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董卓出身涼州,長於涼州。”“他當年因功拜郎中,朝中賜九千匹縑,董卓全部分給官吏和士兵,自己分毫不取。”王允是真的滿心著急,四處奔走。董卓在涼州經營多年,確實有很大的影響力。後來遷任並州牧,這種影響力依然在。“王刺史想告訴我,董卓還會有兵馬從涼州過來。他在等涼州的兵,而接下來和董卓爭勝的關鍵,在於能不能及時阻止他的援兵。”曹操道。王允詫異於曹操的平靜。“看來上軍也知其中關鍵。”王允:“太傅,盧尚書等人紛紛傳訊給皇甫將軍,但最早的一封信簡,也是前晚董卓攻洛陽時才送出。皇甫嵩有精銳,駐紮三輔之地,距洛陽雖不遠,但顯然來不及了。”三輔之地,就是護持京畿,協防洛陽。皇甫嵩有兵馬,在洛陽以西的右扶風。董卓從北邊來的,正好岔開。等你們送信給皇甫嵩,洛陽都成荒墳了……曹操心忖。王允有句話沒說錯,就是接下來和董卓的較量,重點在於外,而不在城內。城內暫時的僵持,雙方都沒有能力打破,引入外力才能突破平衡。早在五天前,曹操其實就給皇甫嵩送過一封信。當時皇甫嵩趕到洛陽是來不及了。但他是當朝名將,董卓最忌憚的人也是他。以皇甫嵩的軍事才略,收到曹操的信,若有行動,必能阻止董卓後續援兵。不過曹操提前有信送出,並未收到皇甫嵩的回應。他的暗中操作,事還沒成,沒必要四處宣揚,“董卓比我們更急。”董卓卡在洛陽,進退不得,已經快三天了,消息正在飛速傳播各地。“比起有沒有援軍,我們更該防備的是董卓狗急跳牆。一兩天內,援兵不來,他也很可能再次行險,衝擊宮禁。”曹操和王允在車內說話,耳朵微動,聽到了車外的動靜。另一輛車駕,正與自己的車駕,交錯而過。對麵那車裡,坐著甄氏姐妹。前方騎馬的是她們的兄長甄禦。甄煙掀起車簾,往外看過來。她上過曹操的車,認出了車的來曆。甄馨也看見曹操的車從旁經過:“這曹操攀升的好快,幾日時間就掌持西園軍,之前小瞧他了。”甄煙輕聲道:“如今回思起來,曹上軍說的都應驗了,沒一點差錯。”“阿姐指什麼?”“當初在袁司隸家中和他初見,他說想除內侍,不必大動乾戈召外來兵馬入洛陽。他當時似有提醒之意,看出董卓來者不善。”甄煙道:“現今變化,與他的判斷,正好相合。”甄馨臉色微紅。她記得當時反駁過曹操,此時再看,曹操說的,顯然是對的。甄馨即便不想承認,可事實就在眼前。甄馨轉移話題道:“昨晚那呂奉先的勇武,才叫人驚豔,帶千餘精銳便去衝殺董卓,還能全身而退。當世英雄無人能及。”甄煙輕嗯了一聲,沒再開口。“公子,東門到了。”曹操的車駕外,蕭項道。————稍早些時候,呂布在東門駐防,有人來拜訪他。這人是衛尉楊彪麾下的掾屬,頗有來曆,與呂布是舊識,名張慶,字懷仁。呂布在城樓下的官衙內,與張慶碰麵。兩人已談了有些時候。張慶瘦高個,長臉,穿一襲褐色漢服,口才便利:“…來之前,有人問我,誰可稱為當世名將。我回他說首選呂奉先!”“那人又問我若有千裡良馬,不世的美人誰能配得上,我還是說隻有奉先你。”呂布很愛聽這個,不過口氣保持謙遜:“懷仁過譽了,世之名將,布也不過是其中之一。”張慶道:“奉先的勇武,若當不得第一,試問有誰能與奉先匹敵?”呂布看出張慶另有目的,雙目炯炯:“懷仁你來,可是有事與我說。”“確有些事情,我近日真得了匹千裡馬。”“思來想去,覺得隻有奉先配的上這種寶馬。”張慶道:“順便問奉先一句,你在丁原麾下,逢戰必先,戰場無敵,卻任主簿一職,可曾想過統帶千軍萬馬,征戰沙場,立傳世之功!”這句話戳中了呂布的心坎。呂布沉吟說:“義父安排我任主簿一職,有栽培之意,已許諾翌日讓我統兵,總有征戰之時。”張慶起身一禮:“如此,慶便不多言了。臨彆隻有一語相贈,丁原不識奉先神勇,有人卻愛惜奉先之才,願將麾下兵馬儘數交給奉先,封侯拜相,名震天下也指日可待。”張慶說話適可而止,周圍沒旁人,他簡單試探,已看出呂布不甘蟄伏,所以說辭變得大膽,但依然沒點明,留了回旋餘地,看呂布怎麼接。呂布要是心動,問是誰,他就可更進一步,說後續的說辭。呂布果然問:“懷仁說的是誰?”“並州牧。”張慶壓低聲音,鼓動三寸不爛之舌:“並州牧不計前嫌,隻為賞識奉先的蓋世之勇。他說奉先若願助他,便是此來洛陽第一功臣,可拜騎都尉,若得洛陽,丁原麾下兵馬,儘歸奉先統帶,出入掌萬軍,奉先一日便可登壇拜將,名噪天下。”“奉先想想,洛陽形勢,並州牧大軍在握,層層圍困。丁原不過控製兩三城門爾。若奉先相助,洛陽唾手可得,屆時掌天下軍權也不是奢望。”“並州牧待下屬親厚,世人皆知,奉先以為如何?”這番話句句說中呂布心裡的誌向。掌天下兵馬,名傳於世。呂布心頭波瀾起伏,凝神不語。張慶見狀暗喜,正要繼續遊說,就聽另一個聲音從堂外傳來:“奉先,此人出言辱你,視你為見利忘義,不識忠奸之輩。”曹操從外走了進來。這城門是他讓給呂布的,原就有西園軍的人協防。曹操耳朵尖,在外邊也能把張慶的話,聽的清清楚楚。他直接進來,幾個呂布麾下兵員追在後邊,都被蕭項等親軍擋開,沒來得及通報。曹操進來,看也不看張慶,又道:“奉先的忠義,我屢次聽執金吾提起,而今有奸妄之徒,竟要奉先叛投董卓,行忤逆之事,遺臭世人。他不僅是在辱奉先無智,不識忠義。也是在罵執金吾眼拙,錯看了奉先!”呂布臉色驀然漲紅。這事情如果背後說說,無人得知,他心裡確實有幾分心動。張慶所說,正是呂布所想,登壇拜將,統帶雄兵。無毒不丈夫,若叛了丁原,就能達成多年夙願,要說呂布不心動是不可能的。但這事被曹操撞破了,呂布不能忍。他要忍了,丁原立即就得對他生出成見,和董卓還沒勾搭上,握在手裡的權勢卻要沒了。呂布對曹操深鞠一躬,道:“布視上軍為知己,上軍懂我。我呂布豈是朝秦暮楚的人,董卓想離間我與義父,看輕了我呂布,斷無可能!”他為了不讓丁原見疑,回身再看張慶,已臉帶殺機:“伱敢辱我,休怪我無情。”曹操從隨身袖子裡掏出一把乾果,送到嘴裡,一嚼嘎嘣脆。張慶大駭想跑,被呂布翻手錘出,頭顱崩裂,頓時斃命。“痛快!”曹操道:“奉先果然忠義。”“但董卓如此輕慢羞辱奉先,我覺得這事不能這麼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