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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四十七章 我心仍在(二合一)(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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愈演愈烈,越發焦灼。

驚鳥排林,閔寧猛側過身,一片落葉飄過臉頰,她躲開樹葉,似是躲過劍尖,旋即又出一劍,劍鋒直指,似是貫穿破開的皮肉。

她與眼中的“陳易”幻象交手多少招了?

一劍、兩劍、三劍,

閔寧腳步虛點,先左而右,險而又險地繞開半弧,橫過一斬,

成千上百劍!

她清晰地感覺到,隨著時間的推移,“陳易”變得越來越慢,越來越滯澀,也越來越泥濘。

好似即將得勝,閔寧心緒平緩,步履不停,劍隨人動,鬥得正酣,劍勢連綿不絕間一漲再漲。

隨著那“陳易”露出破綻。

閔寧蕩開劍鋒,暴喝一聲,劍鋒掠過瑰麗寒芒,直直穿開“陳易”胸口。

待她低垂眸子,而後抬起。

眼前一棵參天巨樹,迎劍栽倒。

閔寧習慣性抹了抹額間汗水,自語道:

“真正的他會更強。”

閔寧知道他不是不知變通之人,待生死搏殺之際,定是手段頻出。

她摩挲樹口斷痕,失笑了:

“絕不會像豬一樣中這一劍……”

正想著時,山坡那邊忽然冒出一個豬頭。

隻見陳易頂這個大豬臉麵具,運起絕巔踏雲,飛躍到了閔寧身前。

閔寧呆了一呆道:

“真是豬啊。”

“什麼?”

陳易聽女冠說閔寧瘋了,便怕她走火入魔,曾經秦青洛那一回走火入魔便傷了經脈,也就是女王爺有琉璃光護體,方才無甚影響,但閔寧可不一樣。

閔寧瞧著陳易的麵具,撲哧一笑道:“不就是頭豬嗎?”

陳易愣了下,才發現麵具還在臉上,用力摘下來。

閔寧收劍入鞘,不經意般問道:“特意為我戴的?”

陳易眨了眨眼睛道:“算是吧。”

總不能說自己忘摘下來吧。

陳易看了眼那斷裂的大樹,再看一眼閔寧,發現她根本就沒所謂的走火入魔,

“所以…你隻是在練劍?”

“練劍?算是吧。”閔寧嗓音放低了些。

陳易道:“那就該找我練,我已把青霄劍法學到十成像。”

閔寧沒有回話。

陳易看著斷口,自顧自道:

“我見過吳不逾了,相信我,他的劍由我來破。”

閔寧麵容先是一停,側過臉看他道:

“你是說…你先上?”

陳易笑道:

“不然呢?難道我要去看你們白白送死?”

且不說自己死後,或許會觸發天道的時間回溯,不過一次刪檔重來,哪怕是不將這些計入其中,陳易也絕不願見她們死在自己麵前,

“放心,我不會死。”

閔寧沉吟不語。

好半晌後,她有意無意道:“你沒以前那麼自私了。”

她還記得,以前他是分擔,如今卻是要承擔。

陳易點了點頭,反問道:“不好嗎?”

“…有些不好。”

陳易詫異了一下,還以為閔寧知道後會很高興,轉過頭來就見她麵上嚴肅,不似說笑。

“哪裡不好,我這樣不像個大俠嗎?”陳易麵上噙笑。

閔寧略微琢磨,接著道:

“先不談這個了,喝酒。”

說罷,她從懷裡取出酒葫蘆,就地坐了下來。

陳易也不跟她磨嘰,隨即坐下。

兩碗酒落地,陳易托起其中一碗,輕抿酒水,出聲道:

“到時我先上,隨後再到你上。我師尊曾跟我談過吳不逾,談過她當年的一戰,所以我也算有點經驗。”

“…她如何做到的?”

滿地劍墳,吳不逾遇到多少劍道大材,卻唯有周依棠活了下來,閔寧不得不好奇。

陳易略作回憶。

前世他問過周依棠很多很多話,她有的願回答,有的不願回答,便是怎麼欺弄都沒用,而關係緩和之後,她願說的多了不少。

“她斷去一臂,但福禍相倚,因此斬了三屍,來到一種新的境界之中。”

陳易遠眺起來,回憶著道:

“劍道是座高山,奇險危峻,上山的路雖多,但越到之後,便越是狹窄陡峭,僅容一人走過,正因如此,她回頭一望,便見許多人站在山下,平白仰止,人手中有劍,卻並無上山的心,而她有。”

“高山…”

呢喃這二字,閔寧從中隱約體會到什麼,指尖微顫,這酒鬼連酒液灑落都未曾察覺。

“她說…她登上高山了。”

閔寧不由問:“那山上有什麼?是劍嗎?”

“沒有劍,沒有刀,那裡幾乎什麼都沒有,她說得很玄乎,”

陳易一笑,像是覺得可笑,便道:

“…天空,一望無垠的天空,除了她和天空以外,什麼都沒有,慢慢地,連她也沒有了,隻剩下天空。

所以那一刻,

她站在了山巔上。”

陳易回憶著周依棠說這話的情形,他首先記起的不是周依棠的平靜,而是她光滑如雪的臂膀,以及微微翹起的美妙弧度,嗯…這些話都是事後說的。

她說過玄而又玄的話很多,他本來不怎麼記住這些話,隻是那一夜跟她很是融洽,她無意間流露出的柔腸就更顯動人。

隻是其後,留給陳易的便唯有深深的漠然,輪回轉世成爬滿山林的葛藤,糾纏如斯,直至下一世都未曾全然化開。

“她說,她的劍太小,天地太大了。”

陳易回過神來,繼續道:

“那時她手中無劍。”

“手中無劍,心中有劍?”

閔寧回過神來,出聲猜測。

著雨曾說過,自己偶爾也能做到手中無劍、心中有劍。

這樣一看,周依棠說的雖然玄虛,但也絕非難以抵達的境界。

“不。”

陳易搖了搖頭,

“是手中無劍,心中也無劍。”

閔寧瞳孔微縮。

她的指尖旋即顫抖起來。

心潮數次澎湃,她兀然想要出劍,好似出劍足夠多,便足以攀登到這種境界,然而待她冷靜下來,卻又發現出劍越多,反而離這種境界越遠。

唯有看到天空,才知自己站在山巔。

“無形無相亦無我。”閔寧頓了頓,“是嗎?”

陳易也不知如何回答,自己從未抵達過那般境界,或許殺死藥上菩薩時,曾離得相當之近,隻是在這之後,卻又拉遠了起來。

閔寧也知道陳易無法回答,吐了口氣,劍道終歸是要自己悟的,她捧碗喝了口酒。

抵達周依棠那般物我兩忘的心境,方才能活下來,想要破去吳不逾的劍,又是何等的天方夜譚?

閔寧不知道,隻是默默垂眸思索。

忽地,陳易湊到她麵前,直見他直直看著她,輕笑道:

“吳不逾縱有天大的劍道,我都能破開。”

閔寧看了他一眼,知道他這句話無非寬慰,像往常一樣。

她正想回應,卻又覺他似深邃的漩渦……

話語卡在吼間,最後,她搖了搖頭。

陳易一時停住,錯愕片刻,類似的話他說過許多遍,閔寧每每都是點頭。

她…變了嗎?

近一年過去,她應當是變了,陳易莫名奇妙地沒了話。

他隻能低頭喝酒。

一年分彆,閔寧進境得極快,如履平地,離了京城,猛虎脫籠入江湖,所見的天地更是寬廣遼闊,本來就會變,也本來該變……

片刻後,陳易勾起笑著開口:“武功會改變人的秉性,天生悲憫會變得殺人如麻,嗜殺如命亦有可能立地成佛,其實武功跟銀子、權勢、情愛都不無區彆。又或者說,死物也會輪回轉世,銀子成了輕功,權勢成了硬功,情愛成了劍法,把人的秉性給變了。”

哪怕閔寧再怎麼變也好,他總得接受她。

她到底是他愛的人。

閔寧沉吟片刻,忽然一句:“可是,心就在那裡,又怎麼能變呢?”

陳易先是疑惑,而後定住原地。

厚厚黑雲壓在天穹之上,整座山都被壓低數分,樹影混成一體,團團圍繞在陳易四周,連雷鳴亦被濃鬱黑雲吞沒。

黑雲壓城城欲摧。

“我心仍在。”閔寧凝望著他,“如此,你又去哪了呢?”

………

林風匆匆拂過絕劍窟,陸英抱著雙腿坐在原地,低垂下頭,怔怔失神。

做了場夢,雖被陳易撞見略有尷尬,但幸好誤會解除了,陸英這般想著,抬眼又間天色暗沉,陰雲密布,隔絕天與地之間,她盯見孤零零飄落的枯葉,不禁想到夢裡陳易要跳崖的身影,又想到自己不留情麵的回拒。

他不會尋個地方跳崖了吧?

陸英搖了搖頭,想把雜念晃出腦袋,來到山崖邊上。

隱約雷鳴滾動黑雲,漫無天際的暗沉仍舊漫無天際,她回絕陳易時,後者轉身離去,麵容沒入到了黑暗裡,像是墜入到深淵一般,再也不見了。

窟中刀劍劃痕仍舊淩厲,沛然劍意隨風而起,頃刻間木石飛舞,似在咆哮怒吼,然而…陸英卻隱約聽見寂寞的啜泣。

刀劍仿佛將她團團包圍。

然而,陸英仍舊孤零零一人,她恍惚想起自己回絕陳易的話,好似驀然地把夢裡的他給推下山崖,如今陳易走後,她亦在山崖邊上,無人立於身側,罡風拂過,隻有刀劍縈繞在她周身,不給人溫暖,唯有冰冷死寂。

她忽然沉入到深邃難言的寂靜之中。

黑雲壓過山峰。

她不覺間抽劍出鞘,指尖拂過劍鋒,冰冷的金石中透露著千萬年來無言的寂寞。

一人、一劍、絕劍窟成千上萬森森的劍痕,女道像是也溶入到這寂寞之中。

她心底一空,

無形無相亦無我。

………

慢慢地,陳易終究回過神來,打了個哈哈道:

“我還以為你變了,現在想來是我多心。”

閔寧也不以為意地笑了笑,隨意道:

“我一直沒變,是你想多了,陳尊明,你在怕什麼?”

“我怕閔大俠始亂終棄。”陳易戲謔道。

閔寧挪了挪身子,往前靠近了些:

“哪怕你棄了我,我也不會棄你。”

說罷,她將碗中酒一飲而儘。

陳易微怔了下,心跳加快幾分,接著含笑道:

“那…證明一下?”

他很懷念調戲閔寧的感覺。

閔寧稍帶英氣的眸子狠瞪了他一眼,臉龐因醉酒微紅。

她單手按住陳易的肩頭,纖薄的唇微微抬起,本欲迎接,可似是想到會被他得寸進尺,便提起一氣,迎麵吻去。

薄唇落來,他撬開那齒關。

良久唇分。

二人彼此對望,閔寧直直盯著他,不服輸地不願錯開,陳易呼吸略微急促,若是可以,恨不得就地把從來不認命的女俠哭聲討饒。

閔寧覺察到那玄衣之下微微隆起,啐了一口道:

“好色這份上,倒是沒變。”

時至今日,她仍記得那一夜的感覺。

陳易自然也懷念,猶記得閔寧英氣卻泛潮紅的容顏如團活火撲朔床幃之間,彆具一番奇妙滋味。

閔寧抬起手中酒碗,出聲道:“喝酒?”

陳易不會拒絕,自然而然地攬住她的腰肢,道:“喝酒。”

是要借一下酒意,濕潤下彼此乾燥的喉嚨了,陳易把自己的酒碗遞過去,閔寧會意,將她的酒碗遞到自己的唇邊,仿佛大婚時的夫妻交換合巹酒。

這一幕仿佛在此刻定格……

一道不輕不重的清冷嗓音突兀地落下,

“你們…很恩愛嘛?”

陳易的手停了一停,碗中酒水微抖。

“小彆勝新婚啊……”

閔寧側過臉來,詫異過後,眉頭輕蹙。

一襲白衣飄然而來,女冠麵色泛青,狠狠盯著這仿佛在喝合巹酒的二人。

明明她跟他早就成婚了…

可是,心底怎麼這麼…這麼…酸澀……

陳易略有些僵硬,不知怎麼為好,腦海裡掠過許多話語,頃刻百般糾結。

然而,隻見閔寧挑唇一笑,竟就當著殷惟郢的麵將酒水一飲而儘,旋即含酒吻了過去。

殷惟郢雙瞳瞪大,從沒想到閔寧竟敢如此大膽,當著她的麵耀武揚威!

久違地,她心底感受到被搶奪道侶的驚怒。

唇分過後,閔寧擦了擦酒漬,半是挑釁、半是得意。

“你、你…不要臉!”

閔寧慢悠悠道:“我泥腿子出身,本就不要臉。”

殷惟郢心裡氣急,猛地盯向陳易,目光即憤憤不平,又難言委屈,無疑是要他溫言相待。

她囁嚅後,儘量平靜吐字道:“…你過來。”

陳易脊背冒了些汗,正想起身安慰,又見閔寧把手中酒碗往前推了一推,挑眉示意,仿佛在問:不陪我喝完嗎?

呼!

寒風吹拂,兩相夾擊,陳易的脊背冷汗大冒,棘手得腦子都快放得一空。

自己跟她們曾算冤家就罷,

偏偏這兩女人,竟還是仇家……

春秋劍主、太華神女…

以後的日子沒法過了。

來晚了一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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