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新網址:肖裕軍是南亭村人,老宅還在南亭村,年近八旬的老娘,以及以務農為業的哥哥、姐姐兩家都還住在村裡,但肖裕軍很早就進縣城買下地皮建了彆墅小樓。
彆看肖裕軍爭強鬥狠賺下不菲的家底,對兒子肖瑞的管束卻很嚴厲,期待他能好好讀書,有朝一日考上好的大學。
肖裕軍不僅打小就將肖瑞送到縣城學校讀書,他九零年回到南亭村擔任村黨支部書記,掌控南亭湖果汁廠,也沒有讓妻子跟著回來,而是留在縣城照顧肖瑞讀書。
肖瑞打小沒有吃過什麼苦,讀書也算刻苦用功,在獅山縣中這所競爭激烈的省重點高中裡,都算得上品學兼優的好學生。
肖瑞他自己也計劃著先考取國內一所好的大學,然後再出國留學深造,等著學有所成回國,幫他爸好好打理企業。
誰能想到這個夏天,他家會發生翻天覆地的變化?
肖裕軍的妻子隻是傳統的農村婦女,平時除了照顧肖瑞起居、督促學習外,也沒有接觸其他什麼世麵,更不要說去管理企業了。
肖裕軍在取保候審期間,找兒子肖瑞長談過一次。
肖裕軍知道到自己少說要在監獄裡待上三五年,就算朱金奇等人目前還能信任,但日久人心易變。
他隻能讓肖瑞放棄學業,現在就學著管理廠子。
對一個以前隻知道學習,兩耳不聞窗外事的肖瑞來說,新的生活一切都是那樣的陌生。
好在朱金奇看上去還是值得信任的;對肖瑞來說,朱金奇打小就是叔伯輩的存在。
肖裕軍被判刑後,朱金奇同時接手好幾攤事務,也算得上兢兢業業、廢寢忘食;事無粗細都耐心教肖瑞,遇到重要的決策,就會帶著肖瑞前往錫江監獄探監,找肖裕軍請示;還帶著他接觸各個環節的人脈,認識市縣領導。
肖瑞也是安心的跟著慢慢學習,以為一切能平穩過渡到他父親出獄,或許他徹底能掌管好幾家廠子。
卻是到年底,一個接一個的債主找上門來,他才意識到情況有些不對勁。
不過,他又沒有什麼辦法去解決這些問題。
朱金奇的解釋也很有道理。
他們拖欠上遊廠商及私人老板債款有一兩千萬,但華宥建設以及嘉樂科技兩家,拖欠他們貨款同樣高達三千萬之多。
計算下來,他們這半年還是有很多盈利的。
而當前絕大部分企業基本上都是相互欠債經營,三角債是誰都難以回避、解決的現實問題,又不能說就此中斷日常經營。
進入臘月,債務緊張之後,朱金奇也帶肖瑞多次找樂宥以及**等人聯係,都是滿口承諾會在春節之前結清賬款。
肖瑞也看到,“嘉樂靈芝液”的銷售最近有了很大的起色,華宥大廈都開始做外立麵,招商工作正有條不紊的進行中,都不像要出什麼問題;甚至朱金奇還會帶一些債主到嘉樂、華宥參觀、協商,緩解他們的討債焦慮,避免將所有的壓力都堆到肖瑞跟他母親頭上。
雖然心裡有些擔憂,但肖瑞還是覺得這些問題都能夠順利解決掉。
今天又有好幾個債主跑上門來催款,肖瑞好不容易將人應付走,一時間聯係不上朱金奇,心煩意亂,也沒有心思睡覺,騎上摩托車,就想找家酒吧或者燈光曖昧小店,散散心。
他有兩次跟朱金奇、周斌他們到紅浪漫消遣,也去過幾次泡腳房,雖說他年紀還很小,在朱金奇他們麵前放不開,但有些事也是食髓知味。
“滴嗒滴,滴嗒滴……”
肖瑞將摩托車停到路邊,從斜挎背包裡拿出手提電話,卻是一通陌生電話打了進來。
“喂,哪位?”
摘下頭盔、手套,手臉暴露在凜冽的寒風中,肖瑞凍得聲音有些發抖,不耐煩的問道。
“你現在還覺得朱金奇這個人沒有問題嗎?”
電話那頭傳來沙啞低沉的聲音,還有“呼呼”的風聲,似乎也在室外哪個地方打來這通電話。
“你到底是誰,為什麼三番五次打這種莫名其妙的電話過來?”
肖瑞皺著眉頭問道。
“你不要問我是誰,你可以當我是一個正義感沒有完全泯滅的陌生人。雖然朱金奇那些人,我也不敢得罪,但你爸爸以前幫助過我,我不忍心看著你一頭栽進他們的陷阱裡,死到臨頭還毫無察覺。”電話那頭繼續說道。
“……你是誰都不說,我哪知道你說的是真的假的?”肖瑞急躁的說道,但他這次沒有掛斷電話。
“我說了,我不敢得罪朱金奇背後的那些人,怎麼敢暴露自己?而到底是哪些人,朱金奇這段時間也帶你見過、接觸了。你覺得他們下決心謀奪你父親這些年攢下來的家底,你能鬥得過他們,有還手的餘力嗎?”
電話那邊沙啞的聲音不急不躁的說道,
“聽你的語氣,你這段時間應該並沒有聽我的話,將跟華宥建設、嘉樂科技有關的票據、合同偷偷複印一份藏著。你現在再想去做這事,應該是來不及了,你隻能冒險將一些關鍵票據、合同直接偷出來,防止朱金奇他們一把火將這些燒個精光。記住,不要多拿,避免被朱金奇他們覺察到。朱金奇他們的計劃就是將所有相關的票據、合同付之一炬,然後將拖欠你家的兩三千萬應付款一筆勾銷。當然,你拿到這些材料後,在你父親出獄之前,千萬不要聲張。你鬥不過他們的,他們為了這兩三千萬,什麼事都乾得出來,也絕對不會比你父親手軟。相信你也知道你父親在林學同身上做過什麼。好的,我能說的就這些了,你也不要打聽我是誰,祝你好運….…”
聽著電話那頭傳來的“嘟嘟”聲,肖瑞陷入迷茫當中。
之前同樣是這人打來的兩通電話,他都沒有理睬,但這兩天債主接二連三密集找上門來,他也禁不住想,朱金奇真的還值得信任嗎?
肖瑞猶豫了一會兒,戴上手套、頭盔,轉頭就騎著摩托車徑直往溪口鎮而去。
縣裡距離溪口鎮有十三四公裡,肖瑞滿心疑雲與焦慮,將摩托車開出風馳電掣的感覺,很快就趕到溪口果汁廠。
此時果汁廠還在加班加點,趕在年前為嘉樂代工生產最後一批“靈芝液”,兩個主車間都燈火通明,辦公樓除了二樓生產部的辦公室還亮著燈,其他都陷入一片漆黑之中。
肖裕軍入獄之前,就將幾家廠的法人代表都轉到肖瑞名下——看到肖瑞騎摩托車過來,兩名保安從門衛室走出來,幫忙將大鐵門拉開來,還一路小跑引導肖瑞將摩托車停到東側的空場地上。
得知朱金奇十點鐘剛離開廠子,肖瑞先到自己的總經理辦公室坐了好一會兒,才強抑住內心的慌亂,拿鑰匙打開財務室的門。
肖瑞對生產不是很懂,這段時間卻是幫著整理財務材料。
他很快就找到跟華宥建設及嘉樂科技簽字蓋章的供銷合同以及一部分出入庫票據,裝進背包,都感覺心臟快從嗓子眼裡跳出來了。
這一刻肖瑞深感自己的無能跟懦弱,明明是他肖家的廠子,他爸入獄前還特意將幾家廠的法人代表都換成他,為何竟心慌成這樣子?
肖瑞將財務室重新鎖上,回到自己的總經理室好一會兒,心臟還在“砰砰”亂跳。一道燈柱掃過來,肖瑞都嚇了一哆嗦,走到陽台上就見朱金奇平時開的那輛桑塔納正停到廠門附近的空地上,朱金奇與周斌從車裡下來。
雖然這半年來,他跟周斌見過好幾次麵,但周斌一次都沒有到果汁廠來過,更不要說深更半夜跟朱金奇出現在這裡了。
他剛剛接到陌生電話說朱金奇會跟人內外勾結燒掉財務資料,這一刻怎麼可能不多想?
肖瑞沒有經曆過什麼事,這一刻腎上腺素再度飆升,臉皮子都不受控製的微微顫抖起來。
聽著朱金奇與周斌走樓梯上來的腳步,肖瑞緊緊捏住拳頭,嗓子眼就像被無形的手捏住,喘不過氣來。
“你怎麼這麼晚在廠裡?”朱金奇看到肖瑞站在辦公樓三樓陽台上,疑惑的說道。
這一刻肖瑞就像掙紮著跳入水中的魚,陡然間又緩過勁來,有些磕巴的說道:“又,又有人跑家裡來催款,煩,不想在家裡待著!”
“樂總那邊我已經又催過一遍了,答應這兩天就把錢結給我們,”朱金奇說道,“嘉樂的情況你也清楚的,要等下麵的藥店結款,資金才能回籠。現在這年頭啊,三角債就是這麼來的,一環拖一環。嘉樂可能年前隻能先打一半的款給我們,剩下的要等到年後。不過我算過,我們這個年還是能過得很肥的。我們也沒有必要將欠的款子都付出去,趕在過年前支付一半就算很客氣了。再有人找上門來,你往我這邊推。對付這些孫子,要連唬帶騙,不能太老實了。”
“嘉樂的銷售怎麼樣?”肖瑞問道。
“靈芝液年前銷售漲得很猛,張總那邊都怕我們供應不上貨,我拍胸脯他們都不相信,”朱金奇說道,“這不,周總非要親自過來看我們的車間有多忙碌才放心!你早點回去休息吧,明天下午我們還要趕去錫江呢。”
肖瑞也不敢在朱金奇、周斌麵前多待,就順著朱金奇的話,拿了背包離開,深怕自己隨時會撐不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