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頂樓參觀了一圈,大家最後又走進許建強的總裁辦公室裡,蕭良站在寬大的玻璃窗前,看著東洲城區遍布低矮的建築群。僅有幾棟建築鶴立雞群般聳立起來,實際也隻有四五十米高。蕭良這一刻更清晰的感受到東洲城區在九十年代發展是何等的滯後。蕭良坐到觸感柔軟的真皮沙發上,從許建強秘書周華手裡,接過加冰塊的可樂,跟許建強說道:“現在銀根收這麼緊,未來三五年都不大可能看到政策轉向。泛華建設如果說想要做一年賺幾千萬、幾億的大項目,我是沒能力出什麼主意了。如果許總不介意更充分利用手頭的團隊資源,又不需動用太多資金的情況下,一年賺三五百萬,我倒是還能幫著瞎出出主意的。”“哦,”許建強笑著說道,“我這個月一直想找機會請你到新華通來坐一坐,就想著有洗耳恭聽的機會啊……”新華通大廈要是最終能成功做下來,物業銷售一空,整個項目的盈利預計有兩三千萬。在這個年代,這已經是相當誇張的利潤了。不過,這麼高的利潤,從開發建設到最終消化、徹底兌現,也不是兩三年能完成的;可能需要五六年,甚至樓市行情不理想,周期會更長。而消化周期越長,沉澱下去的運營、財務成本越高,利潤越低。情況比較樂觀的話,平攤下來,泛華在新華通大廈這個項目裡,每年可能也就三四百萬的利潤。許建強怎麼可能覺得一年賺三五百萬是個小數字?蕭良說道:“東洲城區發展要比錫江、省城滯後一些,但也在快速發展。現在就有不少城區的國營企業,因為城市發展的需要,將陸續要遷往開發區去發展,老的廠區勢必就要空置下來。而與此同時,相比較錫江、省城秣陵,東洲城市發展還缺乏各類如小商品、五金電器、建材、家裝等綜合、分類專業市場以及供市民休閒娛樂需求集中得到釋放的大型娛樂文化及餐飲場所。東洲城區的商業形勢,整體上說來,相比較一二線城市還是滯後太多了。我覺得在銀根沒有放鬆之前,許總也許比較難拿到大額的貸款,但手裡有一支成熟的招商運營團隊,可以從這些方麵多考慮考慮……”“改造,而非拆除重建?”許建強眼睛一亮,問道。錫江市先是城區一些繁華的路段,自發形成小商品貿易聚集區,占道經營對環境及附近的居民影響很大。錫江市政府出麵招商引資,這兩年在紫江路建成綜合批發市場,引導商戶退路進室,效果很好。以泛華此時的資金狀況,拿地建造一座全新的綜合批發市場不現實,但很多人還沒有意識到,挑選合適的老廠區進行改造,是最快速度、最小代價,介入這個領域的方便之門。蕭良點點頭,跟許建強詳細說道:“拆除後拿地重建商業項目是利潤更可觀,檔次也更高一些,但是動用的資金規模大不說,建設開發周期動輒就要兩三年,算上招商、物業銷售,消化周期就很難預估了。倘若在主城區邊緣拿到合適的空置廠區,進行商業化改造,除了能有效控製資金投入、建設消化周期短之外,也能最快速度的讓許總的招商運營團隊充分發揮所長!當然,泛華甚至都不需要動用資金將改造的廠區全部接過來,承租就可以進行運作……”“不錯,不錯!”許建強拍著大腿叫好道,“為這個,就值得我今天好好敬你幾杯酒,我們現在找個地方喝酒去。不要怪我小氣啊,今天不直接在這裡招待你們。這裡是純粹做排場的,也是有我一些年輕氣盛的意味在裡麵。今年有些不景氣,泛華也不得不收縮各方麵開支,今年這裡就沒有動用過。再一個,樂宥那家夥脾氣比較倔,我現在都沒能好好勸動他,還是分開喝酒比較好,免得撞上影響氣氛……”蕭良猜測前世許建強很快就跟樂宥分道揚鑣了。許建強之前就帶著他們參觀頂樓專屬空間,沒有帶他們參觀樓下泛華建設的辦公區域,這時候又聽他這麼說,蕭良就更心知肚明了。有些建議可以跟許建強說,就沒有必要讓樂宥參與進來。這也正常,許建強剛到東洲,也許是強龍難壓地頭蛇,很多事情需要樂家出麵疏通,但許建強已經在東洲紮根三年,也形成自己的團隊,樂宥及背後的樂家又不像是好的合作夥伴,當然得想辦法擺脫。良禽擇木而棲嘛,要是許建強不做選擇,蕭良還真不會高看他一頭。蕭良笑了笑,表示完全理解。許建強帶上秘書周華以及兩名核心助手,也是泛華建設目前負責開發建設與招商運營的兩名副總,分頭坐兩輛車趕到東洲大酒店。東洲大酒店與新華通大廈在同一條街上,相距不到兩公裡。東洲大酒店十六層高的主樓在九十年代之前,一直都是東洲市城區的地標建築;這兩年才有新華通等三五棟大廈的高度超過東洲大酒店的主樓。坐進東洲大酒店頂樓的豪華包廂裡,蕭良更是不吝嗇言語,進一步暢述他對東洲市未來的城區各種商業形態的發展判斷,重點自然也是城區舊廠改造各種商業的可能。東洲市這兩年經濟發展不如錫江,跟歐美發達地區更是不能相提並論,但早年在國內也算工業部門較為齊全、發展較好的地區。然而在八四年地市合並之初,東洲市包括屬縣在內,超過百分四十的工廠都集中在東洲主城區範圍之內。八四年東洲作為沿海開發城市之一,設立經濟開發區推動招商引資工作,鄉鎮企業也開始蓬勃發展,但一直到近年來,市委市政府才著手推動城區工廠外遷,給城區發展騰出更多的空間。九四年國內還沒有大規模開發建設新城區的概念跟經濟實力。這些廠區所能改造的商業形式,除了滿足服務城區三十萬居民的娛樂、餐飲及購物所需外,蕭良更在意城鄉之間物流及商貿渠道發展的相對滯後,需要在百貨商場及傳統的商貿物資企業之外,投資建設一批更專業的商品批發市場進行補充。而東洲市早年的工業以輕工業為主,主城區邊緣有好幾家大舉架的紡織及木材加工類廠房——這類廠房是最容易改造的,倘若能毗鄰城郊的主乾道,價值則更高。接下來市委市政府會進一步加快推動城區工廠外遷,這些廠房倘若不進行改造,也會因為極高的地段價值,在接下來兩三年間被瓜分一空。蕭良現在沒有能力去分一杯羹,短時間也不想跟市裡接觸太深,還不如這時候狠狠的給許建強助一臂之力。因此酒席之間,蕭良不僅談了東洲與國內一二線城市的商業形勢差距、未來三五年可以大力追趕的空間,還談了東洲城區已經擬定的以及未來可能調整的發展規劃,也不加吝嗇的對城區工廠諸多騰退標地逐一進行點評。蕭良甚至直接將最有價值的三五個地塊指出來,進行詳儘的分析,就差直接手把手幫泛華建設寫項目調查報告書了。許建強作為泛華建設的老總,在東洲市井之間可能沒有什麼名氣,但東洲大酒店的餐廳經理還是一清二楚的,哪怕是過了營業時間也親自貼心的帶著服務人員守在包廂外。一頓酒喝到十一點鐘,蕭良說得都有些口乾舌燥了,期間也接到袁文海打過來的傳呼,得知縣公安局拖到十一點才通過行政拘留周斌等人的申請。蕭良不管許建強跟三名手下還很意猶未儘的樣子,結束飯局:“今天蹭許哥的酒就到這裡了,改天再回請許哥;顧培軍、張衛他們還要回雲社呢……”“下回酒還是我請,你不要跟我搶,”許建強笑著說道,“我這邊再搜集一些信息,過幾天少不得還要請你把把關。我現在知道沒有能力邀請你加入泛華,從今天算起,一頓酒你負責吹三個小時的牛,我支付一萬的顧問費給你。你不要嫌少,泛華目前資金確實有些緊張,我也不瞞自己人。”“在泛華掛個顧問可以啊,但顧問費就算了,許哥你看我未來也不像缺這三五萬的人吧?”蕭良笑著說道,“其實我知道這些東西,也是我爸在市委黨史辦公室工作,我哥這兩年在市經貿委工作,有所接觸……”蕭良也稍稍點透自家的背景,許建強真關心,自會去打聽。“行。”許建強心思完全在舊廠改造綜批市場的思路上,也乾脆利落的說道。都飲了不少酒,大家都沒有帶司機,就將車扔東洲大酒店的停車場裡,分頭打車離開。分彆後,鑽進出租車裡,看著昏黃路燈從車窗照進來,顧培軍感慨的說道:“我總算明白你為啥不把範春江、周健齊之流放眼裡了。這個許總背景不簡單吧?”許建強他自己以及他部下,都不可能將背景扛到臉上宣揚,但看到泛華能獨立開發新華通這種規模的商業大廈,顧培軍當然能猜到許建強的背景絕對是他一個村黨支部書記可望不可及的。東洲大酒店雖然不是市委市政府直接的接待部門,但作為市屬企業,級彆夠高,酒店部門經理不是對誰都會親自奉上這麼貼心服務的;更何況許建強在新華通頂樓的排場,是顧培軍做夢都想象不出來的。在顧培軍看來,蕭良隻要有機會,就能折服許建強這等層次的人物,哪裡還需要畏懼範春江、周健齊以及至少還要在獄中待上兩三年的肖裕軍這些人?蕭良笑了笑,如果範春江、周健齊這些人是獨立的個體,他當然不需要畏懼什麼,又或者說他不在東洲發展,也不想再討回什麼公道,跳出東洲,也完全不需要再去理會範春江、周健齊、肖裕軍以及背後那些人狼狽為奸、沆瀣一氣。問題是他內心深處還有太多的不甘心、不甘願,希望他家能徹底走上正軌,也希望他生長的地方有更好的發展,希望一些善良的人不受傷害,事情就不會有想象中來得簡單。“周健齊以及周健齊背後的事,我們能解決,”蕭良跟被震住後變得沉默寡言的張衛直接挑明了說道,“周斌這個人跟三教九流廝混較多,有些葷素不忌,你那邊還是要小心些,也不要有什麼把柄給他們抓住。文化站底樓大廳裡的那幾台老虎機你就給撤了吧,賺不了幾個錢。老袁不會收你的賄賂,本來他這幾天就想將那幾台老虎機給端了,你現在自己解決掉最好。”“好的,我今天回去就先將那幾台機子關掉。”張衛點頭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