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寬驚訝,隨即勸道:“那怪霧終究不可測,興許會有危險,太上陛下何必隨臣一起冒險?”
朱元璋:“標兒隨你一起遇到怪霧那麼多次,都不曾有危險,怎麼到咱這兒就會遇到危險?若真的遇到危險,也是老天安排,咱不會怪你。”
劉寬又道,“陛下,那怪霧未必就會出現,而且根據過去十幾年怪霧出現的規律,每次出現的間隔越來越長,興許近幾年內都不會再次出現。”
朱元璋道,“那就當咱隨你一起到跨江大橋上散心了。”
見勸不動朱元璋,劉寬隻好道:“那太上陛下還請在當日起早些,為以防萬一,臣七點半之前便要趕到大橋上等待。”
“放心,咱一向起得很早。”
說完,朱元璋便起身準備離開。
臨出門前,他又道:“你這張座椅不錯,回頭讓人打造兩張,給咱和標兒各送來一張。”
劉寬忍不住道:“太上陛下,這椅子民間有賣的。”
雖然大明的家具古色古香,自有一番審美,但在實用性、舒適性方麵確實比不上後世的一些家具,因此劉寬時常會讓工匠做一些家具給自家用。
蘇采薇了解此事後,便投資了幾位木匠,開辦了一座家具廠。
劉寬的“辦公椅”算是該家具廠的經典作品之一,也是相對昂貴的家具。
朱元璋聽了略微驚訝,“民間有賣的?咱怎麼沒見到過?不管了,你就是買,也要送咱和標兒各一張。”
劉寬本就沒有拒絕的想法,當即應了下來。
又過一日,到了八月初一。
這日朝會之後,劉寬尚未離開,便被宦官通知,留下來議事。
劉寬後進入奉先殿,發現除了朱標、朱雄英外,朱元璋也在——這令他頗有點意外,據他所知,朱元璋退位後可是儘量不參與處理國事的。
除非那件事朱元璋相當關心。
待劉寬向三人相繼行禮後,朱標率先開口道:“妹婿,之前朝廷撤消了北孔的衍聖公稱號,將之給了南孔,但對是否縮減孔府祭田規模之事上,朝廷卻還未有決定。”
“對於此事,不知妹婿有何看法?”
劉寬猜測,多半是三人對此事的看法有爭議,所以才詢問他的意見。
劉寬先問:“陛下,不知如今孔府祭田有多少?”
朱標:“如今共有祭田兩千七百大頃,另有學田三百大頃。”
一大頃相當於後世的一百畝,也即是說,如今孔府共有祭田、學田三十萬畝左右?
這恐怕是當今天下除了皇族之外的第一大地主吧?
劉寬心中暗暗咋舌。
隨即不解道:“敢問陛下,為何當初朝廷會賜給孔府這麼多祭田?祭田顧名思義,其收入應是用於祭祀孔子吧?需要這麼多?”
這時朱元璋咳嗽了聲,道:“當年是咱下旨賜給北孔兩千大頃祭田的——昔日唐玄宗賜給孔氏一千大頃祭田,咱自然不能小氣了。”
“至於說祭孔花銷確實不小,根據目前的規矩,孔府在大小節日乃至一些特殊日子,都要祭祀孔子,一年祭祀次數多達數十次。”
“當然,幾十萬畝田地的產出哪怕用於幾十次祭祀,也綽綽有餘。至於那剩下的產出,自然是朝廷用來恩養孔聖後人的。”
朱元璋說完後,朱雄英也開口了。
“老師,有人認為北孔嫡脈之所以出現這麼多道德敗壞乃至罪行累累之人,主要是因為朝廷恩養政策太過。”
“彼輩一年中除了祭祀孔子,無所事事,偏偏又掌控著幾十萬畝田地,數萬佃戶的生計,焉能不滋生出許多邪念?”
“因此,為了避免南孔重蹈覆轍,或許該將祭孔之事交由朝廷處理,隻留給南孔一個衍聖公的名頭,按年發放俸祿即可。”
雖然朱雄英說的是有人認為,但劉寬猜測這多半是朱雄英自己的想法。
他略微沉思了下,道:“一年祭孔幾十次,確實多了些。至於北孔嫡脈道德敗壞、罪行累累,也確實跟掌管數十萬畝祭田有一定關係。”
“那就算是讓朝廷派人掌管祭田,焉知不會滋生貪腐?”
“因此,臣的想法是,一方麵減少祭孔次數,縮減祭田規模——後世祭孔一年頂多一兩次而已,數十次屬實誇張了些。”
“其次,祭孔之事可以交給南孔,但祭田需要由朝廷派人監管,並定期讓禦史巡查孔氏不法。”
“另外,不論南孔、北孔,既然是孔子後人,享有孔子餘蔭,那麼就該承擔起相應的責任——他們除了需要研學儒家經典外,還需擁有相對較高的道德水平。”
“那些支脈之人且不說,南北孔氏之嫡脈,若是出現道德問題,需從嫡脈中除名;近支等支脈中若有道德敗壞之輩,亦須從族譜中除名。”
聽完,朱雄英明顯神色一喜,因為他覺得劉寬這番話明顯偏向他的想法。
朱標則覺得,隻要祭孔職權還在衍聖公手上就沒問題,於是點頭道:“妹婿的建議不錯。”
這時朱元璋則好奇地問:“劉寬,後世不是以科學為主嗎,怎麼也祭祀孔子?”
劉寬微笑著解釋,“回太上陛下,後世祭祀孔子是一種純粹的記念活動——也即是紀念孔子本人,並不代表彆的。”
“事實上,後世很多地方會祭祀當地的曆史名人。既有一定紀念意義,也有以之發展旅遊業的意思。”
這時,朱雄英也心中一動,問:“老師,這北孔曾降金、蒙元,那原曆史上咱大明亡國時,北孔是否又降了那清虜?”
劉寬沒想到朱雄英問起這件事。
他道:“太子殿下猜得沒錯,但也猜錯了。”
朱元璋、朱標、朱雄英聞言都好奇,朱雄英問:“老師為何這麼說?”
劉寬道:“明亡時北孔嫡脈可不止是降清那麼簡單,而是帶頭主動降清——當時大明封的衍聖公孔胤植剛聽聞清虜進入北京,就急匆匆送上一份《初進表文》,積極表示北孔願意歸附滿清。”
“等到順治二年,清廷頒布‘剃發令’,在天下許多漢人士紳因之反清之際,孔胤植又率領北孔毫不猶豫地剃發易服,留起了金錢鼠尾辮。”
“並且向清廷上了《剃頭奏折》,表達對‘剃頭令’的支持···”
聽到這裡,哪怕是心中對北孔成見頗深的朱元璋、朱雄英,都驚訝地瞪大了眼睛。
朱標自然也不例外。
他們知道北孔毫無氣節,可卻沒想到北孔竟無恥到了這種地步!
回過神後,朱標甚至忍不住道:“北孔如此表現,難道不怕被天下人恥笑為漢奸?”
朱元璋聽了不禁搖頭,“標兒啊,你竟還沒看透北孔本質?他們降金、降蒙元,難道原來不是漢奸嗎?”
朱雄英則道,“北孔降清如此積極,該不會是因為,北孔當年因金人入主中原才得以繼承孔府及衍聖公名頭的緣故吧?”
朱元璋道,“咱看多半如此,不然那孔胤植就算看準了滿清要得天下,為了名節也該稍稍矜持一番的。”
劉寬此時笑道:“臣倒是認為,孔胤植投降如此積極,那滿清與金同為女真人政權的原因極小,主要原因還是北孔習慣了積極投降。”
習慣了積極投降?
朱元璋三人琢磨著這句話,都覺得很對。
劉寬則道:“後世用四個字來形容北孔的作風——世修降表。”
“事實上,北孔不僅在明末降清積極,等到了清末時北孔投降其他人也很積極。”
“清末慈溪太後向萬國宣戰,然後八國聯軍就從大沽口登陸,一路燒殺搶掠攻入了北京城。”
“當時的清朝衍聖公孔領貽便敲鑼打鼓的,將英國國王愛德華七世的畫像迎進孔府供奉了起來。”
“等到幾年後,孔令貽又再次敲鑼打鼓地將德國皇帝威廉二世的畫像請進孔府供奉起來。”
“又幾十年後,日寇入侵中國,北孔後人孔令煜降日,身著清朝官服與日寇親密合影,還陪同日寇參加了祭孔活動。”
聽到這裡,朱元璋、朱標、朱雄英再次一次陷入了目瞪口呆的狀態。
他們本以為明末北孔積極剃發降清就已經足夠突破下限了,卻沒想到北孔的下限在清末還能更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