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過飯,眾人回到辦事處都已經是晚上九點了。蕭良直接讓徐立桓留在辦公室裡,跟吳啟燕、張銘、張斐麗、劉薇薇談工作交接的事,他拉上他哥、顧培軍先回到住處。資金寬裕了一些,為了改善眾人的居住條件更方便工作,蕭良在辦事處附近短租了幾套房子作為宿舍,不再擠在簡陋的旅館裡。“徐立桓、吳啟燕他們留在新公司,但張斐麗、劉薇跟我回果汁廠,她們本人或許沒有意見,但我真沒有辦法給她們開太高的工資,還真是頭痛啊,”顧培軍有些頭痛的問道,“你想想看,村兩委委員才拿多少錢,工廠那麼多普通職工才多少錢一個月?現在鎮上說是要適當拉開普通職工跟管理人員的收入差距,但在改製之前,我是真沒有辦法頂住壓力乾啊!”顧培軍雖說順利當選村黨支書記、村委會主任,但他也很清楚彆人對他是持懷疑態度的。汪興民目前也是能用的人手實在太少,對他是姑且試之。他要是遇到反彈聲音太大,他自己倒不是多在乎南亭村黨支部書記這個職務,但是計劃給新公司充當生產基地的果汁廠不再受他們的掌控,要怎麼辦?在南亭湖果汁廠改製之前,果汁廠受不受他們控製,事實上就是一紙任命的事,主導權完全不在他們手裡。顧培軍覺得他們不能冒太大的風險。“那就給她們開兩千好了,但不能再低了。”蕭良說道。“我是考慮開這個數,從市製藥廠挖人差不多也是這個標準,但我就怕她們的胃口被你養刁了,這個數也難滿足。”顧培軍苦笑道。月薪兩千在九四年的東洲市,已經是很誇張的一個數字,但話又說回來,沒有四五倍的溢價,憑什麼從市製藥廠挖技術管理骨乾到一家鄉鎮村辦企業來?隻是,新公司這邊能給吳啟燕、徐立桓他們開六到十萬的年薪,而張斐麗、劉薇薇回到果汁廠,顧培軍擔心就算能爭取將她們的月工資開到兩千,也難叫她們滿足。蕭良沒良心的笑道:“張斐麗、劉薇薇她們要是真有怨氣,那隻能先熬一熬她們。她們日後要是還跟我們一起走,我以後肯定會補給她們——你這個當廠長的,我現在也沒有辦法額外開工資給你是不是?”蕭良倒不擔心張斐麗、劉薇薇有怨氣。劉薇薇年紀輕,很容易滿足,張斐麗心思比較單純,沒有太強的功利心。當然了,將來收入拉開差距,蕭良知道肯定會有其他一些人不滿意,或者說不滿足,但他也不會理會太多。即便徐立桓他們都有高中學曆,在九十年代初殊為難得,但果汁廠說到底就是偏於一隅的一家鄉鎮村辦企業。蕭良沒有覺得他第一批挑選出來的九人,個個都堪大用;最終能有一兩個堪大用的,他就謝天謝地了。其他人嘛,他也不覺得有什麼責任或義務,要一直帶下去。因此對今後有可能會暴露出來的一些問題跟矛盾,蕭良也不以為意,他可不想玩“一碗水端平”的這種權術。他沒那麼多心力。現階段都是他拖著這些人在跑,也不怕他們造反。後麵的事情,後麵再考慮。他這艘船也不是誰想搭就能搭的;有人想跳船走人,往後也隻是這些人後悔。蕭良問他哥:“徐玉山教授那裡,都有哪些材料帶過來?”蕭良雖然這一個多月都沒有離開錫江,但也隨時關注他哥蕭瀟跟東洲工學院營養工程係徐玉山教授接觸的進展。在果汁廠清庫存出了一定成績之後,他哥蕭瀟也有底氣開始跟徐玉山教授具體談一些合作的條件。蕭瀟從提包裡拿出一疊材料,遞給蕭良說道:“徐玉山還是很謹慎的,沒有給太多的材料。這是徐玉山今年三月份剛申請到專利的研究成果以及一些認證材料,也有徐玉山教授這兩年所發表的幾篇相關論文。徐玉山的實驗室我進去參觀過幾次,還特意把市製藥廠的陳祝拉上走了兩趟,初步判斷是可以跟果汁廠的生產線銜接上,後續還需要進一步的研究。”東洲製藥廠大中專本科學曆的職工不少,但碩士研究生以上的還是屈指可數。陳祝在市製藥廠是工藝科副科長,算是技術大拿。又因為陳祝本碩都就讀於東洲工學院,與蕭瀟算是師兄弟,私交不錯。蕭瀟畢竟不是專業出身,畢業後在市經貿委主要也是做事務性工作,他對很多技術方麵的事情都不是很確定,就借著私交,請陳祝幫忙走了兩趟掌掌眼。蕭良打開電風扇,接過那疊材料坐藤椅上翻看起來。從這疊材料裡可以看出徐玉山這兩年在保健品領域的研究,主要還是各類低聚糖聚合物的功效比較,說實話並沒有什麼令人眼前一亮的獨創性。不過,這些材料有一點是蕭良頗為意外的,就是徐玉山除了給自己的研究成果申請了一項國家專利外,年初還想辦法通過省藥監局的專家評審。這說明徐玉山從近幾年國內逐漸火熱的保健品市場裡,很早就清晰看到他所做研究的商業價值,又或者說他就是直接奔商業價值才去做的這些研究。雖說這注定徐玉山對他的研究成果有較高的期許,會開出不菲的價碼,但倘若將他的研究成果直接納入新公司名下,則能省去後續很多的麻煩。蕭良大體記得整個保健品市場的亂象,今年就已經處於爆發的邊緣,明年就愈演愈烈——如果曆史軌跡不發生大的變化,明年底國家就會下決心整治保健品市場。到時候哪家保健品廠商想要逃過第一輪清理整治,很多關鍵性的評審認證文件則變得異常關鍵。以技術轉讓的方式,直接采用徐玉山的研究成果,新公司在合規性操作上會有極大的便利性。“徐玉山現在有提什麼新的條件沒?”蕭良看向他哥問道。之前徐玉山教授提出一次條件,是一部分現金買斷加保健品銷售提成。現金買斷開價卻是不高,徐玉山隻要求出兩萬元就行。蕭良不介意多付點現錢,但不可能同意徐玉成拿產品銷售提成。保健品看上去利潤空間極大,原材料、勞動力成本都不高,初期也沒有多複雜的生產設備投入,但市場營銷的投入太高了。最為典型的案例就是去年才開始發力做產品的金銖口服液。要是曆史的軌跡不發生變更,金銖口服液今年的銷售額就能做到十五億,明年,也就是九五年到達巔峰期時,年銷售額應該會做到驚人的八十億。這是九十年代中期的八十億銷售額,是後世極難想象的一個數字。也因此在金銖集團垮塌後,無數財經分析家都恨不得拿出顯微鏡來,將金銖集團的每一根汗毛都研究一遍。蕭良對金銖集團的崛起以及驟然垮塌,印象也是極其深刻。金銖口服液崛起兩三年間,銷售就能達到如此驚人的高度,主要原因是一支短短兩三年間急劇膨脹到十六萬人規模的銷售團隊。金銖口服液絕大部分利潤,最終被養這麼一支龐大的銷售團隊以及賬目混亂的市場營銷投入吃得一乾二淨。金銖集團崩塌瓦解之後,除了一地雞毛,啥都沒有給創始人留下。蕭良再有前世二三十年的人生經驗,他也不可能有自信兩三年時間帶出一支高達十數萬人的銷售團隊,還能成功的駕馭住。他現在的計劃才剛剛實施,甚至這時候才一步步重新去摸索銷售團隊的建設過程,探索一些這個年代切實可行的營銷及市場推廣手段。蕭良都不清楚他能將營銷成本控製在什麼水平上,也就沒有辦法估算最終的產品利潤空間有多大,怎麼可能就直接答應給徐玉山按比例拿產品提成?蕭良現在寧可高價買斷,但他同時還希望徐玉山後續能參與到保健品後續新的功能研究、開發中來。蕭良不會覺得保健品就是神藥,但也不否認正規的保健品確實有一定的保健保養功能。蕭良也沒有想著毫無節製的誇大其詞去搞營銷,這注定日後會受到市場的反噬,甚至連九五底、九六年初的大整頓關卡都過不了——所以說恰到好處的營銷宣傳,更為精準的市場定位,以及穩健的產品生產、品控及開發,才是蕭良接下來為新公司在保健品領域堅持要走的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