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來來，我帶頭，先喝一杯！”
湖南，瀏陽河旁的某高級餐廳內。
導演張犁舉起酒杯，不是小酒盅，而是那種小玻璃杯。
滿滿的灌了下去。
“好，張導好酒量！”張遠在一旁誇道。
“朋友相見，格外高興，我就起個頭。”張犁坐下後，給他使了個眼色。
今天這席麵上，除了他倆和他倆帶來的人外，坐著的，都是芒果台的人。
節目編導，主編，製作人。
何炯老師作為熟人，也被張遠特意喊來了。
因為這位特彆會捧哏，作為潤滑劑再合適不過。
當然，還有最重要的一位。
也是之前張遠來芒果台見過的那位。
如今芒果台娛樂頻道總監及副總經理，張華利。
今天請客，為了就是商量《大明王朝1566》的事。
所以必須喊上負責電視劇部門的這位。
況且主導這部片子的，便是這位，以及這位背後的台長。
芒果台的傳奇人物歐陽台長，還是親自掛了出品人大名的。
如今片子現了大眼，上上下下都很難受。
“張總，我們是本家，敬您一杯。”張遠笑著提起酒杯。
他喝光了，對方卻隻喝了一半。
張遠不同聲色，沒有半點怨氣掛上臉。
“張總，整個華夏誰不知道，在娛樂節目上，你們芒果台是老大！”
張華利見他無事不登三寶殿，又主動誇人，淡淡的回道。
“老大往往是空架子。”
“每天一睜眼就是幾千人，吃喝拉撒都得伺候著。”
“真到台裡的，沒有幾口，經費一樣很緊張。”
“哈哈哈，您說笑了，芒果台會經費緊張，我可不信，您彆騙我。”張遠故意把他往上架。
“你不懂。”張總擺擺手。
“看著風光，好像賺的很多。”
“其實台裡賺錢的節目，項目就那麼幾個。”
“大多都是開銷，還得靠著補貼呢。”
張總以為他是有項目，打算來要經費的。
“這麼緊張？”
“可緊張了。”張華利一瞧張犁，便指了指他：“就說張導那個項目吧。”
“那部電視劇，就沒賺到錢。”
“投了四千萬，結果廣告費才一千多萬。”
“剩下的成本都得我們自己吃下。”
“就為了這事，我還成天被台裡的人戳脊梁骨呢。”
呦西！
張遠心裡樂開了花，都不用多引，對方自己就往坑裡跳了。
按理說張華利這種老狐狸不至於的。
可最近的確不順。
開年大戲挫成這樣，總得有人負責吧。
你讓老台長負責？
人家是台裡的臉麵，肯定不能攬下。
最後還得自己這個親信來頂雷。
總不能吃飯時有你，刷碗時就沒你吧。
這樣的話，領導還怎麼重用你。
任何地方都有派係之分。
雖然他是台長的人，但因為這部戲撲街，難免背後有人歪嘴說怪話。
最近傳的也是越來越離譜了。
說他主導拍攝的這部《大明王朝1566》，給台裡造成了兩個億的損失！
臥槽，聽到這個數字，他人都傻了。
我們台去年年收入才十多個億。
你們是咋算出兩億多的帳頭的？
人家是怎麼算的呢？
《大明王朝1566》的成本，能拍同期收視冠軍《又見一簾幽夢》兩個還稍微一點點富裕。
這部片子播出後招商三千多萬，又賣出了兩千多萬的版權，總計差不多得有五六千萬的收益。
兩個五六千萬，再加上《大明王朝》自己的四千萬成本，再往上富裕點，可不是兩個億嘛。
這數字壓他肩膀上，他也扛不住啊！
當然事實沒有兩億那麼多。
但4000萬資金，好幾年的流動成本，利息成本，如果投資其他項目的機會成本，通通加一塊。
張華利估摸著，真得有小一個億！
所以他最近在台裡低調的很，行為舉止，在項目上的操作也保守了很多。
得扛到這陣風過去才行。
雖然背鍋了，但老台長答應會提拔他，讓他安心等一陣。
為啥台長這麼看重他呢？
桃源縣文科狀元！
這位高考語文作文可是滿分！
狀元不多見，滿分作文的狀元更不多見。
能在各大地方台走到高位的，有一個算一個，少時都是神童級彆的。
有能力，又有領導扶持，隻需沉澱一陣，就能繼續高飛……這是現實情況。
可人，哪有不心急的！
而張遠抓的便是這一點！
“張總，張導的片子我看了，太可惜了。”
“這質量，不應該如此成績的。”
“您說對不對？”張遠立馬回道。
同時給何老師使了個眼色。
何炯也趕忙接話：“對對對！”
“這片哪兒差了，這片可太棒了！”
“您瞧，何老師是最懂年輕人喜好的了。”
“他說好的東西準好。”
“哎，你年紀不大，但眼光還是不錯的。”張總欣慰的說到，總算有識貨的。
“但我聽說，最近老有人說您怪話，就因為這部片子。”
“我覺得這些人不地道。”
“您張總可是芒果台的一條大腿啊！”
“可人有失足，馬有失蹄。”
“您這大腿偶爾折了一次，他們就這麼說話，太過份了！”
“你要……做什麼？”張華利愈發覺得不對勁。
張遠站起身來，拍了拍胸脯。
“我看不慣這些人。”
“欺負到我張哥頭上來了，我不答應！”
“所以我今天來，就是為了幫您把大腿接上！”
“怎麼個接法？”張犁老哥在一旁探頭探腦的捧哏。
你瞧，到底是導演，不專業，捧得就是沒有何老師順暢。
“我覺著這部《大明王朝1566》是好片子。”
“所以您不如給我個機會，幫您推銷推銷。”
“找彆的台播出看看。”
“萬一收視率不錯呢？”
“萬一賺錢回本了呢？”
張總人都傻了。
我以為你是來要錢的。
沒想到你是來要命的！
這片子拿出去播，萬一再播不好呢？
豈不是更丟人？
他剛想拒絕，但又想起。
“這小子無利不起早，從不乾賠本買賣。”
“那部《射雕英雄傳》，主角半死不活的，他愣是都能折騰的提前賣出去。”
“彆人說這話，虛著點。”
“但他說著話……還真未必！”
這就叫人的名樹的影。
麵試還得看簡曆，看過往工作經曆呢。
沒點基礎，誰信你。
張遠和張華利就有基礎。
不說給金鷹動畫弄的《喜羊羊與灰太狼》了。
光是那檔《變形記》就火的快上天了。
雖然接到的投訴也很多。
不少人擔心孩子的將來和心理健康。
我本可以忍受黑暗，但奈何我見過光明。
城裡的去體驗生活不打緊，農村的來過城裡後，該如何自處。
見識到花花世界，有人會奮發圖強。
但更多的，則是知道差距太大，反而早早徹底擺爛了。
但芒果台可不不在乎這個。
我管你這那的！
黑紅也是紅，人家早十幾年就明白這道理了。
隻要廣電不罵街，我就繼續乾。
這就是芒果台的唯一準則。
張總想著，這檔節目可是幫台裡撈了不少廣告費的。
而且還是打著關注鄉村和兒童的旗號，又幫他撈了不少政治資本。
最關鍵的是，這方案給完，張遠一甩袖子就走了，一分錢沒拿！
我還欠著人家人情呢。
這人情就是留著以後用的，張遠當然不會拿錢。
呐，有人情在，現在對方和他說話的態度便軟合不少。
“張遠啊。”張華利謹慎開口：“不是我不相信你。”
“是這部片子，的確讓我們失望了。”
“你的意思，應該是幫著分銷吧。”
“那你的分銷方案是什麼？”
張總想著，應當無非是先找幾家地方台播出，看看效果。
然後再往上走，市台，省台。
這樣一來，也是能賣出些錢的。
能幫自己填上窟窿就好。
老台長讓他安心等待，可誰能安心的了啊！
他還是想做些什麼彌補損失的。
台裡去分銷，這不合適。
而且片子已經兩次撲街了，也沒人願意乾這活。
張遠是個“局外人”，倒是適合做這事得。
“方案我是有的！”見他來興趣，張遠立即說到。
“我的計劃是，要麼不做，要麼做絕。”
“我打算，讓這部戲上央視！”
安靜。
他說完這話後，全場安靜。
不光是芒果台的那幫領導，連何老師和張犁老哥都安靜了。
張遠一句話，給酒局上的所有人乾閉麥了。
不久後，情況出現了變化。
反正這場麵張遠很有既視感。
因為白潔老師頭一次看到他那杆亮銀槍時就是這樣的。
先是一陣沉默，而後，便發出了淫鈴般的笑聲。
“哈哈哈哈……”
全場爆笑！
仿佛張遠說了一個天底下最可笑的笑話。
“吼吼吼。”
“謔謔謔。”
“桀桀桀。”
怎麼笑的都有。
這幫芒果台的人，全都用看傻逼一樣的眼神看向他。
去央視播。
你咋不去人民大會堂播呢？
你去中南海播好了！
你帶著片子上天，和太陽肩並肩。
我們芒果台都撲街了，央視會要？
就像洗頭房淘汰下來的小姐，天上人間能給招去了？
張遠則覺得這幫人笑的像傻逼。
不過他瞧見，何老師沒笑，抿著嘴。
呐，還是有好人的。
何老師和他私交好，這時候即使幫不上忙，也沒和其他人一般嘲笑他。
“哎呦，哎呦……這個小張還是挺有創意的。”芒果台的主編笑的喘不過氣來。
笑了好一陣，這才緩下來。
“所以張總，我們什麼時候簽合同，我好早去央視那邊商談。”
“啊？”
張華利瞪大了眼睛。
不是……阿遠，你來真的！
“你沒開玩笑。”
“戲的事，我從不開玩笑。”張遠一本正經的答道。
“你真打算去央視？”
“沒錯。”
張總見他言之鑿鑿，信心十足，琢磨著不對味。
有問題！
莫非他有什麼事，我不知道。
要不人家能當領導，鼻子可靈了。
瞬間在腦中分析。
成功了，喜事一件。
失敗了，我不吃虧。
而且若是他真成了，那說明他在央視那邊肯定有花樣。
這位一動腦子就覺得這事乾得過。
“行，你試試。”
“您放心，有我呢。”張遠再次敬酒。
這位這次先和之前一樣，喝了半杯，稍一猶豫，又將剩下的半杯一飲而儘。
“既然您放心交給我，那我也直說了。”
“得談談利益分配吧。”
“賣出錢去，怎麼算？”
張總不動聲色，稍稍沉默一陣後，便將皮球踢了回去。
“方案既然是你提的。”
“這飯局也是你請，理當你這個東道主來說嘛。”
這叫以退為進，待價而沽。
不愧是老油條。
張遠心中冷笑。
和我玩這套，那就彆怪我不客氣了。
他一轉頭，看向自己帶來的胖娘們楊思維。
“這是我公司的經理，有很經驗。”
“我讓她說吧，按照行情，該怎麼分？”
楊思維憋了一晚上沒敢吱聲。
她心裡嘀咕，我老板是挺牛逼的。
每次吃飯，桌旁坐的都是大人物。
你讓我說，我可得謹慎著，不能給老板丟人。
她正思考呢，就瞧見張遠在桌子底下給她比了個手勢。
伸出了三根手指。
有數了。
“按照現在的市場行情來說，是三七開。”得到老板暗示的楊思維自信的說道。
“你也太不仗義了！”
可她沒想到，自己話音未落，自家老板竟然重重的一拍桌子，怒身聲大斥道。
“人家張總忙前忙後，又監管，又製作。”
“你就分人家三成！”
楊思維：！！！
我是這意思嗎……不對，你是這意思嗎？
對麵的張華利聽到這話，嘴角也直抽抽。
你小子還能要一點點臉嗎？
我出道那麼多年，閱人無數，談過的項目上千，頭回見到臉皮這麼厚的。
“我們能乾這事嗎？”張遠還敲桌子訓員工呢。
“怎麼也得對半分啊！”
你給我玩以退為進，我給你來反客為主！
一旁最擅長捧哏的何炯都嚇到了，一句話不敢說。
“那，那我說錯了。”楊思維被張遠盯的害怕，趕忙道歉。
“哎，楊小姐，我們還是聽張遠的，對半分。”張總笑著說道。
他也不是白來的。
對半可以，但合同裡得加上條款。
能上央視才對半！
“好好好。”楊思維聽領導這麼說，樂的都出魚尾紋了。
艸，我老板牛逼啊！
這都能談下來。
“來，我再敬敬張總！”張遠起身後，弓腰舉杯。
張總也起身，遞過胳膊，兩人手中酒杯輕碰。
這回對方沒有猶豫，揚起脖子一飲而儘。
張遠坐下後，笑著讓服務員加菜。
吃不吃得了也得加，這叫氣氛到了，以表誠意。
“什麼？”
做完後，大家稍微聊了一會兒，張遠便將耳朵湊到了楊思維的嘴邊。
胖娘們一愣。
我沒說話呀。
不對！
我老板又要乾壞事！
這女人也是腦瓜靈的，馬上反應過來。
“什麼玩意！”張遠再度怒斥。
“瞎說什麼呢！”
“什麼我們吃虧！”
“要什麼網播版權啊。”
“要啥網播版權！”
“我妹說要網播版權……”楊思維露出了高秀敏老師同款無辜臉。
“你咋這樣呢？”
“見笑啊，我禦下不嚴。”
“你說怎麼還要網播版權？”
“這員工我也管不了。”
“以後我不領你出來了。”
張華利見他如此哭笑不得。
我原以為對半分已經是你的極限。
沒想到這隻是我的想象力極限。
我太低估你了。
何炯老師也直捂臉。
一旁的張犁老哥都受不了了。
我兄弟咋還貪得無厭呢。
“好好好，楊小姐年輕，你也彆多怪她。”張總順著話打圓場。
“網播版權好商量，不是大事。”
他估摸著，現在這網播版權也才十幾二十萬最多了，給他就給他吧。
就算是他這樣的領導也猜不到幾年後網絡版權會漲成啥樣！
嬉笑中，一夜過去。
第二天，張遠便著急與芒果台簽了代理合同。
張總特意著明。
上央視，五五開。
上不了央視，三七分……當然是張遠三。
他大手一揮，便簽了下來。
隨後拿著合同飛回帝都，直奔央視大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