賈子玉站在殿外。
他雙手垂在身側，身板挺直。
他今年三十四歲。
曾參加過數次科舉，當然，那是楚國舉辦。
皆未曾中舉。
隻是他出身賈氏，家中銀錢不缺。
即便考不上，也不耽誤他錦衣玉食。
原本想著，可能此生無望做官。
卻萬萬沒想到，葉梟收複涼州。
臨時從涼州征辟官員，賈氏在槐縣，算是首屈一指的大族。
也正是如此，才掏出大筆糧食，給他捐了個官職。
好在這些人也知道，葉梟不是個好糊弄的。
選了賈子玉當官，在賈氏一族之中，他已然是最出色之人。
同時，還給他花大價錢，請了一位師爺。
對賈子玉而言，這個官職，來之不易。
他更是珍惜。
同樣，當上官之後，便見到了好處。
雖然沒有實際上的銀錢好處，可是免稅之策，便讓他賈氏在本地更與眾不同。
不僅如此，葉梟給官員提供的各種好處，也從各種方麵，極大滿足了官員的虛榮心。
身著錦衣華服，乘特製馬車。
走到哪裡，百姓跪拜。
那種感覺，不是錢財能夠買的到的。
所以在麵對能夠決定他命運的葉梟之時，他更顯緊張。
終於，傳話之人歸來。
“武王殿下宣你入內！”
賈子玉立刻打起十二萬分精神。
腦海中不斷回憶著跟師爺商量的一切細節。
隨著侍從。
走入大殿。
當看到葉梟坐在主位，目光平靜掃下，賈子玉隻覺脊背發涼。
“槐縣縣令賈子玉，參見殿下！”
“免禮吧，來見本王，有什麼事情？”
葉梟語氣平靜，帶著一絲漠然。
相比較對悟通和尚的態度鬆弛，對這位下屬，葉梟的態度就顯得有些不同了。
賈子玉直起身子，深吸一口氣。
沉聲道：“啟稟殿下，最近我涼州各地，儘皆豐收，收繳百姓糧貸，便在眼前。
可下官發現，無論是大乾律法，還是涼州律法，都無對糧貸之規定！
以往借貸，都是民間百姓相互之間借貸，如今卻是借我涼州府衙之借貸。
可有些百姓或許依舊償還不起或不願償還，在下以為，一旦發生這種情況，我等官吏並無對此應對之法，不好處置。
故而，應當首要明確律法，政令。
下官鬥膽，製定了一些關於糧貸償還之策，想呈與殿下！”
他說完，從懷中掏出一封奏折，再次躬身。
大殿內針落可聞。
賈子玉能夠感受到，葉梟的目光就在他身上。
而他額角，不自覺的流出汗水。
葉梟卻忽然一笑：“汝此言甚合禮法，直接說吧，你這章程是什麼意思。”
感受到葉梟話語中的一絲認可。
賈子玉隻覺渾身一輕。
身上壓力仿佛都小了許多，他咽了咽口水。
打開奏折。
認真道：“對於正常歸還糧貸之百姓，下官以為，便不該再有什麼處置！
主要是針對不還糧貸，和償還不起糧貸之百姓，下官覺得，當以以下手段應對。”
“首先，是那些借了糧貸，隻償還部分之人！
下官以為，有些百姓，確實是家中困難，可能一年收成做工，不足以償還糧貸，可償還部分糧貸，剩餘部分，可繼續增加一部分利息，延緩至下一年！
對於這類百姓，儘可能不予處罰。
其次，還有一些百姓，借了糧貸，家中亦有糧食，卻將糧食分給親屬子嗣，故意拖延不還！
這類人，下官以為當處以嚴刑！執以二十大板，並且對其子嗣家中糧食進行查抄，將糧貸強行收回”
說到這裡，他語氣一頓：“隻是”
葉梟輕聲問道：“隻是什麼？”
“隻是這部分人中，有些人上了年紀我大乾首重孝道”
葉梟眉頭一挑：“怎麼，你爹打算借糧不還？”
“沒有！絕對沒有！”
“那跟孝順不孝順有什麼關係？”葉梟冷笑道：“難不成上了年紀的人你都要接回家照顧？”
“下官原想著，上了年紀之人，用不用從輕處罰”
“不用！”
葉梟聲音無比果決道：“不管多大年紀，都不是犯法的理由！
凡有不還糧貸，並且抵賴之人，一旦查明其確有償還能力，便按你說的，以大板伺候，隨後遊街示眾！
讓所有人看看，這些老癩子到底是個什麼模樣。
並且將其子嗣標記，第二年糧稅上升至七成。”
賈子玉倒吸一口冷氣！
他是沒想到，葉梟居然比他還狠！
這還是那個一向體恤愛民的武王殿下嗎？
“這會不會讓殿下名聲受損？”賈子玉艱難的問出了心中問題。
葉梟瞟了他一眼。
“那不是你該考慮的事情！你給我記住一點，治政理民，亦要恩威並施，對那些放賴之人，對那些無信無義之人，必須嚴懲。否則便會讓更多百姓有樣學樣。從而使民風刁蠻。”
說到這裡，葉梟看著賈子玉，誇讚道：“你提出兩條建議，的確不錯，尤其是第一條，考慮到了一些百姓確實可能還不起糧貸。給出了解決辦法！
至於那第二條涉及之人，記住了，不必留情，必須殺雞儆猴！
讓那些品質低劣，心存惡念之人，有所畏懼，你今日退一步，那些樸實百姓就可能被這些賴子想辦法欺辱。”
聽著葉梟的誇讚。
賈子玉心中狂喜，也鬆了一口氣。
原本他還怕處置百姓手段過於嚴厲，引起葉梟不滿。
沒想到，葉梟卻比他更加狠辣！
葉梟誇完他，摸了摸下巴！
“這樣，我一會會命各處府衙擬定規製，由各處官府張貼處置辦法！
給這些百姓七日時間，如果七天之後，依舊有冥頑不靈者，便按我剛才說的做！”
“遵命！”
“做的不錯，下去吧。以後有想法建議，皆可呈奏折！”
“殿下隆恩，下官定然銘記！”
賈子玉躬身退出。
一旁的悟通有些不解。
“殿下，據我所知，涼州如今，應當是府庫充盈，不缺錢糧吧？為何要如此嚴苛？”
葉梟看向悟通，微微一笑：“大師啊，這並非一些錢糧之事，而是態度。
本王要的是，那些刁惡之人，不敢投機鑽營。
否則這些人，才是百姓中最惡之存在。
隻要開個口子，他們會極近一切可能侵占老實百姓的利益，為凶作惡之人，多為這種！
官府也好，律法也罷，可以對良善百姓網開一麵，卻決不能對為惡之人放鬆半分！”
悟通若有所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