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新網址:鎮政府大院也比往時冷清多了,相當一部分工作人員都開起小差,但汪興民等鎮領導都還在堅守。
過去半年多時間,蕭良即便要跟汪興民保持密切聯絡,事實上也很少踏足走進這裡,很多時候寧可在鎮接待站宴請汪興民他們過去喝酒。
站在回字形辦公樓中間的天井院子裡,蕭良抬頭看了一眼被擠成長方形的灰藍色天穹,難以想象他前世曾在這個地方壓抑的度過最關鍵的五年青春時光。
“蕭良!你們過來找汪書記?”
梁朝斌剛走出辦公室,看到蕭良、蕭瀟站在樓下天井裡,以為許建強下午聯係縣委書記唐繼華有回應了,蕭良專程跑過來找汪興民說這事,招呼道,
“汪書記在辦公室呢!”
汪興民上午跟著前年剛從獅山副縣長任上退下來的嶽父張夏鬆,到市裡拜訪幾個曾在獅山工作過的老領導,沒時間參與沈園給許建強接風洗塵的午宴,下午回到鎮上聽梁朝斌說起許建強將引薦唐繼華的事,也是強摁住內心的激動,沒有主動打電話詢問蕭良具體的情況。
這會兒聽到梁朝斌在過道裡跟蕭良說話,也是迫不及待的從辦公室裡走出來,俯身看下來,招呼道:“蕭良,你們快上來。我上午剛得了兩罐好茶,正好想喊你過來品一品呢!”
蕭良與蕭瀟上樓時,有人走出辦公室打招呼,有人從門窗往外看了兩眼,有人則將門窗關上,甚至嫌門窗關得不夠緊。
不過,此時主動走出來打招呼的,明顯又比前段日子少了許多,蕭良笑著跟他哥說道:
“你看,這就是世態炎涼。彆看我們這個春節做得非常好,但在有些人的眼裡,我們頂天是有幾個臭錢,在他們製定的規則裡麵,我們是翻不了天的。”
“……”蕭瀟笑了笑,他在市直機關工作了三年,多多少少也摸著這裡麵的門道,知道蕭良在說什麼。
宿雲生物是越來越興旺了,這個春節爆量幾乎是公開的秘密,但問題是蕭良發再大的財,也是蕭良他個人的事情。
蕭良年前是非常闊綽的給鎮上捐了一大筆錢,但更多是普通工作人員受惠。
此時還堅守在鎮政府大院裡,主要都是鎮裡中層以上的乾部。
他們考慮的事情就多了,不可能因為蕭良慷慨解囊,他們每個人年底能多發三五百年獎金,就要認蕭良的好。
宿雲生物的快速崛起,對雲社乃至對整個獅山縣的財政促進,都是顯而易見的。
因此,縣裡就連周康元這樣的人物,都不能明著打壓宿雲生物。
要不然,不僅會敗壞他們的“官風”“官聲”,更會給對手留下攻擊的把柄。
不過,退一萬步講,宿雲生物最終是不是留在雲社或獅山發展,對某些個彆人來講,真有那麼大的影響嗎?
他們真就靠財政發放的工資、獎金津貼過日子嗎?
甚至對鎮上一些中層乾部而言,宿雲生物做得再大,所能帶給他們的直接利益,還不如肖裕軍當初暗中打點他們的紅包呢。
蕭良姿態強硬,桀驁不馴,與縣裡一些重要人物頻頻交惡,已經令雲社在縣裡受到越來越明顯的孤立與排斥,甚至到了凡事涉及雲社,就會被點名批評的程度了。
更不要說鎮上二把手、三把手,跟蕭家都成你死我活的死敵了。
現在除了鐵心跟汪興民站在一起、得益宿雲生物甚大的一些人外,其他中層乾部,以及一些副鎮長、鎮黨委委員,內心怎麼可能放得下全部的顧忌,就不怕哪一天形勢再生變化,叫他們措手不及?
蕭瀟突然發現,他對官場上的種種煎熬與如履薄冰,還是頗有悟性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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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進汪興民辦公室坐下,蕭良也不打什麼馬虎眼,說道:
“許建強許總來東洲創辦泛華建設之前,曾在省經貿委係統工作過,跟縣委唐書記共事過一段時間。我之前就想著請許總幫助引薦唐書記,但一直沒有合適的機會。沈園年底捯飭出來,我又聽說唐書記的愛人、女兒年底也來獅山陪唐書記過春節了,中午就想著請許總出麵,邀唐書記一家到雲社來逛一逛。今天還真是巧了,省經貿委主任羅智林今天也在東洲,原本唐書記是想拉著許總到獅山去吃酒。許總下午電話給唐書記,一合計,索性將夜裡這頓安排到雲社來……”
“羅智林?”汪興民遲疑的重複了“羅智林”這個人名。
他人長期在基層主持工作,信息沒有那麼靈通。
不要說誰接替嚴鋒擔任新市委書記這個敏感信息了,他對省委省直機關那麼多廳局級負責人都不甚熟悉。
不過,省經貿委作為省直核心部門,一把手作為正廳級要員,大年二十九不留在省裡,卻跑到東洲來找人喝酒,汪興民肯定也覺得這事太蹊蹺、太不尋常。
“聽許總話裡話外的意思,羅年後可能就到我們東洲工作,年前是提前過來了解一下情況。”蕭良也不可能將事情說透,隻能含糊其詞的說道。
汪興民手裡的茶杯抖了一下,眼睛發亮的盯住蕭良,問道:“這事是真的?”
“我哪知道許總有沒有誆我?”蕭良說道,“許總他就在沈園呢,汪書記你抓他過來拷問有沒有說謊?”
“羅智林真是新的市委書記?”梁朝斌怕過道裡隔牆有耳,有意將聲音壓低下來,但內心又難抑興奮,驟然間嗓音都有些破,難以置信的問道,“新市委書記夜裡真要來雲社吃酒?許總這個麵子好大啊!”
他下午滿腦子想著跟縣委書記唐繼華搭上關係,能徹底扭轉他們在縣裡被孤立的被動局麵,卻不想這會兒又跑出一個新市委書記來,怎麼叫他不激動?
“羅應該還是想提前了解一下地方的情況。”蕭良不想汪興民、梁朝斌寄望太高,說道。
“沈園那邊都能安排好?”汪興民問道。
“原本這個春節就想著好好招待許總一家,再請汪書記喝兩頓,東西都不缺,”蕭良說道,“不過,沈園才捯飭出來,也沒有接待過這麼高層次的人物,我也很心虛啊。有哪些地方需要注意的,還得汪書記你來拿主意啊。”
汪興民看了蕭良一眼,沒看出有半點心虛的樣子。
再說蕭長華曾長期在市委書記這個層次人物身邊工作過,人就在沈園,哪裡需要他指手畫腳安排什麼?
當然,蕭良這麼說,汪興民也理解這是給他的尊重。
汪興民稍作沉吟,說道:“羅書記、唐書記肯定不希望搞出多大動靜來。梁主任夜裡可能需要你辛苦一下,注意不要叫彆人跟著驚慌失措,再找袁所長派兩個人,不要讓閒雜人等打擾到沈園,其他應該沒有什麼需要特彆安排的。”
“好的。”梁朝斌振奮說道。
這等層次的私宴,梁朝斌肯定沒指望能上桌,但能跟劉輝負責好服務工作,就與有榮焉了。
汪興民也沒有辦法強裝鎮定坐在辦公室裡不動如山,當即將劉輝找過來,讓他守在鎮政府大院裡,又找範春江、周健齊招呼了一聲:
“今天下午應該沒有什麼要緊事了,我到蕭良那裡打牌去。要是鎮上有什麼要緊事,你們聯係梁主任。”
見汪興民今天下午還有興致跑到沈園去打牌,範春江、周健齊多少覺得奇怪,但也隻是猜疑蕭良暗中送了汪興民不少好處,才叫汪興民如此得意忘形,都忘了年關要堅守“工作崗位”。
這個工作崗位,也不單單是可能隨時會有一些突發狀況需要處理,更主要還是鎮上村裡,很多人逢年過節送禮,都還習慣直接往辦公室裡跑。
這個節骨眼上“擅離職守”,都不知道要損失多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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蕭瀟、梁朝斌去找袁文海,蕭良陪汪興民先去沈園,看到他爸跟許建強站在岩溪河畔抽煙聊天,就過去介紹他爸跟汪興民認識。
蕭良分配到雲社時,蕭長華就已經被免職了,又或者說蕭長華被免職,蕭良才會被分配到雲社來——蕭長華這兩年意誌消沉,都沒有跟雲社這邊的乾部接觸過;蕭良在雲社被陷害誣告那次,蕭長華也沒有跟汪興民直接接觸。
相比汪興民的難抑激動,蕭長華卻要冷靜得多,甚至還有一些疑慮。
“唐書記也不知道什麼時候才會過來呢,沒有吩咐我們這邊安排車去接吧?”蕭良說道,“我們也不能在這裡乾等著,進去先打一局牌?”
“嗯嗯,”許建強心態要放鬆得多,也不想在這裡乾等,就想著湊一局牌打發時間,讚同道。
夜裡原本就是要安排酒局,接待汪興民、許建強他們,接待站已經安排廚師、服務員過來準備了。
張斐麗今天躲著沒有露麵,周林卻是討巧,下午主動跑過來,陪著葛明蘭、徐亞雲以及小孩到宿雲山東嶺的崇福寺燒香,這時候剛剛返回。
周林此時又在院子裡張羅,免得忙出什麼紕漏。
“周總,夜裡這邊要招待兩位比較重要的客人,你待會兒跟你們員工說一下,夜裡看到什麼聽到什麼,不要隨便在外麵說。”蕭良跟周林說道。
周林見汪興民都親自跑到廚房裡過問夜裡準備的菜肴、酒水,心知夜裡接待的客人身份不凡,忙說道:“我晚上沒有彆的事情,就在這裡盯著,肯定不會出岔子。”
“那就辛苦周總你了。”蕭良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