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新網址:袁府,夜色深暗。
袁隗同樣是在睡夢中,突然被驚醒,一陣心悸。
那種悸動來自他數十年拜讀,與之神意相連的易書本卷。
袁隗驚醒時,曹軍還沒來。
房間裡靜悄悄的,盛夏的夜晚,蒙著薄紗的窗欞半開。
袁隗起身拿起榻側從不離身的易書。
在袁氏一代代傳承,被時常翻閱,竹簡已蛻變的光滑如玉的簡卷表麵,‘易’字紋流轉著微弱的光暈。
翻開易書,簡片上有一股力量流轉,自行浮現出一個卦象。
‘易’皆為三爻卦,即陽爻(—)或陰爻(——),通過不同組合,來表達特定的意義和象征。
此時出現的是無妄卦,先天第二十五卦。
意思是不測和意外將至,表達了不確定性的危機。
這種卦象,也有可能是易經在遭遇未知力量,或者氣運的乾擾,難以準確預知將要出現的事情。
袁隗並不知道,是曹操的兵策瞞天過海,暗度陳倉,在發揮作用。
但他能感覺到易書是在示警。
這卷易書與天地深度契合,蘊含著無窮的奧妙。
什麼樣的力量,讓易書無法預見?
袁隗深思。
他人在鄴城,難道有刺客要來?
袁隗想了片刻,正要傳令讓侍衛加強戒備,便看見易書上的卦象,驟然一亮。
而後便是一聲巨響,足下的地麵都震了震。
喊殺聲,倏地響徹全城。
有人來襲擊鄴城?!
袁隗狠狠的吃了一驚,手持易簡,走出房間,呼喝讓人去布防,並去查看到底發生了什麼。
袁隗披上外袍,快步來到隔壁。
他的住處隔壁,就是袁紹住的地方。
袁隗過來時,見到袁紹的正妻劉夫人,以及滿門老小,都被驚醒,陸續趕到主殿來問發生了什麼事情。
“太傅,有敵軍攻城!”親軍來報。
“來的是誰,兗州?”
袁隗第一個就想到了兗州,也隻有兗州,驚道:“他們怎麼敢來鄴城,快去傳令,調城外兵馬協防……”
“敵軍已衝進城內,來不及了。”
“……”
袁隗也慌亂起來,看向身邊,袁氏滿門的男男女女。
他聽到喊殺聲,震耳的馬蹄聲,由遠及近,迅速逼近袁府。
很快就有另一聲轟響…
府內的侍衛首領,惶亂中衝進來,急聲道:
“來襲的兵馬很強,城內守軍來不及回防,已被敵方破入府內。請太傅快走!我等拚死護衛!”
袁隗抱起袁紹的小兒子袁尚,對其他人道:
“一起走目標太大,誰也走不了,分開走!
敵軍奇襲鄴城,必難持久,少頃便會退去。不可慌亂,覓地隱藏以避禍!”
其他人各自被護衛護持,四散離開。
袁隗卻是心頭冰冷,知道袁家的人,很難脫身。
他掌握著袁府內部的一條密道,當即帶著最親信的幾人,領著袁紹的兒子,來到書房。
在書房打開一條暗格,後方有秘徑。
袁隗帶著袁紹的正妻,子嗣,進入其中,把暗格恢複原樣。
他在前帶路,通過隱藏的路徑,進入一處密室。
關鍵時刻,袁隗倒是頗為冷靜。
他讓彆人分散逃跑,其實已經是舍棄那些袁氏相對不重要的人,用他們當餌,吸引來襲的敵軍,自己則躲在府內的暗室裡。
袁隗判斷,對方不可能在城內久留。
若能避過搜捕,對方急於離開,還有活路。
袁府的暗室,設計的很巧妙,有聽筒和保持氣流暢通的孔道,連接著一口水井的側壁。
通常來說,即便有人搜到水井的位置,一看下方有水,不可能藏人,便會離開,是天然的偽裝。
而人在暗室,仍能隱約聽到外邊的動靜。
典韋等人殺入府內,由於是從外牆攻入,規避了和府內大門處的兵馬正麵交鋒。
他們入府後,便反過來占據了主動。
府外的護衛回防,追在他們身後。
典韋、許褚遂以重騎為鋒,來破敵,很快就將袁府的防衛力量擊潰,風卷殘雲般開始抓人。
典韋剛才全力推動自身力量,與天地契合,正處於一種前所未有的神異狀態。
他的聽覺,感知擴散,洞察袁府的虛實。
典韋在府內四處走動,惡虎獵食般尋覓對方的漏網之魚。
他來到後院時,循著某種玄妙難言的感知,來到一口水井旁。
典韋忽然跳入井中,以雙腿分撐懸空,一拳打碎了側壁。
牆壁破開。
牆後的暗室裡,袁隗臉色慘然,身畔是一眾袁紹的家小。
“都在這,能換好多驢!”
袁氏滿門,悉數被俘。
唯獨袁紹不在。
……
淩晨時分。
文醜出城和駐防城郊的兵馬彙合,從城外提兵殺回來時,聽到親軍彙報:
“州牧的家人都被抓走了。敵方攻破工造營,搶人劫物,正從西門撤離!”
文醜彙聚城內城外的守軍,追在曹軍後方出城。
曹軍從東邊來襲,卻是從西門撤出。
鄴城以西,地勢空曠。
文醜氣急敗壞,帶兵全力追趕。
臨近天明,心急如焚的文醜,突然看見了曹軍!
曹軍不是在撤離,而是掉頭殺回來打遭遇戰,阻擊文醜的隊伍。
文醜麾下斥候,率先發現了曹軍。
兩方兵馬相對馳騁,狹路相逢,在平原上拉開戰列,展開廝殺。
而文醜不知道的是,在鄴城外,冀州的西南角,和司隸州交界的區域。
張遼率領的兵馬,正在北上,對冀州邊境展開衝擊,目的是策應曹操撤出。
曹操奔襲鄴城之初,就安排好了退路。
不是原路返回。
而是從鄴城以西,以最短的距離,殺入司隸和兗州,冀州交界區域,與張遼在邊線策應的兵馬彙合。
張遼往東北方向行軍,便能和曹操撤出的隊伍,相對接近,快速合兵。
……
袁紹是在入夜後,因事離開鄴城,很幸運的避過了這次曹軍的突襲。
冀州以北的遊牧部族首領,烏桓的蹋頓單於,約袁紹會麵。
蹋頓早在冀州擊敗公孫瓚的時候,就和袁紹有了聯係,是北方遊牧部族中,袁紹最早的盟友。
袁紹這次是想和烏桓聯軍對付兗州。
涉及軍事行動,行程隱秘。
他趁夜離開,隻帶了長子袁譚和一支親軍。
連夜北上的袁紹,在鄴城以北的小城豐裕落腳,準備休息後繼續趕路。
他進入豐裕時,生出感應,從袖口掏出一枚簡片。
那是一枚用來緊急傳訊的訊簡,簡片上寫的是:“曹軍襲鄴城,已破城入府…”
這是袁隗最後傳遞的訊息!
袁紹瞬間手腳冰涼。
“阿父,怎麼了?”身畔的袁譚問。
袁紹穩了穩心神,立即便讓人去聚集附近州郡的兵馬。
他折返回到鄴城時,天已亮了。
城內一片狼藉。
有守城的部眾看見袁紹,上前彙報了曹軍來襲的過程:
“曹軍從東門破城,從西門撤出,入城不超過兩個時辰!”
“他們的目標是袁府和工造營!”
“州牧府上的人,悉數被俘,還有工造營的匠作,也幾乎都被俘獲抓走!”
袁紹臉色唰的一下,變得慘白。
冀州的工造匠作中,有兩千多人稱得上是‘巧匠’,能熟練製備戰械,弓弩。
這個數量,已是天下半壁的匠作。
對任何一方勢力來說,這些匠作都是瑰寶,千金不換!
而工造營日夜趕工,製備戰械,是袁紹吩咐,為了應對戰事。
這些工匠,輪替在工造營忙碌。
包括夜裡也不停歇,所以即便是休息的工匠,也大多住在工造營內,或者附近的院落。
曹操帶人過來,奇襲工造營,把匠作擄走了。
對冀州來說,已不能用損失慘重來形容,而是根基差點被鏟斷!
“有多少人被抓走?”袁紹顫聲問。
“已統計至少有八百人以上,最主要的大匠作十七人,被抓走九個。”
袁紹眼前一陣眩暈。
他深吸了幾口氣,帶人先來到城外的工造營。
這裡滿是雜亂的蹄印,縱橫交錯。
除了入城的兵馬,曹軍也衝擊了城外的工造營。
通過蹄印判斷,曹軍沒入城的部眾,充分利用騎兵的靈活性,來調動吸引城郊守軍,以分散鄴城的防衛力量。
袁紹帶人入城後,一路回到袁府。
路上處處都是激戰的痕跡。
箭矢,屍骸,倒塌的袁府外牆。
府內的袁氏之人,近乎都被劫走。
隻有一個人,曹操把他留下了,就是大名鼎鼎的袁太傅。
曹操沒舍得把他劫走,留下袁隗,在袁紹這邊瞎攪合,挺好。
袁隗嘴角,胸前,都是血跡,花白的頭發披散。
看見袁紹回來,袁隗哀聲道:
“曹操親自帶人來,把我袁氏滿門都劫走了,唯獨把我留下,還說很感謝我這幾年的幫助。我每出一計,便讓他兗州更進一步。”
袁紹默然。
袁隗老淚縱橫:“本初,我心裡好恨,曹操欺人太甚,如此辱我!”
“我袁氏傳承的易書本卷,也被他搶走了…你滿門老小,皆落入曹操之手!”
“他還列舉了我這幾年所行之事……說我放陳留太守之位給他,又說動公路攻襲兗州,才讓他能追擊千裡,得了豫州。
還有在汝南,我召集各家士族,讓他除掉了士族之患……他都銘記在心,所以此番放過我不抓,表示感謝。”
袁隗單手撫胸。
說到後來,忍不住低泣起來。
他一輩子位高權重,到老受此侮辱,心中的酸楚,難以言表!
“本初,我是老糊塗了嗎?”
“除了你家中之人被劫。鄴城文武,也有不少被曹軍擒獲,你快去看看吧。”
袁紹帶兵在翌日上午,追到了曹軍阻擊文醜的地方。
文醜也是渾身染血,胸口一道傷痕,幾乎致命,是典韋的短飛戟投射造成的傷勢。
“是我無能,未能救回州牧親眷,且折損兵馬千餘,被曹操脫身而去。”文醜生著濃密黝黑短髯的臉,目光黯然。
袁紹此時已恢複了冷靜,讓人停止追擊。
他已收到消息,冀州和司隸交界區域,被張遼領兵衝擊。
曹操將從張遼接應的方向脫身。
不可能再追上。
荒野中,草長鶯飛。
袁紹佇立良久,倏地嗆出一口鮮血,暈厥在地。
冀州被曹軍奇襲,鄴城被破,袁氏滿門被擒的消息不脛而走,各方驚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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