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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百九十七章 天下第十(二合一)(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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法壇之上,狂風兀地潑灑,先前大好的天光漸漸收攏,擠壓成團的陰雲籠罩起整座龍虎。

電光如龍如麒,雲霧中滾動折躍,雷聲交替轟鳴,黑壓壓的陰翳被炸得雪亮,還不待黯淡,又是一道雷光,轟動天地,雨水裡仿佛拖曳出一條條雷龍。

群林狂風中搖曳,老天師雙手奉正一道符籙,法壇上高舉而起,隨後叩首道:

“玉清聖境,清微天宮,臣等恭焚真香,虔誠上叩,伏願玉帝慈尊,垂光救劫,伏惟尊神眾聖,憫鑒丹誠,雷發神威,風回景貺。

聞天有邪仙,自稱三界大師、獨明禍福、窺伺無上大道,今奉至尊號令,上天誅邪,南鬥眾辰,中天大神,借甲贈兵,戍衛四方,開道而上,急急如律令!”

話音落下,天地轟鳴。

雷光炸裂開密密麻麻的電網,爍得天空花白,天上如有雷龍交替,嘶吼間撕開層層雲霧,一道白光自天穹而下,雲層豁然多出一個大洞,似是“天門”。

觀此異相,眾英雄豪傑心神搖曳,無一不手足輕顫,不怪乎那些道人舍了美酒佳肴、紅顏知己、父母妻兒不要,一意孤行求登仙飛升,江湖上再多的龍爭虎鬥,相較於這般景象,都不過是牛毛細雨。

“諸位,請上青天!”

老天師一聲大喝,將眾人的心都拉了回來,隨著他朝天上一托手,便見“天門”兩側,雲霧飄搖的隱隱約約間能見天兵天將戍立,開道相迎。

崖上的劍陣蓄勢待發,道道森然的劍氣隨著道士們擺動拂塵嗖然而起,凝聚成一柄柄有形的神兵,金光璀璨,焰火浮動。

眾人握住這神兵,下一刻驚覺自己的身形被劍氣牽引,已乘風而起。

扶搖直上九萬裡。

如蝌蚪歸巢,從天門魚貫而入。

雲霧自在腳下,天穹豁然開朗,風雨交織間,遠處光點撲朔,密密麻麻的黑點自遠而近朝此方逼迫而來。

那便是邪仙了。

有人急不可耐,踏雲狂奔向前,斬下一劍。

萬丈氣浪滔天而起,轟轟烈烈、浩浩蕩蕩!

幾乎所有人都被這一幕所驚愕,各自或揮出一劍,轟出一拳,劈出一刀,比過去要聲勢浩大數十倍的景象接連出現在麵前。

這便是天庭,與凡間截然不同的一個世界。

眾人久久無言,

旋即,豪情萬丈,直撲眾邪仙而去。

……………

天將欲雨時,

有人緩緩上山。

自然就有人款款下山。

大如車蓋的樹冠撐不住狂風而搖曳,時往東傾,時往西倒,枝葉隨風狂舞,拉得漫長的山道上,兩道身形從遠看去,都不過像是兩滴墨點。

山麓上的屋頂隱沒在愈發迷蒙的空氣中,這時雨還未下,而是將下欲下,所以劍客的劍仍在鞘中,箭士的箭也是如此。

天已昏暗。

這大風天不知何時暴雨傾盆,實在不是上山的好時候,那撐傘的老叫花在山腳市鎮上卻不顧店家勸阻,執意打傘上山,一路任東南西北風撕扯,仍舊垂頭麵向腳下階梯,此時此刻方才抬頭一看,狂風掃落葉倏地刮開傘麵,恍惚間就似從風中看到一道尋常得不能再尋常的身影,不甚叫人在意,可乍一打量,又未免太過尋常。

不尋常在何處?

在於自己分明是瞎子,卻偏偏能夠“看到”他。

像是來到一座新天地,在這裡他這對招子還好、還沒瞎。

瞎眼箭頓覺新奇,出生為止七十餘年,類似這般的人物他遇到的不多,其中一位名叫許齊,當今的天下第一。

他那邊新奇,陳易的眸光也有異色,手已不覺間輕按劍鞘。

如瞎眼箭這般的頂峰之人,他也見過不少,如今不覺新奇,隻覺得叫人肌膚起栗的危險。

就好像一個人明知對手這一招破綻在哪、解法如何,但就是使勁渾身解數,依然被人以力破巧。

這等碾壓的情形最叫人無可奈何。

但陳易仍舊要下山,步履不停,

瞎眼箭停住腳步,傘麵在風中停住,等候暴雨傾盆。

上山的人撐著傘,許是真想上山,下山的人劍在鞘,卻不是真想下山。

於是,

滾滾劍氣如龍,從山上滾落而下!

大雨頃刻潑灑。

浩浩蕩蕩的劍氣將整座雨幕貫穿出一大空洞,所過之處風卷殘雲,暴亂扭曲,叫人分不清是雨絲還是劍氣,可隨著劍氣愈加逼近愈發浩蕩,已經沒有分清是雨絲還是劍氣的必要。

劍氣就是雨絲,雨絲就是劍氣。

雨水化青龍。

瞎眼箭老眉緊皺,一言不發便有一劍劈頭蓋臉殺來,沒有自報家門,沒有敘述此戰因由,甚至都沒有提前留下遺言,彼此先引為知己,再打生打死,這樣殺人時才覺世事無常、命如草芥,以後佐酒也有談資,沒想到如今的江湖後輩太過氣盛,太過不識抬舉,既然如此,他也沒有客套的必要,便取弓在手,縱天狼亦在吾彀。

他伸張雙臂,呼出一口氣,再深吸一口氣,這一口竟讓周遭的風線扭曲,像是被繃緊的弓弦。

一箭激射而出。

狂風巨浪間,這一箭細小如草芥,落在門外漢眼裡,隻覺大跌眼鏡,所謂天下第十竟挽弓搭箭,最後卻是這樣歪歪斜斜的一箭,可就是這樣小兒般的一箭,偏偏就能逆風而行,撲射到陳易麵前。

這一箭像是活的一般,它在氣流中跳躍,陳易看出端倪,右手劍勢不改,左手抽刀出鞘,沒有輕而易舉地斬出至剛至陽的摧風斬雨,人家擺明是要四兩撥你千斤,你還真出千斤力不成?

他以刀使劍法,寅劍山的活人劍融彙其中,無雜念旋出一輪輪劍舞,刀光翻飛不停追逐箭矢的軌跡,與之糾纏不休,一點點化去其中箭勢,待到後者強弩之末,方才一刀斬下。

一箭斷開箭頭箭尾兩截,跌落在地,而陳易左手刀出手,沒有妨礙到右手劍的劍勢。

瞎眼箭的麵前已被奔湧而來的劍氣覆蓋,劍氣之盛,以至於他沒等第一箭飛到一半,就立刻挽弓搭箭,他不退反進,身體仿佛被雙臂帶動,被整張大弓帶動,浩然充沛的劍氣撲殺到麵前時,箭矢針尖對麥芒地激射而出。

箭如強龍出海,撞入浩蕩劍氣之中,整座山道為之一震,連站在峰頂玉皇殿前的老天師都覺得山峰搖晃了一下。

叫人不安。

身著法袍的老天師沒有觀望天上的戰局,而是將目光投向玉皇殿內。

那從聖天子處取回的兵主爐燃燒烈火,燒得通紅,似要就此融化,無嘴饕餮麵容扭曲而猙獰。

而立與爐前的獨臂女子麵色始終寧靜,自進玉皇殿後,始終閉目養神。

斷裂破碎的若缺劍在爐中熔煉重鑄,龍虎山眾道士護持八方,重鑄此劍,本來是為了填補劍陣中泰殺劍的空缺,如今泰殺劍暫時歸位,重鑄此劍的目的就變成了助通玄真人重回天下十人的行列。

隻是,還需一段時間。

所以陳易才會去攔阻醉翁之意不在酒的瞎眼箭上山。

待傳導過來的震蕩漸漸止息,沒有人為此鬆出一口氣,恰恰相反,老天師的心提到嗓子眼裡。

而山道那一方,

瞎眼箭略微訝異地咦了一聲。

他那第二箭落下後,劍氣並未如想象中摧枯拉朽地瓦解,而是大部分劍氣隨著兩者相撞當場潰散,然而餘下的劍氣逸散四周後,竟然折返而歸,像是春風吹又生,與他糾纏廝殺,這些劍氣餘孽之棘手之執著,都叫瞎眼箭為之驚奇。

沒有距離挽弓,瞎眼箭直接抽箭在手,橫向截住廝殺來的劍氣,劍氣繞箭而走,尋覓空隙伺機而動,瞎眼箭眼瞎耳不聾,但聽風聲裡細微的變化,便以箭矢或劈或撩或刺或砸,三下五除二地將撲殺來的劍氣打散,然而方圓數丈的劍氣卻似源源不斷,取之不儘用之不竭,好像有座天地把他籠罩其中。

瞎眼箭捕捉到一點端倪,左手負弓在後,護住身後,右手舉箭身前,劈砍橫掃開一方空蕩,以此讓他有挽弓搭箭的空間,但既然他雙手皆握箭,又該如何挽弓如滿月?

自然是用腳。

一對滿是老繭、指甲都被磨平的老腳掐開弓身弓弦,他整個人以古怪扭曲的姿勢半躺在地,一箭再度激射而出。

刹那破開將這座籠罩的劍意天地。

從這困局中脫身,瞎眼箭翻身而起,哈哈大笑道:“好劍、好劍,還以為你銀樣鑞槍頭,今天才知道實遠大名。”

風雨中,陳易終於開口道:“前輩是真正的名副其實。”

他剛剛出手就是殺招,幾乎沒有一絲一毫的保留,什麼來回試探、禮尚往來通通拋擲腦後,不可謂不驚世駭俗,但縱使如此,瞎眼箭仍然短短時間內便將之一一破解,二人看似有來有回,實則卻是瞎眼箭未出全力。

天下第十,是名副其實的天下第十。

陳易不由想,哪怕是以前的劍甲周依棠來了,也隻能堪堪險勝。

像是為了“看清”眼前的人,瞎眼箭拾級而上,慢慢走近,陳易沒有退後,也沒有前進。

等武夫的氣機彼此相觸,瞎眼箭嗓音沙啞道:“我見過兩座江湖活了七八十年,贏過的輸過的高手多得記不住,但有你這樣劍術的人少得跟三隻腳的蛤蟆一樣,剛才劍氣那個聲勢浩大不同凡人已很意外,難想你後麵的劍氣一簇接一簇跟灶螞蟻一樣掃都掃不乾淨,從哪學來的?”

一個衣衫襤褸的老叫花,反倒一本正經地跟後輩談論起武道來,端是極有高人氣概。

這天下第十自有氣度胸襟,哪怕二人方才生死相向,此刻也停手了片刻。

而劈頭蓋臉的一劍過後,陳易也講起江湖規矩,伸手不打笑臉人,沒有起手再來一劍。

“自己悟的。”陳易平靜道。

瞎眼箭冷哼一聲,風雨中黏在一塊的白發像披風似的飄搖,道:“一個人會點武功,就容易牛皮比天大,江湖很大,各個都有一畝三分地,各個都是井底之蛙,我看你有前人比不上的氣概,還以為見過天地廣闊,沒穀種不出米,沒網兜不了魚,勸你還是說一兩句老實話,這些劍法到底受了誰的點撥?”

陳易沉吟片刻後回應道:“兩位。一位是劍甲,出自寅劍山,私下傳授過幾招劍術,我劍法根基由此打下,另一位叫吳不逾,不知何門何派,劍池裡遇到,聽說名頭很大。”

聽到前麵的劍甲還是果不其然的臉色,但聽到後麵一位,瞎眼箭肉眼可見地定了一定,須發皆張,良久後才喃喃道:“你小子唬人?”

陳易並不回答,態度儼然是愛信不信。

吳不逾的名頭儼然在這七八十歲的老叫花心裡極大,前天下第一敗給當今天下第一的故事於他而言,不僅僅是故事而已,如今許齊橫壓天下武夫多年,這一甲子的江湖人把這故事當作軼聞,隻覺真天人勝得理所當然,但對於親身經曆的瞎眼箭而言,卻恰恰相反,吳不逾之敗,敗得天下皆驚。

好一會後瞎眼箭回過神來,既沒有過多懷疑,也沒有徹底篤信,他收攏住了驚愕,慢慢道:“江湖中有你這樣的後輩,一點不叫人欣慰,反而叫人可畏啊。”

陳易對此沒有回應,隻因周遭風雨倏地雜亂,氣機自警。

瞎眼箭殺意更濃烈勝先前,他道:“我下戰帖給你不過是為了找個由頭上山,不是為殺你而來,但這個時候不得不殺。”

陳易輕輕一笑,反問道:“為什麼?”

“今時今日不殺你,來日你必成無生老母的禍患,紅陽劫儘,白陽當興,天下當大亂,彌勒當下生,隻有這天亡了、塌了,無生老母才能重回天上至高。”

說話間,瞎眼箭再度出手。

短短不過十來丈的距離裡,他挽弓搭箭,一輪滿月在龍虎山的山道中重現。

陳易刀劍皆在手,也皆齊出。

漫天雨簾都為二人一停。

像是屏息凝望,等著再度呼吸的時機。

………

龍虎山玉皇殿內。

始終閉目養神的獨臂女子倏然睜眼,爐火為之一滯,

“不能再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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