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老人說要給唐繼華打電話,隋婧癟著嘴說道:“我才不要你打這個電話,你們不要以為有機會可以名正言順的將我叫回省裡。再說了,唐叔叔是縣委書記,他都關注這個案子了,難道還看不到這個案子有問題啊,哪裡需要爺爺你打這個電話啊?唐叔叔他不會視而不見吧?”“唐繼華是猜測這個案子可能有更大的問題,這個案子也不是就沒有可能徹底查清楚,但不能放在獅山查,”老人靠著窗台而立,皺緊眉頭問道,“現在假設你是唐繼華,你在獅山要如何才能推動整個案子繼續挖下去,又如何保證一定能挖出來些什麼東西?給縣公安局打一個電話夠不夠,有沒有用?又或者親自跑到縣公安局來看卷宗,親自盯著審訊嫌疑人?你不要忘了,獅山除了縣公安局以及雲社鎮外,全縣還另外有三十七個縣直機關、十九個鄉鎮的大大小小事務,需要唐繼華這個縣委書記去盯著……”“好了好了,你又找到機會教育我了。我又不想像我爸、小姨父他們,滿腦子想著往上爬,想這麼多做什麼?”隋婧滿臉煩惱不想聽老人教育,但她多少心有不甘,說道,“獅山那麼大的地盤,也不可能事事都鐵板一塊,還真能什麼事都要唐叔叔親力親為?”“那就你要問問為什麼這個案子上午才剛有一點往深裡突破的樣子,中午就突然有人插手進來,看上去插手還頗為成功?”老人問道。“爺爺你是想說縣裡或許平時不可能是鐵板一塊,但唐叔叔三個月前突然空降到獅山,叫縣裡變得空前團結?”隋婧猜測道,又馬上搖起腦袋來,說道,“你個糟老頭子,就是借機會教育我,我不跟你說話了!”“……”老人哈哈笑起來,說道,“我這次偷偷跑獅山來,叫你小姨埋怨了好幾次,明天不得不回去。你好好陪我吃頓飯,我好好聽你說說案子的事——一開始從車禍逃跑的那個嫌疑人,好像挺有意思的……”“你說他啊,也是惹人煩的壞東西。”隋婧癟嘴說道。畢竟唐繼華通過秘書周曉天了解情況,還不能將他縣委書記的名義打出來,大部分具體而細微的關鍵信息,肯定都是缺失的。此時看見隋婧一臉神情複雜的樣子,老人好奇的問道:“哦?怎麼壞了?”雖說沒臉辯解,但也確切是因為知道蕭良在車禍發生後,及時將袁文海、陳申、周軍三人從著火的警車裡救出後才逃離現場,隋婧才失之警惕。她接到電話後沒有多想就直奔雲社,沒有見到蕭良本人,但看到雲社已經搞出那麼大的陣仗,強奸未遂案又確實破綻百出,也就下意識誤以為蕭良落入肖裕軍這些人的控製之中,所謂的搜捕隻是故布疑陣。甚至在趙執山拉袁文海點破蕭良兩通電話就是在他家附近打的,隋婧都覺得蕭良這麼做是情有可原的。直到在袁文海入住鎮衛生院的病房裡撞到蕭良,她才徹底醒悟過來,自己從頭到尾都被蕭良那個家夥牽著鼻子在走。再一個,蕭良做筆錄說他昨天夜裡見林學同,是希望林學同站出來指證何紅與肖裕軍有不正常關係,但林學同那麼快趕回雲社劫持肖裕軍要同歸於儘,隋婧又怎麼可能相信蕭良的說辭?現在有關蕭良的案情可以說是完全查清了,但隋婧對蕭良的印象卻是古怪而複雜。簡單的說,就是不能算什麼好東西。“哦,是嗎?真是挺有意思的一個人啊!”老人原本還想著把將軍坡受傷被救助的事說給隋婧聽,讓隋婧有機會見到蕭良說聲感謝,有機會請蕭良到省裡坐坐,沒想到已經相當曲折的案件背後還有這些不為外人知的細枝末節。老人當下就改變了主意,索性不提將軍坡的事,也省得家裡人知道他曾被幾個地痞混混推入溝中摔傷,更理直氣壯的限製他獨自出門。……………………縣公安局宿舍樓與縣委招待所獅山賓館相距不遠,隋婧拉著爺爺走出宿舍樓,正準備找一家餐館吃飯,一輛桑塔納從兩人身邊經過後停了下來。唐繼華從車後排推門走了出來:“我就猜到案子暫告一段落,隋婧總歸能抽出時間陪隋老吃頓飯了,可就叫我逮著了。”“哪有?爺爺到獅山好幾天了都沒有跟我說,今天給我玩驚喜,誰稀罕啊?”隋婧不依不饒的說道。唐繼華朝從前排下車的秘書周曉天揮揮手,說道:“不早了,小周你早點回去吧,我陪隋老走走。”三人就在縣公安局宿舍樓後麵的巷子裡找了一家小酒館坐下。隋婧知道唐繼華早年在省裡給她爺爺就當過短暫兩年的秘書,都不能算她爺爺帶出來的人,也是克製著不提案子的事情。卻是隋覺民飲著酒,將隋婧這幾天的遭遇,特彆是縣公安局檔案裡無法體現的一些細枝末節說出來:“看來獅山還是有一些有意思的人啊。”唐繼華關注雲社這起案子,一開始是強奸未遂嫌疑人逃亡正好是隋覺民的孫女隋婧負責追捕,又趕好隋覺民人在獅山,他不能不關心;再一個就是整個案子的後續發展有些出人意料。更令他感到意外的,是整個案子剛有一點要揭開基層真實麵貌的跡象之時,就如此迅速的戛然而止。這說明獅山的水麵底下,藏著比鐵板一塊更令人擔憂的嚴重問題。唐繼華之前對案子的直接當事人卻並沒有怎麼關心。當事人被陷害誣告,押送縣公安局途中遭遇車禍找到機會逃跑,躲藏了幾天承受不住壓力跑出來投案自首,表麵上看也並沒有什麼值得特彆關注的地方。不過有隋覺民補充這些細節,唐繼華才發現當事人不簡單,有些遲疑的問隋覺民:“隋老,你說那天我們在那個西圩墩批發部前麵看到的那個小青年,是不是就是蕭良?”“什麼,唐叔叔,你跟爺爺見過那個家夥?”隋婧訝異問道。“隋老前幾天就到獅山了,不想影響你工作,但又不放心你,我們特意坐車到雲社走了一趟,剛好看到你在西圩墩村的公交站台前大發神威,乾淨利落的收拾兩個地痞混混,”唐繼華笑著說道,“你將那兩個小混混揪著回鎮裡後,從公交站台對麵的一家小批發部裡走出一個小青年來,人很精神,有點像那個叫郭什麼來著的香港影星——我們當時就說這青年沒有理會外麵的熱鬨,肯定有什麼問題,但也沒有想到會是整個案子的當事人。”“肯定是蕭良,公交站台對麵的那家批發部,是南亭村黨支書副書記顧培軍他家開的,”隋婧拍著腦門,突然醒悟過來了,說道,“啊,顧培軍找雲社鎮黨委書記汪興民檢舉肖裕軍侵吞村集體資產,也是跟那個家夥提前商議好的!我竟然完全被這家夥蒙在鼓裡,氣死我啦!”“看來雲社的故事還是可能留有一些餘味的啊。”隋覺民頗為感慨的跟唐繼華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