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良沒有在東洲大酒店多留,許建強卻要在東洲紮根發展下去,方方麵麵都要照顧到,沒有辦法太任性,陪同王行揚留在東洲大酒店參加招待晚宴。
等晚宴結束之後,許建強才與東山區的領導告辭,拉上陸峰、周軒趕到校西街,找到坐在路邊攤上擼串、喝啤酒的蕭良。
葉曉華是直接跟蕭良、胡婕離開東洲大酒店的;也不知道唐國斌、曹啟華以及蕭意等人從哪個角落裡鑽出來,這時候都坐在路邊攤上一人提著一瓶啤酒。
“小蕭總不會真要離開東洲吧?”
陸峰很早就追隨許建強來到東洲創辦泛華建設,這些年參與了泛華的成長,事情發生時他與周軒都沒有資格在貴賓廳裡,還是用餐的時候聽許建強說及蕭良在貴客廳裡,衝著鐘雲峰、柳軼群、沈君鵬、孫仰軍這些人掀桌子了。
羅智林就這麼被調離東洲,很多人心裡是感到不平,但鐵打的營盤,流水的兵,他們也不可能指望羅智林一直在東洲乾什麼。
現在各地都在加快黨政領導乾部的輪調,一任市委書記到地方乾個兩三年就換地方、換崗位,也不算多麼新鮮事了。
這段時間陸峰找許建強更多討論的,是東洲進入後羅智林時代,泛華商業要如何更好的紮根發展下去。
陸峰相信南亭實業也必然麵臨這個問題,沒想到蕭良直接將桌子給掀翻了!
“對啊,你沒事去讀啥博啊?你開工資,有幾個博士不能招過來給你乾活啊?多招點女博士也行啊,”葉曉華就特費解,說道,“你要離開東洲,我以後還跟誰混啊?”
蝸巢科技目前可能在鋰電池電解液及生產工藝這一塊算是有了一些積累,但對電極材料以及精密裝備這兩個領域的研究,連門檻都沒有摸清楚呢,還是需要依托秣陵大學的學術資源。
王馳騖跟蝸巢科技的合作,是相當鬆散的。
王馳騖現在滿腦子想著先評上秣陵大學的教授,蕭良得親自到秣陵將這一塊的研發體係建立起來。
他同時還想著借這段時間,將液鋰、聚合物鋰電池現有的正負極材料製造技術摸透了。
“你以後在東洲跟著許哥混,怎麼著嫌許哥的麵子不夠大啊?”蕭良笑著問葉曉華。
“在東洲肯定也要跟著許哥混的,但我這不是習慣抱你的大腿了嗎?”
葉曉華腆著臉說道,
“現在你不僅人要離開東洲,資金也一步步從股市撤出,我心那個慌啊。要不,我也到秣陵大學報個經濟管理班啥的,混張文憑?也省得我家老頭子,總拿我的高中文憑說事。”
雖說唐國斌、曹啟華在證券領域早就展現出足夠專業的水準,許建強此時執掌泛華商業也算一棵大樹,父輩也出過副省部高級官員,人脈資源深厚,但葉曉華打心底就認準蕭良這根大腿了。
“你到秣陵大學讀個經濟管理也行,省得你整天吊兒郎當亂晃蕩,好不容易賺點錢,手癢癢又都賠進去。”蕭良說道。
葉曉華沒有太多的耐心,看到蕭良開始操作胡婕賬戶減倉,還直接將資金轉出,他兩三天就把深萬科給清空了——春節期間這一波調整,他節奏踩得有些亂,但前前後後也從深萬科賺到八百萬。
“那可說定了。”葉曉華說道。
“你這兩天就準備拍拍屁股走人,都不去一趟溱東?”許建強問道,“你這拍拍屁股一走,蕭縣長的日子可就不好過了啊。”
羅智林離開東洲之前,最主要的安排就是將蕭長華安排到溱東縣擔任副書記、縣長。
獅山灣成片開發半途而廢,市裡這段時間大張旗鼓要搞的獅山灣經濟發展論也就成了笑話。
蕭良拍拍屁股走了,相當一部分人的怨氣,可能就會撒到蕭長華的頭上。
“不去溱東,現在去也沒有意義,”蕭良說道,“我老爸什麼風浪沒有見過,這才多大點事?”
蕭良又跟許建強、唐國斌、陸峰、曹啟華等人正色說道:
“我這次去香港,雖然沒有見到蘇利文先生的麵,但一直保持電話聯係,也知道一些最新的情況。年後泰銖做空力量進一步上漲,泰國為了維持泰銖彙率,動用了大量的外彙儲備維持泰銖彙率穩定,還從國際組織拆借上百億美元。不過,泰國這段時間的外彙儲備消耗太多、太快了,現在市場上預計泰國政府手裡的子彈不會超過一百億美元。現階段除了泰銖市場多空僵持外,林吉特、菲律賓比索這段時間做空力量都是大增,麵臨極大的壓力。總之風雨飄搖、形勢相當緊張。現在基本能夠確定,哪天泰國政府支撐不住,放棄固定彙率,應該就是危機引爆之時了。考慮到東南亞及東洲類同的產業結構以及那麼深的依賴度,所以也不要指望這次風暴會局限於泰國、馬來西亞、菲律賓、印尼等幾個有限的國家。滬深兩市這一波行情持續已經有一年了,我也沒有能力判斷行情什麼時間就會戛然而止。同時我也不覺得國內的經濟會受到太嚴重的影響,但大家還是要有一些準備……”
蕭良清楚的記得,亞洲金融風暴最先在經濟最為脆弱的泰國、印尼、菲律賓以及馬來西亞等地爆發,但這僅僅是第一波,之後風暴又將日、韓、新加坡以及香港、台灣等地裹脅其中;俄羅斯還爆發嚴重的債務危機。
國內改革開放這些年,經濟體製改革已經取得一定的成果,國企改製一直在加速推進中,而九三年更是直接對經濟過熱進行“軟著陸”,主動刺破房地產泡沫。
蕭良相信最上層的宏觀思維是非常清晰的,經濟整體快速發展的進程不會被這次風暴打斷掉,但在亞洲金融風暴的衝擊下,也不可能全無損失。
就拿江省來說,這些年對東南亞及日韓等地的外貿出口占比較高,必然會受到很大的影響;江省這些年主要引進的外資,以日韓及東南亞地區為主,短時間內招商引資工作也會受到挫折。
更為嚴重的,是江省國投係統存在很大的問題,要比西港城信社嚴重得多。
蕭良沒有辦法說得太透,現在吹吹風也隻是要大家接下來暫時放緩擴張的步伐,走得更穩健一些、保守一些。
特彆是泛華商業以及諸多小商品集中製造區,相當一部分業務增漲都是依賴於外貿,在這方麵許建強那邊要做好迎接衝擊的準備。
而蕭良他自己也正好趁這個機會,將桌子掀翻掉,蟄伏一段時間,安靜等待風暴來襲……
…………
…………
秣陵一座不起眼的湖畔小院裡,羅智林坐在涼亭裡,看著棋盤上的殘局打量。
一個高大的身影站在亭子前連接了兩通電話,才走回到棋盤前,苦笑道:
“你說的小朋友啊,脾氣比你當年還急躁,為你打抱不平,剛剛就對著鐘雲峰、柳軼群他們掀桌子了,連我的麵子一點都沒有給留啊。”
“我沒有指使蕭良做什麼,但我心裡肯定有怨氣的。他們要是將這些都算到我頭上,認定是我在背後搞手腳,那就由著他們吧!”羅智林擺弄棋盤上的棋子,甕聲說道。
“那幾個人折騰還是小事,國企改製爭議也是一個方麵。前段時間勞動部剛出台通知,要求地方不得以‘買斷工齡’等形式強迫職工下崗,東洲去年就搞那麼大的動作,舉報信都快堆滿了。還有就是古江口深水港,對全省的交通產業布局影響太大了,”
高大身影輕歎一口氣,說道,
“你們強行上深水港項目,徐東鐵路二階段的施工自然就要大幅提前,同時還要修改路線、增加預算接上深水港。不談彆的影響了,僅僅是省裡每年擠出十億八億鐵路建設資金都要砸到北麵,有人不樂意,你也要理解。”
羅智林說道:“我理解不了。我覺得既然坐到位子上,就應該摒棄私念,一切都從有利全省發展的大局進行考慮,不能因為這些年來,江南的經濟發展比江北要好,提拔的人多,提拔的速度快,就忽略掉北麵發展的迫切需求。江北地區的鐵路建設已經遠遠落後於時代了,八三年省黨代會就做出籌建徐東鐵路的決議,但結果呢?結果就是你到任之後,才籌到開工的資金,而到今天整整十四年過去了,連徐海到楚州的第一段鐵路都還沒有通車,難道從楚州到東洲第二段還要修上十四年?這不是正常的!”
“這個肯定是不正常的,但工作還得一步一步去做,彆總想著一口吃成胖子,”
高大身影苦笑道,
“我這次準備到東洲去,參加這個‘獅山灣經濟發展論壇’,不就是想著為深水港、徐東鐵路造造勢,方便工作後續推動嗎?哪怕華茂舉棋不定,省裡還是可以多做工作,甚至省市也可以籌集資金參加進去。結果你們倒好,把桌子給掀了,華茂更有借口適可而止了。”
“蕭良判斷東南亞經濟形勢惡化速度可能會非常快,牽涉也甚廣,他應該是預計到就算現在掀翻桌子,也不會有什麼實質性的影響吧?”羅智林說道,“要不,你見見他?”
“我不見他,由著他先去折騰吧!應付你一個倔脾氣,我已經夠精疲力儘了,”
高大身影站起來說道,
“這個家夥估計就是對我跟童書記不滿,這麼重大的項目,怨我們都沒有站出來給你們撐腰。我要真見了他,他以為有大腰杆子,誰知道又會搞出什麼事情來!再一個,我明年就要退了,童書記比我小一歲,身體卻不大好,幾次申請調回中央休養。現在見他已經不合適了……”
“其他我不多說什麼,但是蕭長華可以放到更重要的崗位上,這樣也能叫蕭良多出點力。”羅智林說道。
“再說吧,先讓他在溱東乾一兩年試試看。到時候哪怕我退了,推薦一兩個縣處級乾部不是難事;關鍵是你自己要上進。”高大身影說道。
“省國投的事呢?”羅智林問道。
“照你們估算,現在插手也來不及了,那就等雷爆出來再說吧,那樣更容易解決。再說了,這裡麵是不是跟這次風波有牽涉,你們也隻是猜測。我來江省也是光杆司令一個,能做的也有限;鬥爭要講究技巧的。要不然你以為坐到我這個位子上,就能隨心所欲了?”高大身影說道,“等哪天你坐到我這個位子上,就知道了,同樣是千絲萬縷的牽扯,不得自由身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