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新網址:“蕭良!你怎麼也在這裡?”
蕭意看到蕭良走進包廂拉了把椅子坐下來,很是意外的問道。
“跟朋友一起過來吃飯,沒想到都是認識的。”蕭良坐下來,很是隨意的說道,卻也不可能跟蕭嘉、蕭意具體說他到底談什麼事。
“……”蕭嘉卻是冷冷看了蕭良一眼,隨之眼神從蕭良臉上移開,就當蕭良不存在一般。
蕭長華突然間成為新市委書記的嫡係心腹,不僅東山再起,還百尺竿頭更進一步,擔任市委副秘書、市委辦主任職務,要說驚擾最大的,還是蕭家內部。
東洲縣處級乾部,其實是一個不小規模的群體,或者說圈層。
在這裡麵,各區縣以及強勢市局的一把手,肯定是最領風騷的。
市委辦主任,也許權勢不如區縣書記、大局一把手,審批權力也極為有限,平時以事務性工作為主,但直接服務於市委書記的工作性質,決定了他在這個圈層的特殊地位。
蕭長華還未滿五十歲,就這點,就已經遠非快從寧海縣委副書記位子退休的蕭家老大蕭長軍能及。
而蕭家老二蕭長振更隻是西港區一名普通的中層乾部,跟蕭長華比更是望塵莫及了。
就目前而言,沒有誰會覺得蕭長華退休之前進入地市級圈層,會是什麼問題。
蕭長軍今年就要退休,正值蕭家青黃不接之時,蕭長華異軍突起,本來可以說是意外之喜的,但奈何蕭家兄弟之間的裂痕太深、太深了。
蕭家老大蕭長軍是極其市儈之人,是真正的老官油子。
此時老三再次發達了,他內心是有難言的酸澀,夜裡睡醒了,好幾次都要咬住被角才能再次入眠,但他同時也清楚,並非從此各走各的陽光道、各過各的獨木橋就能相安無事的。
也許老三做不出手足相殘的事來,更不可能刻意踩踏小輩。
但是,老三家那位呢,老三家的兩個小子呢?
但是,那些知道蕭家舊事卻一意想著討好老三家,又或者僅僅是為避嫌、不想無意間得罪老三家的那些人,會不會從此成為其他幾家子女經商或從政的巨大障礙?
老二蕭長振多少有些不以為意,但蕭長軍在這個官場浸淫了大半輩子,太清楚種種潛規則了。
這幾乎是一定的!
老三東山再起之前被踢到黨史研究室動輒受人奚落,大兒子蕭瀟從一個人人誇讚的青年才俊,突然淪落為狗都嫌的存在,還動不動就被人敲打,小兒子蕭良名校畢業卻被踢到鳥不拉屎的鄉鎮,以及田家的翻臉無情,都是明證。
因此,不管多少次被拒之門外,蕭長軍這個端午節還是一如既往押著兒子登門送禮。
隻是,人生正得意,自以為事業做得風生水起的蕭嘉,卻理解不了他父親蕭長軍的隱忍與苦心。
之前他心裡或許為他父親蕭長軍做的那些事,有感到一絲內疚,但幾次陪同登門,乃至找到市委大院拜訪都吃了閉門羹,他心底對無情的三叔蕭長華反倒滋生起怨恨來。
端午節他帶蕭意、蕭玲、蕭芳三個兄弟姊妹登門送禮,也是先在家裡吵了一架,拗不過他父親蕭長軍的脾氣被迫為之;事後得知送上門的禮品,竟然被他三叔都扔到老太太那裡,他一氣之下,將這些禮物統統扔到垃圾桶。
這事過去才十來天,他見著蕭良怎麼可能有好臉色?
至於說蕭瀟、蕭良兄弟倆在雲社創辦公司的事,蕭嘉一個是心裡極度厭惡,不願意去了解,也極其反感彆人在他麵前提這些事。
一個是他打心底認為蕭瀟、蕭良兄弟二人,跟他一樣,就是利用家裡的資源撈錢。
就算蕭瀟、蕭良兄弟倆現在也發了財,甚至身家比他還要豐厚,但難道非要如今也有三四百萬身家的他低下頭顱,巴結過去嗎?
隻是蕭良走進包廂,蕭嘉、蕭意兩人截然不同的反應,把其他人徹底搞蒙了,就連周軒也是跟著麵麵相覷,完全不知道眼前是怎麼回事。
他又不知道蕭家這些年所經曆的幽微曲折。
卻是蕭意一臉尷尬的跟那兩個中年人解釋:“蕭良是我三叔家的,我都不知道他跟韋科長的妹婿是朋友。”
現實中兄弟幾個在結婚之前,可能關係都還不錯,但在結婚後叫小心眼的女人摻和進來,為雞皮蒜毛的破事都能鬨個天翻地覆。
倘若再加上老人有偏心,分家產不能一碗水端平,兄弟老死不相往來的例子,在現實裡也是比比皆是。
所謂家家都有一本難念的經,所謂清官難斷家務事是也。
兩個中年人都是過來人,隻是相視一笑,當下也都不再理會看著毫不起眼的蕭良,隻與蕭嘉推懷換盞;連同張叔毅、周軒也都不去理會。
韋文聰聽聲音出包廂看到妹婿跟周軒在外麵喝酒,拉他們湊過來,卻是想幫他們多積攢些人脈,化解妹婿張叔毅早年被打壓的尷尬,沒想到竟然是這麼一個更尷尬的場麵。
蕭意雖然目前在蕭嘉身邊,暫時還是打下手的角色,還沒有機會獨當一麵,但作為堂兄弟,他卻無需太順著蕭嘉的脾氣,還是努力找蕭良以及周軒、張叔毅搭話,努力不讓場麵太難看。
有一搭沒一搭說著話,蕭良卻是知道坐在他對麵、頭發稀疏到就剩幾縷的中年人,是市電鍍廠的副廠長陳庚同;坐在陳庚同一側的是市電鍍廠廠辦綜合科主任周誌民,年紀要稍小一些。
他們今天的酒宴原本還有一個重要角色是市電鍍廠廠長陳泯,但陳泯此時在市裡開會,都還不知道能不能趕過來。
蕭嘉、蕭意的公司主要是接市電鍍廠的廠房修繕、廠區維護之類的小工程,合作有兩三年了,關係都算熟悉,因此也是邊吃邊等。
也因此韋文聰剛才將同是電鍍廠工程師的妹婿張叔毅,以及周軒拉過來湊一桌,沒有覺得會有什麼問題。
周誌民見蕭嘉好一會兒瞧都不瞧蕭良一眼,甚至身子始終側過來,招手將韋文聰喊過去,附耳說道:“說不定一會兒陳泯廠長還會過來。這個場麵太難看了,你還是讓張叔毅跟他兩個朋友到外麵吃去,酒水都可以掛廠裡的賬上。”
韋文聰心裡這個難受啊,這時候將人趕到外麵再開一桌也太難看了,猶豫的看向副廠長陳庚同。
陳庚同對韋文聰祈求的眼神視而不見,與蕭嘉把酒言歡,不知道說到什麼笑話,這時候都哈哈笑了起來。
蕭良見周誌民眼睛瞅著他,卻暗地使勁拿手推韋文聰的胳膊,便知道他留在這裡惹人嫌了。
蕭良拿起桌角上的手提包,跟周軒說道:“我們還是到外麵說話吧,陳廠長這邊的話題太高大上,我們插不上,妨礙他們談事情。”
“好的好的!我們出去說話!”
周軒推了張叔毅一下,站起來就先去開包廂的門,卻不想他把門剛拉開,外麵站個人正將手抬起來要敲門。
“沒走錯吧?”
那人看了周軒臉生,自言自語嘀咕了一句,又探頭往包廂裡看去,看到陳庚同、周誌民、蕭嘉、蕭意、韋文聰,哈哈笑道,
“我就說我記性沒有那麼差嘛!蕭總不好意思啊,羅書記主持的會議,不敢開溜,讓蕭總久等了,老陳、周主任應該把你陪好了吧?”
周軒見人家等了許久的正主到了,先退後一步,讓陳泯先進包廂,然後等蕭良一起走出包廂。
蕭良看了陳泯一眼,三十六七歲的樣子,國字臉,沒有什麼印象,低頭就要走出包廂,卻是陳泯先認出他來:
“小蕭總,啊,真是小蕭總!呀,蕭總今天真把你這樽大神給請過來啊。意外啊,意外,怎麼不早點跟我說呢?這把我讓當外人啊!”
蕭良一邊往外走,一邊轉頭疑惑的問陳泯:“我們見過?”
他爸跟蕭家其他兄弟姐妹是同母異父,相貌上還是有較大的差距。
他跟蕭嘉、蕭意坐在一起,彆人也很難從相貌上看出他們是堂兄弟。
“五月初市裡搞招商引資大會,我剛調到電鍍廠不久,沒能準備什麼項目參與洽談,但我自始至終都參與的,得幸聆聽小蕭總兩場演講。後來市裡發了文章,我還在廠裡組織乾部職工專題學習過,”陳泯熱切的伸出手來,“真是沒有想到蕭總會將小蕭總請過來,要是早知道,我就不參加市裡的會議了。”
蕭良走出包廂,站在門口跟陳泯握了一握手,說道:“你可能誤會了。我跟你們今天的飯局沒有關係,隻是碰巧遇到的,還以為能蹭一頓吃喝,卻還是招人嫌了,正被趕出來呢。對了,你是?”
陳泯有些傻了,看酒桌有蕭良他們的碗碟、酒杯,但蕭良他們這次卻又是拿著東西走人的樣子。
“陳泯,今年四月份才調到市電鍍廠主持工作。今天會議上還跟蕭秘書長見過麵。”陳泯說話都有些磕磕絆絆了,完全猜不到剛才到底發生了什麼。
“哦哦,有機會再聊。”蕭良也不想在這裡耽擱,鬆開手就朝餐廳外走去。
看著蕭良與廠裡的工程師張叔毅等人走出去,陳泯示意辦公室主任周誌民出來,反手將包廂的門關上,陰沉著臉低聲問道:“到底是怎麼回事,是誰他媽趕人的?”
周誌民舌頭有些打結的說道:
“……我,我,我們先進了包廂喝,喝酒,後來韋文聰聽到外麵有人說話像是他妹婿張叔毅,打開包廂門,見,見,果然是,就請這個小蕭總、張叔毅他們一起進包廂喝酒——沒,沒想到這小蕭總會是蕭總三叔家的兒子,隻是關係好像不大和睦。剛才在酒桌上兩人都不怎麼說話,陳副廠長擔心你過來,場麵太難看,就想在外麵給他們單獨安排一桌,就……”
說到這裡,周誌民都快哭出來了。
“操!你們做的這叫啥蠢事!”陳泯急得罵娘又想跺腳,再也顧不上包廂裡的幾個人,留下傻眼的周誌民,緊步追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