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亭村就在鎮區的東首,村兩委大院距離鎮政府騎自行車也就六七分鐘的事。村兩委的院子占地不大,但緊靠著一座水麵約有三十來畝的南亭湖,看上去很是開闊,一棟七間頭的老式平房,是村兩委日常辦公地;村部東首是南亭村小學,西首就是創辦於八十年代初期的南亭湖果汁廠。南亭湖果汁廠最初依賴於宿雲山的果林資源生產水果罐頭,當時還叫南亭村罐頭廠。**十年代東洲市就有好幾家國營罐頭廠,地方上競爭就很激烈,廠子的效益很一般。上任村黨支部書記周海明接手果汁廠,轉變了經營思路,引進壓榨、罐裝生產線,生產當時國內市場還很新鮮的果汁飲品,漸漸在東洲市及周邊地市打開市場,八十年代中後期每年都有一兩、兩三百萬的淨利潤,是獅山縣的明星企業——之後不僅正式改名南亭湖果汁廠,還注冊了南亭湖商標。周海明九零年初不幸遭遇車禍去世時,果汁廠已經積攢了上千萬的淨資產,是獅山縣的明星企業,也給南亭村置辦出一些家底來。肖裕軍擔任村黨支部書記,接手果汁廠運營後,心思都用在掏空果汁廠的資產,全力經營自己的果汁廠及建材生意,後期又收購溪口水泥廠,南亭湖果汁廠的生產經營情況又怎麼可能會好?南亭村兩委,除了肖裕軍、何紅以及顧培軍外,另外還有三名委員,他們以往即便無法直接插手果汁廠的管理,平時也都能得到一些小恩小惠。除了逢年過節廠裡得都會給村裡發慰問獎金外,他們還有家屬在廠裡工作,崗位相對清閒,收入卻要比普通工人高許多。因此平時村兩委工作也都唯肖裕軍馬首是瞻,南亭果汁廠經營不善,也沒有人想著要追究什麼,總覺得虧的是集體的,他們個人都沒有什麼損失。不過,現在南亭果汁廠的黑幕可以說較為徹底的捅開來了,這三名委員突然發現,相比肖裕軍玩的偷梁換柱、移山填海的手段,他們這三年從果汁廠拿到手的好處隻能算個屁,心裡立馬就不平衡了。中午在鎮上吃飯以及蕭良下午到南亭村委,這三名委員沒有少罵肖裕軍這狗東西黑心,將南亭村好不容易積攢下來的家底都敗光了。現在果汁廠除了拖延鎮信用社等單位五百多萬的貸款外,還拖延果農以及其他原材料、設備供應商貨款總計四百多萬。現在廠子裡除了庫房裡積存下大量產品外,賬戶上都剩不到十萬流動資金,不要說生產早就停頓下來了,職工都有兩個月沒發工資了。果汁廠倉庫裡積壓這麼多庫存,主要還是年初傳出鎮上將啟動審計果汁廠的消息後,肖裕軍心裡有了忌憚,有心想要徹底打斷果汁廠的生產經營,倒逼村兩委及鎮裡下決心加快啟動果汁廠的改製。不僅原先的經銷商都同時停止從果汁廠進貨,幾名老銷售也被肖裕軍安排跳槽到溪口果汁廠去。差不多有四五個月的時間,南亭果汁廠的銷售工作都處於癱瘓停止狀態,也就積壓大量的庫存沒有消化。……………………下午先到南亭村兩委大院,顧培軍形式上召開了一次村兩委臨時工作會議,表決通過聘用蕭良擔任南亭湖果汁廠副廠長的決定,草擬了一份聘用合同,然後就直接將蕭良的辦公室安排到果汁廠的辦公樓裡。整個南亭湖果汁廠的廠區占地約有六十畝,除了兩棟廠房、一棟三樓辦公樓為主,以及倉庫等配套建築外,還留下不小的發展空地。鋪貼白瓷磚的辦公樓矗立於南亭湖的西岸,臨湖還留出五六畝大小的園子,種植了一些花花草草,六月中旬鮮花已謝,草木正盛——這些都是老書記周海明給南亭村留下來的家底。銷售、財務、檢驗、廠辦、工會等科室都集中在辦公樓裡。除了肖裕軍、何紅直接被逮捕外,兩名副廠長以及廠辦主任昨天也被警方帶走協助調查。蕭良跟著顧培軍走進廠子,好幾個無所事事站在辦公樓過道裡閒聊的職工,看到他們就紛紛躲回辦公室裡。蕭良之前負責對果汁廠的財務審計,對辦公樓裡十幾名工作人員都還是認識的。其中印象最深刻的,當然是廠辦副科長張斐麗,也是鎮黨委副書記周健齊剛結婚沒兩年的兒媳婦。果汁廠生產已經停頓有不短時間了,普通職工都無限期放假在家,辦公樓這邊主要也是顧培軍剛剛代表村兩委接管果汁廠的工作,擔任廠長,人才齊一些。顧培軍剛接手村兩委工作,下午村裡還有事情,到廠裡先將辦公樓裡十多名職工召集起來,宣布鎮上的決定以及村兩委對蕭良的聘用任命,就先離開了。蕭良之前主要是負責對果汁廠的財務審計,沒怎麼跑車間,下午就獨自走進已經停止生產一個多月、僅有兩三名職工看守的車間裡轉了半天,了解生產線的情況。差不多四點半鐘,蕭良準備先回辦公室整理一下思路再下班回家,卻不想他剛從車間走出來,就聽到一陣機車的轟鳴聲從廠門方向傳出來。蕭良眉頭微微皺起來。雖說摩托車在雲社鎮已經不是什麼稀罕物了,但他在還雲社還沒有見過重型摩托的蹤影,卻不知道誰會開一輛機車跑到果汁廠來。蕭良往前走,卻見一輛紅色鈴木摩托停在辦公樓東南的廠門內側的空地上,一個穿花襯衫的青年騎坐在摩托上——這個年代真的非常流行花襯衫。花襯衫青年捏住刹車的同時,還在不斷的轟著油門,好似生怕整個廠子都不知道他的存在。雖說那天在田文麗家樓下,蕭良沒有特意記那輛火紅色鈴木的車牌,但他相信應該是同一輛鈴木。蕭良打量著跨坐在鈴木摩托上的花襯衫青年,雖然他前世沒有跟周健齊的兒子周斌打過照麵,但周斌短而疏的眉毛、狹長的小眼睛以及鼻孔外翻的塌鼻梁,幾乎是從周健齊臉上拓印下來的。蕭良冷冷地站在一旁。周斌不再轟油門,卻鼻孔朝天的乜視過來。他有些懶得搭理不知道從哪裡冒出來的愣頭青,似乎對他還不服氣。這時候辦公樓有兩人準備下班,看到廠門內側的這一幕,又都縮了回去。蕭良往辦公樓那裡打了一眼,二樓、三樓都有人朝這邊打量,沒有張斐麗的身影,不知道是已經離開廠子,還是嫌丟人躲在辦公室裡不願露臉。蕭良又朝門崗室看過去,門衛董大成都快退休了,這時候在門崗室裡正扒著窗口偷偷往這邊看。蕭良雙手插兜,靜靜站在那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