喬大人關懷下屬,讓邵全忠隨意提條件,不過是句場麵話,誰知邵全忠竟然真的要支使一位朝廷從三品大員幫他做事。
喬鬆年當時一愣,這小子順杆往上爬,不是個讓人省心的啊。
想起自己的宏圖大誌,還要借重這個會洋兵練法的小子,臉上不悅之色一閃而逝,笑眯眯盯著邵全忠,“哪位大才需要本官親自請啊?”
邵全忠看見喬大人不高興了,裝作沒看見,慨然陳情。
“大人,四年前,蘇中大旱,卑職被迫背井離鄉,出去討飯。家中父母和弟弟們能活下來,全賴當時大人的賑濟。
如今卑職帶的是您麾下的隊伍,日思夜想的,全是如何報答喬大人您的恩情。
這次屬下帶人剿匪,打的不過是一些烏合之眾,蒙大人厚賜,實在是慚愧無比。
大人讓吳大人督辦團練,要對付的是粵匪和撚匪,可不是對付這些蟊賊。
要跟粵匪放對,沒有炮可不行,屬下要請的,是位我大清的炮兵專家。”
喬鬆年心情立刻大好。四年前賑濟江蘇災民,是自己平生得意之筆,邵全忠現在還記得,知道感恩,不愧義士之名。
一個區區三百人的團練要裝備炮,這是要把團練往大了整啊,這小邵跟我想到一塊去了,深合我意,這個忙可以幫。
“據本官所知,咱們大清的炮可不行啊,咱們將來得裝備洋炮,是不是應該直接請洋人教習才對啊?”
“大人英明,這洋炮要買,洋教習要請,但指揮作戰,最好是咱們自己的貼心人,用著才方便。
卑職鬥膽,請大人拿出一個正式官位招納這位高人。”
“呦謔,你這心挺大啊,自己還不是官呢,就讓本官拿官位招納高才,到時候,人家能聽你的麼?”
“團練是大人的武裝,卑職隻想把團練練得能打,他聽不聽我的不重要,隻要他聽您的就行了。”
這話喬大人愛聽,小夥子很會說話,不是個二愣子嘛。
看來他不惜讓我不高興,也要請的人,一定是真的重要。
“全忠你一心為公,不錯不錯。說吧,什麼人這麼大麵子,需要本官出麵,還要保舉他為官。”
“乃是廣州府的丁拱辰。”
喬大人恍然大悟,哈哈大笑,拍拍邵全忠的肩膀,“全忠你年紀輕輕,竟然對我大清的人才如此了解,要請這尊大佛來。
他著作的《演炮圖說輯要》和《演炮圖說後編》,我都有幸拜讀過,要請他,還真得本官出麵,保舉個官位才行。”
人家丁拱辰也有六品軍功頂戴,還得過皇帝賜給欽差大臣賽尚阿的荷包,名聲在外。
雖說懷才不遇,官一直沒當上,可不是邵全忠一個同級彆的團練頭能請來的。
“本官回去就差人去廣州府,保舉丁淑原署鹽運司庫大使,到你軍中效力。”
“謝大人!”
“全忠啊,讓一個正牌的八品官聽你的,你可得比他官大才行。
不過,你要想當官,可得有對粵匪或者撚匪的戰功,剿普通水匪可是沒用的。
銀子我給你送來了,你現在的要務,是趕緊擴軍,增強戰鬥力。
本官現在主理兩淮鹽務,正致力於招徠鹽商,恢複貿易,好為江北大營提供充足軍餉。
煩惱的是,有鹽梟盤踞瓜州,跟我作對啊。
瓜州的侯博秋號稱侯霸天,原來就放債圖利,惡名昭著。
現在江北大營正在圍剿粵匪陳玉成部和撚匪張樂行部,無力幫忙剿鹽梟。
侯博秋趁機坐大,入了青幫,還勾連天地會反賊,聚集了兩千多人,販賣私鹽。
揚州綠營隻有一千多兵,動不了他。
洪逆封了侯博秋一個‘兩江兩湖兵馬大元帥’的虛銜給他,讓他幫忙破壞漕運和江北的鹽政,現在他也算粵匪的一枝了。
全忠你要是能剿了他,本官就有由頭,可以保舉你署理一個正式官位了。”
邵全忠啪又是一個立正,“多謝大人栽培,卑職願為大人效犬馬之勞,定將侯霸天儘快剿滅。”
“好!
全忠你用洋法練兵,已經超出團練的本事,編製也跟普通團練不同,再稱團練就與實不符了。
本官宣布,等你完成擴軍之後,立刻組建淮勇,由你擔任統領。
除了你親自帶的‘忠’字營,還要給本官多練出幾營精兵出來,需要軍需軍餉,儘管找我。”
啥?淮勇?邵全忠以為自己聽錯了,當時就呆到了那裡。
他跟喬鬆年虛與委蛇,就是為了給團練多要點錢,擴大編製,增強裝備而已。
還想著兩年後,曾國藩派李鴻章組建淮軍,自己帶著團練前去投奔,當個營官起家呢。
咋喬大人現在就想組建淮軍了呢?
這完全不合理啊,曆史上也沒這出啊,那將來李鴻章乾什麼去啊?
邵全忠呆愣了半天,忽然醒悟,喬鬆年看到自己練的兵好,這是起了野心了啊。
喬大人真是太敞亮了,直接就許了自己一個正式官位,多大不知道,至少肯定是比許給丁拱辰的八品官大。
然後,直接任命自己為統領。
統領啊,可以管好幾個營的,老大的權力了。
曾國藩現在手下才四個統領,胡林翼、劉坤一、左宗棠、彭玉麟,無一不是百戰名將。
大名鼎鼎的李鴻章現在都還沒有出頭,隻是個曾國藩的幕僚而已,我現在要當統領了!
我這是遇到這輩子的大貴人了啊!
我去他娘的,還投個屁李鴻章啊?以老子的本事,有了這麼好的發展機會,將來指不定誰管誰呢。
“李漸甫,過來,給本官捶捶背……”
邵全忠強迫自己立馬停止了暢想,又是一個立正。
“大人對卑職恩重如山,卑職一定效死力,為大人練出一支天下無敵的精兵。
在大人率領下,第一個打進金陵去,為大人活捉洪秀全!”
喬鬆年捋著胡子,大悅。
這小子真是個機靈鬼啊,一下子就知道本大人心裡想的是什麼,不枉我看重他。
邵全忠忽然撲通跪倒,“小子飄零二十載,未遇明主。大人對小子的恩德天高地厚,如蒙不棄,小子願拜大人為義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