘接收洋槍。
形勢比我預想的要好,可能還要買更多。
慧兒你是不是明天跟我一起回上海灘啊?”
容慧還沒答話,旁邊的文秀插言了,“容小姐來咱們海陵玩,怎麼能剛來就走呢?怎麼也得多住幾天。
雨亭你的軍營住不了女眷,容妹妹就住到我家吧。我陪著容妹妹逛逛泰州,一定把你的客人招待好。”
容慧驚訝地看了一眼這個自己的假想敵,怎麼她忽然對自己這麼好了呢?
文秀想的是,儘量把邵全忠跟容慧拆開。
容慧要是跟著邵全忠走,一路上黏黏糊糊,沒準到了上海灘,就向容慧那個給洋人跑腿的二鬼子老爸求親了。
自己把容慧帶回去,向她展示一下文家的實力,讓她明白,自己跟雨亭三年多的交情,不是你能橫插一杠子的。
邵全忠“千裡送文秀”現在可是泰州的美談。三年情分,幾千裡路相送,我們的過往情分,是你能比的麼?
就是現在,文家也包攬了淮軍的後勤供應,隨著淮軍崛起,文氏妥妥巨富。
文氏又有錢,又有喬鬆年、吳文錫兩位朝廷大佬做靠山,將來一定是華夏有數的大家族。
小丫頭的老爸不過是個洋行經理二鬼子,容家能比得了將來眼見著富可敵國的文氏?
多重打擊之下,小姑娘沒準自己就知難而退了。
邵全忠也覺得行軍帶女眷頗有不便。
這回他可是準備把兩個營全部裝備快槍,這波軍火相當重要,不能有失,是準備把忠字營都帶去護衛的。
正犯愁怎麼安排容慧,文秀這梯子遞過來,邵全忠立刻點頭。
“慧兒,文家是我的恩人,以後鐵打的盟友。
你先住文小姐家,我最多七八天就能回來,到時候多陪陪你。”
閱兵過後,一個時辰已經過去。
文秀拉著容慧的手,一副親密的樣子,“不要在這裡耽誤男人做大事了,走吧,跟我去海陵城裡。”
文貴上前,“邵——”
文秀一把拉住,“貴叔,走吧。”
現在這種形勢,邵哥哥眼看都要被洋狐狸精勾走了,可不能再提什麼條件了,先把容慧搞定再說。
大不了,到時候自己多生幾個,挑一個小兒子繼承文家財產,邵哥哥一定不會反對的。
容慧手被文秀拉著,一邊走,一邊回頭,“邵哥哥,早點回來——”
文秀和容慧走了,就剩下廖容一個客人。
跟邵全忠在邵宅對坐喝茶的時候,廖容的姿態已經相當低了。
“我接受過英軍的正規訓練,對各種先進槍支的性能算是比較了解,對來複槍、火炮的戰術也熟悉。
咳咳,比不上邵將軍您,在這大清國裡,還算是少數懂行的一批。在您的淮軍裡,當個小頭目,想必應該是能勝任的。”
邵全忠盯著廖容的麵孔,神色恍惚,一副心不在焉的樣子。
彆說廖容接受過正規訓練,就是沒有,憑人家開闊的視野和見識,掌握自己這半吊子的德軍訓練科目也應該毫無問題。
廖容很謙虛,求個小頭目,其實當個營官肯定是屈才的。
將來自己當了大帥——這一點邵全忠可以確定能當上,自己不至於比上輩子混得還差——廖容當個總參謀長,做自己的左膀右臂,都應該能勝任。
問題不在於廖容的能力,而是——自己不大敢用他啊。
廖這個姓讓邵全忠分外警惕,這麵容也有點太熟,恍惚中很有上輩子見過的一位對手陣營大佬的影子。
要說他們沒親戚關係,邵全忠打死不信。
邵全忠穩了穩心神,忽然問了一句完全不相乾的話,“海昌兄,你是不是加入了洪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