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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四十章 寒夜識故人(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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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麼這麼早就回來了?”蕭長華知道蕭良、蕭瀟夜裡去參加泛華建設的招待晚宴,還以為不會太早結束,沒想到他們剛過十點鐘就回家了,好奇的問道。
“許建強有省裡的朋友要招待,我們插不進去,就早點回家了!”蕭良說道。
“爸,你知道隋警官是誰的女兒嗎?”蕭瀟這時候還震驚於隋婧的身份,忍不住說道。
“誰的女兒?”蕭長華好奇的問道。
“隋婧是新任市長鐘雲峰的女兒,沒想到吧?”蕭瀟說道,“許建強背景也是夠深厚的,今天的晚宴,不僅樂建勇參加了,剛上任還不到兩個月的鐘市長也參加了,但誰都沒有想到隋警官會是鐘雲峰的女兒。今天好多人都傻了眼……”
“啊,怎麼可能?”葛明蘭也是震驚不已,也是禁不住動容的湊過來,問道,“你們是不是跟這個隋警官挺熟的?”
雖說官場上不乏有人幾起幾落,但具體到個人頭上,想要東山再起談何容易?
當然了,要是此時有市長這樣的人物提攜,難題也就不是什麼難題了。
葛明蘭心裡很清楚丈夫這兩年被踢到黨史研究室後內心的失落與痛苦,聽說隋婧竟然是新任市長鐘雲峰的閨女,內心震驚之餘不禁生出一些彆樣的期待來。
蕭瀟卻也明白攀上新任市長的關係,對他家的意義是何等重要,也是如此,想到酒宴上的一幕,禁不住歎息說道:“蕭良跟隋靖是挺熟的,但……”
蕭良伸腳在桌下輕輕踢了他哥一下,打斷他哥的話頭,腆著臉問他媽:“怎麼,媽不會是想著我走一走隋婧的關係,好讓咱爸官複原職吧?”
“說是這麼說,但哪有這麼容易的事情哦?”葛明蘭這兩年在單位也算見識過世態炎涼,知道小兒子僅僅是市長女兒的朋友,又不是市長的女婿,市長的關係哪是那麼好攀的?
要不然,市裡的職位再多,也不夠分啊。
“爸,你不是說有機會跟我們兄弟兩人喝兩盅嗎?”蕭良跟他爸蕭長華說道,“今天的酒席,有鐘市長在,我們都拘謹沒有怎麼喝酒,現在時間還早,我們出去找個地方隨便再喝點吧?”
這一世誣陷案並沒有給他家帶來多深的打擊跟痛苦,事情都過去半年了,葛明蘭對喝酒這事也早就不再敏感,看到蕭良拿了兩瓶瀘州老窖出門,也忍住沒有搶一瓶回來,隻是叮囑爺仨不要喝得醉醺醺回來。
…………
…………
之前走路送隋婧、孫菲菲她們回銀花苑,蕭良有些微醺,身體正熱乎著,但再次從家裡出來,跟著他爸、他哥往銀花苑南麵的蔣家園後街走去,叫冷風一吹,頓覺幾分寒意。
這段時間忙著工作,都還沒有時間回家拿換季的衣服,還穿著入秋後的薄羊毛衫、薄夾克,走在寒夜裡就有些頂不住。
好在路不遠,抖抖索索走到蔣家園後街。
整個蔣家園社區占地有三四平方公裡,早年是棉紡一廠、二廠以及船機廠等好幾家國營廠的職工宿舍、住宅區。
八十年代大部分國營廠效益還勉強看得過去,或籌資或集資在蔣家園靠近城區中心乾道人民路的繁華地段,建了一批單元樓分配給乾部、職工,比如蕭良他家目前住的房子就屬於這一類。
也有一部分土地騰退出來,建了銀花苑這樣的商品房小區,比如許建強借給孫菲菲暫住的房子。
不過,這兩年大部分國企效益滑坡得厲害,大部分普通職工都沒等得上分配新建公房;甚至連吃飯都成了問題,更不要說集資建房或買商品房了,都還住在低矮錯亂的平房棚戶裡。
不知道從什麼時候開始,普通國企職工家庭居住最為密集的蔣家園後街,每到夜晚就會有十好幾家夜宵檔擠占街邊的空地。
夏秋時夜宵檔最為簡單,簡易灶台放三輪車裡,加幾套簡易桌椅就是一個夜宵檔;入冬後天氣寒冷下來,則用篷布或塑料布搭出遮風擋雨的小棚子。
蕭良他爸在調入市委工作之前,曾擔任過船機廠六分廠的廠長,在被免職踢到黨史研究室工作後,有兩年多時間幾乎就沒有踏足船機廠普通職工居住最密集的蔣家園後街。
看到他爸領著他們來蔣家園後街覓食,蕭瀟都覺得詫異。
他這段時間不僅要跟進生產,還要就讀東洲工學院的研究生課程,還真沒有注意到他爸心態上的微妙變化。
蕭良跟著他爸、他哥揭開一家夜宵檔的門簾,騰騰熱汽夾雜著濃油重醬的香氣撲鼻而來。
防雨篷布棚子裡,靠裡角搭起一隻簡易灶台,身材高大的師傅係著油膩的圍裙正在灶台前炒著菜;灶台前熱汽更盛,看不清臉麵,但師傅手下的動作行雲流水——蕭良看到這一幕,卻是一怔。
灶台裡側還擺放一張木架子,摘擇切好的葷素菜,都裝盤擺在木架子上,客人過來隨點隨炒,甚至是方便。
棚子不小,隻有四張折疊小桌,已有兩桌身穿油膩工裝的酒客正喝得熱火朝天。
有個婦人拿小板凳坐在角落裡,看到蕭長華父子三人走進來,瘸著腿走過來招呼:“蕭廠長這麼晚還過來喝酒啊,嫂子不管你啊?啊,這是蕭瀟、蕭良兄弟倆吧,有好幾年沒見了,都長這麼大個子了?”
瘸腳婦人詫異又熱情的打量起蕭良、蕭瀟兄弟兩人起來。
蕭瀟似乎被眼前婦人蒼老、憔悴的麵容驚呆住了,有些不敢確認的問道:“錢嬸?”
蕭良沉默的看著眼前麵容蒼老、憔悴的婦人。
前世他家與錢少斌一家關係再度密切起來,甚至命運交織到一起時,已經是九七、九八年之後的事情。
又由於前世九七、九八年區政府已經對蔣家園後街進行整頓,所有夜宵攤都被清理出去,以致他對錢少斌經營夜宵攤這件事的印象不深。
蕭良這時候才想起來,錢少斌夫婦這段時間確實應該就在蔣家園後街擺夜宵攤。
“蕭瀟還能認出我來啊?”瘸腳婦人更是興高采烈的招呼蕭長華父子三人坐到灶台前那張簡易桌前。
這時候看清楚灶台後大師傅的臉,蕭瀟更是驚訝的問道:“錢叔不在船機廠了?怎麼回事啊,船機廠效益再不好,也輪不到錢叔你下崗,怎麼做起夜排檔來了?”
“怎麼,在船機廠做事講究技術,炒菜就不講手藝了?”頭頂微禿的錢少斌沒有在兩個小輩麵前提做夜排檔的事,岔開話題笑著說道,“你兩小子放心,錢叔準保拿出高級工程師的手藝來給你兩小子看看。”
錢少斌將手裡這盤菜快速翻炒裝盤,交給妻子後,騰出手先走過來給蕭長華遞了一支煙,又看向蕭瀟、蕭良問道:“你兩小子學會抽煙了?”
“我跟我哥都畢業工作兩三年了,”蕭良從回憶的情緒裡回過神來,掏出褲兜裡的煙,遞給錢少斌,說道,“錢叔,抽我們的,該我們給你敬煙……”
“呦,現在學會敬煙了啊,不像以前那般書呆子,就知道讀書了。”錢少斌高興的從蕭良手裡接過煙。
跟蕭良他爸媽都是中專畢業後才分配到船機廠不同,錢少斌的父親錢裕貴從三十年代就在船機廠的前身東洲汽輪機廠做學徒工。
錢裕貴解放前入黨,參與秘密護廠運動迎接解放。
解放後搞公私合營,汽輪機廠曆經幾十年,發展成江省規模最大的船用機電設備廠,錢裕貴曆任廠保衛處處長、副廠長等職。
錢少斌與其兄錢少明、其妹錢叔芬成年後,都先後進入船機廠工作,娶的妻子、嫁的丈夫都是船機廠的職工;錢家第三代人,進入船機廠工作的更多。
認真數下來,錢家三代總計有十三四口人都是船機廠的職工;錢少斌的老父親錢裕貴則可以說是東洲那麼多國營廠裡“奉獻青春、又奉獻子孫”的典型縮影。
船機廠早年效益比較好時,在蔣家園前街臨近人民路區域,籌資建造幾棟住宅樓,錢少斌三兄妹以及他們的父親錢裕貴都有資格分到新的公房。
不過,錢裕貴作為老黨員,高風亮節,幾次將分房機會,都讓給住房條件更困難的乾部職工,以致他家三代十幾口人,到現在都還住在後街低矮的平房裡。
錢少斌還是讚同老父親錢裕貴這種行為的,但錢少明、錢叔芬卻因此跟老父親錢裕貴的矛盾很深。
蕭良他爸在船機廠時,與錢少斌一家的關係交往頗密,他哥蕭瀟以及蕭良出生時,他媽奶水少,而錢少斌的妻子當時也都剛剛生養錢采薇、錢采芸兩個女兒,他們兄弟倆沒有少蹭人家的奶水。
不過,蕭良他爸調到市委後工作異常繁忙,整天圍繞市委領導轉,幾乎沒有個人時間,等到被免職踢到黨史研究室,意誌消沉,跟以前的同事更是斷了聯係;他媽也很早從船機廠調到港務公司工作。
倘若不算前世,蕭良跟他哥蕭瀟確有七八年前沒有見著錢少斌一家人了。
錢家三兄妹,老大錢少明、老二錢少斌在船機廠的發展一度都很好,九十年代初錢少明就擔任一分廠的副廠長,錢少斌擔任總廠的高級工程師,可以說都是船機廠的中堅骨乾。
不過兄弟二人的命運,在進入九十年代之後就很快發生極大的變化。
錢少明不再忍受老父親錢裕貴一心為公的頑固作風,開始跟郭晉陽這些廠領導走到一起,很快就越發的風生水起,目前應該就暫時還住在蔣家園後街,也是怕激怒老父親錢裕貴,還沒有搬入新宅。
錢少斌卻完全繼承了老父親錢裕貴的風骨跟耿直的脾氣,九十年代之後看不慣船機廠領導層貪腐作風,發生幾次激烈的矛盾衝突,工作上也處處受到鉗製,一氣之下九四年就主動辭職下崗。
錢少斌作為船機廠的高級工程師,此時卻與妻子在蔣家園後街擺夜宵攤,怎怪蕭瀟看到不震驚?
蕭良看他爸一臉平靜的跟錢少斌夫婦打招呼,心想他了解錢少斌夫婦的近況,也可能沒少光顧這裡,就沒有多嘴什麼。
就著貨架點了清燉羊肉、韭黃炒羊肝、大蒜炒羊血、黑菜粉絲,蕭良又拿了四隻玻璃杯先分掉一瓶瀘州老窖,給錢少斌倒了一杯放灶台上,讓他一邊炒菜一邊喝酒敘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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