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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六十一章 唏噓不已(二合一)(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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空山新雨後。

天地洗滌一清,白雲似浮衣籠下,蒼梧峰那崖角奇石,蒲團上久違地有人打坐,獨臂女子也久違地心神不寧。

自劍塚擇劍已過許久,無論哪一世,周依棠自返山後便少有再來此處打坐,便是有,也往往是重大節慶,與其說是靜修守心,莫過於說是例行公事,這般敷衍了事,若是傳出去,也不會說她不敬三清,而是隨性灑然,順帶以此警告晚輩,若無此等境界,萬不可學。禪坐無論道佛兩家,皆是必不可少的苦修,佛家講禪坐,是講“當下”,是講見心中佛,故曾有一則禪宗公案,是為“野鴨子”,其中妙理在於:野鴨飛過,便剩當下,道門同樣講禪,講的“守靜”,所謂“致虛極,守靜篤,萬物並作,吾以觀複”,從靜中看萬物生生滅滅,體悟天道,由此可見,雖同樣講禪,兩家可謂大相徑庭,一家是已心見法,莫向外求;一家則是致虛守靜,得見大道;法在內而道在外,兩家之彆深入骨髓,這也是為何兩甲子前佛道之爭,蓬萊道子的佛道合一會引起軒然大波的原因……周依棠這般作想,她早已是行亦禪,坐亦禪,不必打坐都能靜心,隻是這一回便是打坐,也不得安寧,她幾番自語收心,可不過片刻又神遊物外,秋風拂過山巒,樹影婆娑,恰似眼下樹欲靜而風不止,周依棠深吸一氣,待風過之後,整個人定立蒲團如奇石鐵影,心神漸漸攏住,又沒來由地想起,那逆徒很久前曾誇過一句她眼皮格外單薄細膩。

周依棠豁然睜眼,吐出一口濁氣,眼眸陰晴不定。

略作思量後,她不再打坐,翩然起身,幾下便落到了一座木堂外,並無特意而做的牌匾,但算是蒼梧峰上的學堂。柱子與石基的接口生著綠芽。

法台邊上,殷聽雪原本很是聳拉地坐著,聽到有人進來後,立馬直起身來,再一想想這也不是練功的時候,肩膀又鬆了回去。

“周真人你來啦?”殷聽雪一邊說著,一邊把黃狗抱到懷裡。

周依棠環視了一圈,半晌後道:“他要來了。”

少女蹬地一直身子,不禁道:“真的?”

黃娘兒覺察到主子的情緒,這時,它也晃著尾巴。

獨臂女子既不搖頭,也不點頭,她隻走到少女身邊的蒲團坐下,單手揪起那條黃狗,拋了出去。

殷聽雪“哎”了一聲,眼睛追著狗走,黃娘兒懨懨地一步三回頭,終究還是一溜煙小跑地跑遠開去。

少女轉過頭來,小心翼翼地看著周依棠,雖說她修為高,聽不到具體的話音,但少女仍能聽到朦朧的情緒——她心緒複雜。

周依棠遲遲不開口,殷聽雪便低聲問道:“他是不是…比你厲害了?”

獨臂女子掃了她一眼,少女立即感到促狹,前者冷淡道:“沒有。”

“沒有就好。”殷聽雪頓了頓,“他可不能比你厲害呀。”

小狐狸其實有點擔心陳易比周依棠厲害,要是這樣,以後就沒人能節製陳易了,這還算小事,大不了自己多吹吹枕邊風,可周真人以後就糟了,這麼久以來,她如何不知這夫君對周真人的覬覦?

周真人是自己師傅,又是自己朋友,更是寅劍山劍甲,殷聽雪很怕她顏麵儘失。

秋色帶來一絲憂愁,少女揪著蒲團蔥綠的絨毛。

獨臂女子眸子微斂,她沒有告訴殷聽雪,陳易如今到底是何種境界,二人若拔劍相向,前五十招內,他足以分庭抗禮。

思索再三,周依棠終於出聲道:“你是如何擺布他?”

“我?”殷聽雪指了指自己,“我擺布他?”

“嗯。”

“我沒擺布他呀。”

“他願聽你話。”

殷聽雪眨了眨眼睛,想了想,好像確實如此,不知從什麼時候開始,她吹起枕邊風,陳易都會或多或少聽進去。

是為什麼呢?少女不禁細思起來。

這時,許是覺察到氣氛緩和,黃娘兒探出半個腦袋來。

殷聽雪趕忙招了招手,它便撲騰地躍到少女懷裡,周依棠見了,並未製止。

“周真人這也算是…向我討教吧?”

殷聽雪懷裡抱著黃娘,試探性地問道。

“算是。”周依棠頓了頓,“很奇怪麼?”

殷聽雪搖了搖頭,輕聲道:“不奇怪不奇怪,弟子不必不如師,師不必賢於弟子,各取所長嘛,我知道。”

“知道便是。”

這襄王女果真是極聽話的,她對這弟子大抵滿意。

獨臂女子坐在麵前,陰影投到麵上,黃娘兒略有不安地聳直尾巴,殷聽雪呼了口氣,周真人哪怕不言不語時,那清寒的眸子也總給人帶來難言的寒意,叫人後頸發涼。

殷聽雪不太喜歡,便出聲道:“不過,聖人教習都要收臘肉呢,周真人我不跟你收臘肉…你以後能不能溫柔些?”

獨臂女子眼眸微眯。

殷聽雪立即道:“就是這樣不好,他吃軟不吃硬的,溫柔些說話,他大概都是會聽的。”

周依棠算是聽明白了,這襄王女是嫌她不夠溫柔,她不禁蹙眉。

而那二字與她並不相襯。

自幼上山修道,本就需清心寡欲,根淨纖塵,切忌大喜大悲,後來入劍塚擇劍,遇枯守於此劍魔吳不逾,更斬卻三屍,自此無悲無喜,長年不苟言笑,再加之束冠之時便已成寅劍山劍甲,站得太高,所見世事,儘是觀之漠然,又能有多少起伏心境?

周依棠眼瞼垂著,細思該如何是好。

既然嫌她不夠溫柔…

周依棠便睜大眼睛,單薄的嘴角往兩側用力勾起,撐出笑臉。

“汪?”

黃娘兒如臨大敵地打哆嗦。

她美則美矣,可這般笑臉太過古怪,殷聽雪也不住心裡發毛,朝周依棠搖了搖頭。

獨臂女子臉色一黑,慢慢道:“這是你要的。”

殷聽雪見她這般語氣,心裡發怵,連聲道:

“可是他想要的…肯定不是這個。”

周依棠也覺有理,二人兩世夫妻,雖隔閡不斷,可她也從來明白陳易的性子,二人都很是固執。

其實如今心神不寧的根源,她並非毫無察覺,隱約知道自己怎麼了。

陳易勝了吳不逾,而自己當年不過是平手,二人境界雖有差距,劍道卻是隱有天差地彆之勢,親眼目睹這一幕的心境變化,周依棠如何不知?青出於藍而勝於藍,為人師者本應欣慰,隻是周依棠卻如五味雜陳。

或許他這一世不會補天而死了,隻是她的劍,當真過時了麼?

殷聽雪模模糊糊捕捉到周依棠的心緒,也不知如何是好,少女一時有點想陳易快些來,又有點怕陳易真來這麼快。

像是轉移話題,殷聽雪略感悵然道:“他什麼時候能來看我呀?”

周依棠思緒被打斷,瞥了她一眼,冷冷道:“要很久。”

聽她所言非虛,殷聽雪不禁道:“…他不想我嗎?”

“不想。”

“哦哦,”殷聽雪吧嗒點點頭道:“他最想你了。”

周依棠頃刻無言以對,不知說什麼。

殷聽雪瞅著她,商量似道:“他第二想我好不好?”

獨臂女子沉默片刻,起身離去,堂間隻留下短短兩字:

“無聊。”

…………

太華山上。

算是一連數日來的翹首以盼,菀兒終於見到了大名鼎鼎的陳千戶,背劍攜刀固然不錯,但並沒有人們傳言的那般神乎其神,什麼三頭六臂更是沒有,與傳言相較有些平凡,再一看,便能自他身上感受到若有若無的殺氣。

這等殺氣於素來鐘靈毓秀的太華山很不相襯。

故此一整日下來,菀兒都是對這陳千戶敬而遠之,生怕他張口就吃了自己,想到殷惟郢以他為鼎爐,心底就更是佩服了。

再一琢磨,菀兒腦海慢慢勾勒出,殷惟郢如老君騎青牛般,騎在陳易身上的模樣,那該多仙氣飄渺,想來以後的太華神女,都不會有這麼威風的了。

菀兒這孩子的想法,大致也算是太華山眾道人想法的冰山一角,相較於這孩子的天真,眾道人對陳易的認識要更加清晰,這般年紀便入了三品,以後如無意外,必是武榜前十,雖說太華山是為隱修的山門,可武榜前十仍然如雷貫耳,於景王女殷惟郢,便更是寄予厚望,上上下下已把她當作半位真人看待。

前三日齋戒、沐浴清身、焚香後,再隨殷惟郢誦經百遍,陳易總算把名字刻錄在太華山的玉牒上,二人的金童玉女之名,到此刻算坐實了。

二人在殷惟郢的小樓裡住了幾日。

算是個小小的裡程碑吧,陳易心情舒暢,也不在乎那些太華山人的目光和想法,長長吐了一口氣,而殷惟郢則雲淡風輕,默不作聲,在她眼裡,這是本該如此之事。

造化弄人,或許從初遇時起,她的金童便注定是陳易,也隻能是陳易。

再想想那時彼此的劍拔弩張,殷惟郢更是唏噓不已。

於是這時,她就唏了一口,再噓了出來。

陳易按住她的後腦勺,倒吸一口涼氣。

大半個時辰後。

臥房裡點起了熏香,青絲床幃隨風慢搖,楠木雕鳳床上,殷惟郢喘著粗氣,無力趴在他寬闊的胸膛上,籠在二人身上的被褥勾勒出美妙的曲線。

女冠的指尖在他胸膛間畫圈。

她總是這樣,陳易虛著眸子,心湖波瀾起伏,腦海裡掠過其他女子,閔寧做完便是做完了,乾淨利落,周依棠則是拒之千裡,不做言語,二者倒有幾分相像,至於秦青洛…記憶以來,她都是眸中含怒,而殷聽雪就是縮著身子給他抱在懷裡,偶爾會畫一畫,祝莪倒是常畫,而且總癡癡笑,還有冬貴妃,她則是舉止有禮……陳易險些把這長發尼姑忘了。

殷惟郢見他虛眸想事的模樣,就知道他在想彆的女人了,悶哼了一聲。

陳易垂頭掃了掃她,挑眉道:“又怎麼了?”

“你…老是跟我一塊時想其他人。”殷惟郢不滿道。

“想又如何?”陳易掐了掐她腰窩,“殷惟郢,你越管越多了。”

聽他語氣戲謔,殷惟郢眉頭輕蹙,若是以前就罷了,如今她是大夫人,又是他的道侶,不管這麼多還管什麼。

陳易如何不清楚她得寸進尺的性子,有些時候,倒不如她還是鼎爐還好,那時的她斷不敢這般使性,可也正因如此,殷惟郢才是殷惟郢,才是他家大殷。

指尖不覺間遊離在女冠身上,碰到腹部時,陳易兀然想起了自己的女兒。

想來應該出世了,也不知會取什麼名字。

天各一方,陳易悵然若失,他從前常覺自己在世上並無根基,就好像腳下沒有大地,可眼下,他有了他的血脈,一個留著他血的孩子。

“你在想什麼?”女冠問道。

陳易回過神,語氣溫柔道:“鸞皇,你覺得要個孩子怎麼樣?”

孩子?

殷惟郢有些吃驚,沒想到陳易突然提起這事,她沉吟片刻。

道人本就不易有後,更可將陰陽精華煉化,殷惟郢自是不願有後,紅塵牽絆本深,再妄加因果,何有成仙之日,便是成仙了,都不能超脫俗世。

更何況若有了孩子,他對她的喜歡豈不是會動搖?

見她搖了搖頭,失望一掠而過,但也隻是一掠而過,陳易知她何其執著成仙,哪怕是委身做妾被采補時,那顆仙心也難以動搖。

話說回來,自己得了劍成天地的領悟,如果按照這條路一直走下去,自己會不會成為這一方天道,或是天道之主?

等殷惟郢得償所願飛升成仙,抬頭一看,發現老天爺就是自己。

陳易很難不笑出聲來。

想到這裡,他就更想回去寅劍山一趟,早些跟周依棠對峙一番。

“再過幾日,到了九月八,我就要走了。”陳易出聲道。

殷惟郢眸感失落,這一回一彆,也不知要多久不見了。

她倒想隨陳易同行,隻是太華山的修行之法,要求結茅隱修。

不過,女冠還是收拾幾分心情,明白大夫人要有寬容體諒,更何況太華神女不該做憐花惜月的模樣。

她清聲道:“早去早回。”

“你會想我麼?”陳易攥住她的手問。

“能有多想?”

陳易微挑眉頭,

殷惟郢頓了頓,本欲再來一句“不曾掛念你”,好叫他明白誰輕誰重,隻是出家人不妄語,而且這話也是在欺瞞他。

見他麵色不善,殷惟郢指尖微顫,忽地眼珠轉一圈,清聲道:“閔寧都不曾有我想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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