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曹操掀開車簾,往外望去。
正午的陽光,讓他習慣性的眯起了眼睛。
鄴城外,比上次等候的人還多,出城十裡都有人站在官道兩側。
要不是甲胄鮮明的曹軍,戒嚴周邊,估計早有人衝上來拜見。
“文和,你說這些人裡,有多少是真心投效咱們的?”
“兩三家吧。”
賈詡沒往外看,躲在車內的陰暗處。
掀開車簾有一定概率遭遇刺殺,雖然概率很小。
但在剛剿滅袁氏的現在,袁家的死士,諜子都還沒肅清。
賈詡習慣性躲一手。
曹操啞然道:“此刻的鄴城外,大小士族,少說有七八百家,就兩三家真心投效?”
賈詡道:“虞氏主支,潁川荀氏,陳氏這幾家,和咱們的利益深度捆綁,是支持咱們的。
並州王氏算半個,其他就沒有了。”
曹操從失笑變成大笑。
即便是擊潰袁氏,獲得一場大勝後,賈詡依然冷靜的可怕。
戰爭能征服的,隻是表麵的順從。
原本站隊袁紹的這些士族,都是為了存續和利益,轉投兗州。
實際上如果不是曹操早有布置,有虞氏,高覽、張郃等人代表的冀州士族率先投降,出麵遊說。
曹軍休想這麼輕易接管冀州,進入鄴城。
擊敗袁氏,隻是武力上的勝利。
後續的事情,更複雜。
“接下來要怎麼讓這些士族,真心服從。文和你好好想想,晚上咱們聚集商榷,你要出可行意見。”曹操說。
賈詡在心裡偷偷翻白眼。
曹操的命令,他倒是早就在考慮。
他相信曹操也已經想好了,問他,乃至其他謀士的意見,是看有沒有更好的解決方式。
車駕還沒進城,曹操就見到另一輛車輦,從城內對馳過來。
虞傾掀開車簾,布靈布靈的從對麵的車上下來,往自己這邊跑。
“夫人!”
典韋、許褚,一眾親軍,同聲問候。
“大家作戰辛苦,不用多禮的。”
虞傾擺著皓腕如雪的小手,喜悠悠的往曹操的車上來。
她穿著淺杏色羅裙,腰間係著精致的絲帶,衣衫的脫俗雅致,和她本人的嬌俏美豔,相得益彰。
潔白的領口上方,是比衣衫還白皙,線條優美的頸項,烏髻輕挽,珠翠環繞。
整個人嬌豔欲滴。
虞傾上車前,賈詡就先下了車,然後啟動遁甲圖,不見了蹤跡。
虞傾上車,眉眼都是見到曹操的喜悅,矮身施禮:“妾見過陛下,陛下萬安。”
她還記得大半年前倆人玩的梗,曹操並不避諱的說他要當皇帝。
虞傾那時候,就改口稱陛下。
“愛妃平身。”
虞傾是精心打扮過的,滿身的幽香。
必須得承認,曹操的秉性喜歡美人。
這次他打了半年多的仗。
看見自家嬌豔絕倫的媳婦,心裡有些灼熱。
他伸手將虞傾拉過來。
虞傾笑吟吟的靠近,耳畔低語:“一彆大半載,奴想死陛下了。”
曹操樂不可支,調整了下位置……不耽擱說話的道:
“當下戰事初結,冀州可沒有我兗州安全。原想著等上幾月,穩定穩定再讓伱們幾個過來。”
“嗯。”
虞傾帶著鼻音,軟糯道:“奴時時都在想陛下,如何能再等數月?”
曹操心忖自家女妖精知情識趣,著實好玩。
“阿父說,在這鄴城,我虞氏經營數百年,斷然不會連陛下的女人都護持不了。”
“我們幾個都來了,家裡的秘衛親軍,也跟過來了,還是很安全的。”
曹操問:“嶽翁還說什麼了?”
“阿父倒沒說什麼。”
“但二叔說你心思深,當初在洛陽把我搶了,那時候可能就在考慮以後,鄴城要是沒有我虞氏,絕不會那麼容易開城迎陛下。”
“二叔還說,少了我虞氏,陛下你要占冀州,至少要晚個一年半載。”
“將來要真有那一天,要讓我當皇後才對,最後這句我自己加的。”虞傾說。
曹操莞爾。
老丈人是故意當著虞傾的麵,和二房虞期談相關話題,一個白臉,一個紅臉,借虞傾來傳話,給自己提要求呢。
車駕在城門處停好,曹操從車上,毫無異樣的下來。
但虞傾待在車子裡沒敢出來。
車子一直駛入城內,回到了虞氏大宅。
虞文也親自到門口來迎。
他是冀州地方士族之首。
長達大半年的征戰,荀彧也在確定戰爭勝利,不會有反複後,啟程從昌邑過來。
畢竟新占冀州,百廢待興,事情太多了。
荀彧帶留守的人過來,立即就能開展工作,可以為掌控冀州減少阻力。
曹操下車後,耳朵微動,頓時聆聽到遠近人群,諸多聲音。
包括一些人在用密語術暗中傳遞消息,進行交談。
“這就是權傾天下的曹孟德!”
“嗯,他擊敗袁氏,連占冀州,幽州等地,這份功業,已是百年難尋。”
“當今天下,無人可與其爭鋒。”
“不知他對我們是什麼態度,徐氏說一家力弱,想聯合我們共進退…”
“噓……曹孟德勢大。依我之見,先觀察,不要急著動作。”
“……”
曹操聆聽各方,臉上不動聲色,在眾人簇擁下,換馬一起入城。
虞氏在鄴城,有多座宅邸。
虞文把城北最好的一棟院子,給了曹操。
一行人沿路前行。
鄴城的街道,寬闊筆直,堪比洛陽。
地麵以青石鋪設,規整乾淨。
兵馬開道,眾人來到一棟古韻幽深,存世百年的宅邸前。
其宅門高聳,內部院落層疊,比昌邑那棟州牧府,大了倍許不止,能當皇家的彆院用。
親軍早就內外徹查過宅邸數次,確保安全。
曹操這次擊潰袁紹,虞氏主支獲得的利益很大。
虞文拿出宅子給曹操,曹操坦然受之,進入宅邸。
潁川荀氏,陳氏,都有人來到鄴城,隨行在側。
虞文跟在一旁,開始引薦一些重要的冀州士族,給曹操認識。
其間自有一番熱鬨。
等到和眾人見過,已是傍晚。
曹操來到新書房,與自家文武議事。
新宅的書房古香古色,如同一座圖書館。
書房兩側和牆壁等高的木架上,放滿了書卷,主位背靠的書櫃,以‘之’字形擺放,在書閣深處,還隔出一間內室。
若處理公務太晚,不願走動,可留在內室休息。
虞文多次去昌邑,見過昌邑那間公務書房。
其窗外能看見內景湖的格局,被他保留了下來。
從這處書閣外望,窗外同樣綠樹成蔭,一汪小湖,碧波蕩漾。
湖中種著荷花,入目美不勝收。
“議兩件事,一是封壇拜將大典,抓緊籌備。
另一件是如何進一步掌控冀州等地?”
“先說說各方的情況。”
曹操在主位入座。
兩列文武齊聚。
“淮南袁術,迎擊孫策,數戰皆敗。我軍亦從北往南,夾擊袁術。”
荀彧總理各方,先彙報道:
“袁術治下一共不足三郡之地。州牧在冀州用兵這段時間,袁術丟了一個郡,驚懼下給我兗州來信,請求停戰。”
“他在信裡說,自己受袁紹蠱惑,才對徐州用兵。”
“此外,劉備得知我們和冀州勝負已分,立即放棄在徐州繼續經營。
他帶走了一部分當初陶謙留給他的人,手裡大概有了五六千的兵馬。”
“劉備又跑哪去了,從袁術的地盤往西,投劉表?”曹操猜測道。
劉備其實已經沒什麼地方可去。
他先後投過公孫瓚,陶謙,呂布,袁紹,劉表是他的第五任主人了。
固有曆史中他還投過曹操,先後六次投主。
“劉備確是沿袁術所在區域的邊境,往西逃。接近荊州時,突然攻擊曹仁部,幫劉表麾下的兵馬脫身,一起返回襄陽,順勢投劉表。”
“劉表正在用人之際,大為歡迎劉備來投。”
“此前,曹仁用兵已攻占荊州南郡。”
荊州南郡,是南陽郡比鄰的另一個郡,兩者名字相似,但不是一個地方。
也就是說,荊州九郡,有兩個已落入曹操手中。
其餘長沙,零陵,桂陽三郡在造反,隻剩四個還在劉表手裡。
曹操勾了下嘴角。
“州牧和冀州分出勝負後,鐘元常給涼州馬騰,韓遂寫信,數次招降,皇帝也配合下了聖旨。馬騰,韓遂已同意歸附朝中,並讓人過來為質,表示效忠州牧。”
荀彧簡短解釋了袁紹死後,天下各方的形勢。
馬騰,韓遂,和呂布有些相似,誰給的好處大就跟誰合作,屬於專業‘軍閥’。
之前他們還想和益州劉焉合作,謀奪洛陽。
眼下見曹操勢盛。
他們是想用人質,暫時投效,獲得緩衝觀察的時間。
曹操:“我們擊敗袁氏,隻是初步占領冀州。”
“袁氏離開汝南多年,但官渡戰前,袁紹密信聯係汝南士族,立即就有很多士族,重投袁氏,暗中串聯,想算計我兗州。同理可知現在的冀州士族,對我們是什麼態度。”
當下的冀州,表麵趨於平穩,實則暗藏變數。
要知道袁紹麾下的勢力,組成部分就是各家士族。
士族聚攏到他身邊,幫他成事。
袁紹自然要給這些士族足夠的回饋。
因此冀州,幽州,凡是袁紹掌控的區域,經濟政策特彆寬鬆。
其目的便是讓這些世家大族,能兼並土地,買賣人口,獲得豐厚回報。
這就造成了兩個不可避免的問題,一是現在的冀州,幽州等地,經濟是一筆爛賬,士族把持嚴重。
曹操要想整頓經濟,就要和大量占有土地,以買賣人口賺取私利的士族對上。
而袁紹的政策,讓士族占儘便宜,自然有人念他的好。
他雖然死了,在冀州,仍有一定的根基。
怎麼做能快速瓦解這些士族,又儘量不引起大的動蕩。
這是必需解決的問題,而後才能真正掌持冀州。
曹操看向賈詡,之前給他布置過‘作業’,這時候讓他先交卷。
“文和,你先說。”
“先分化暗中團結進退的冀州士族,再讓他們由分裂變成觀望,由觀望變成背棄袁氏。”
眾人都豎起耳朵,等著賈詡進一步說出他的主意。
郭嘉腦筋急轉,仗打完了,跟賈詡要重新鬥起來。
出謀劃策,他也要壓賈詡一頭,迅速構思自己的建議。
賈詡道:“我的建議,在袁紹的兒子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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