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了劉寬的話,朱標、朱雄英一時都思考起來。
朱雄英甚至忍不住想起了他在大本堂的學習生活——大本堂雖是朱元璋專為皇子皇孫辦的,卻也算是一所小學堂。
那裡就沒有霸陵現象嗎?
他此時回憶起學堂中的人和事,發現也有那麼一點點。
比如說,性格強勢或比較聰明的孩子,總是能指使其他孩子做事,乃至令其他孩子成為跟班。
而在大本堂中,最容易被其他人欺壓的,往往是那種母妃沒有存在感、本人既不聰明又很老實的孩子。
大本堂才那麼點人猶有這類欺壓現象,那些數百人乃至上千人的學校中,會發生霸陵事件也就不奇怪了。
仔細思之,他發現對此類問題確實沒什麼很好的解決辦法。
朱標雖沒上過學,卻也大抵能考慮到這些,回過神來便道:“看來隻能像對待吏治一般,讓各地管教育的衙司定期進行宣傳教育,清查各學校是否有霸陵及亂收費的現象了。”
劉寬點頭,“這確實算是一種能夠有效遏製霸陵、亂收費等學校教育問題的手段。”
聊完這件事,朱標並未讓劉寬離開,而是又說起了另一件事。
“等到了五月,朝廷就將派出數個‘三司’審判小組前往日島四省,追究那些日國貴族、武士所犯的罪了。”
“朝廷計劃用一到兩年的時間,將原日國的貴族、武士階層給瓦解掉,然後再用數年時間遷徙普通民眾。”
“如此就能儘量避免貴族、武士蠱惑日島黎庶發生大規模叛亂之事了。”
此時距離大明拿下日島四省已過去半年有餘。
雖然僅半年的時間大明還遠遠無法掌控日島四省的廣大黎庶,卻足以建立起基本的行政體係,如省衙、府衙、縣衙,乃至更基層的鄉鎮、社、村。
有了基本的行政體係,再加上目前仍駐留在日島的一二十萬軍隊,至少可以保證大明朝廷的旨意能夠傳達至日島各城池,乃至鄉野之間。
同時,大明過去半年的施政應該也對日島黎庶建立起了一定的信任。
根據劉寬所講,過去十幾年中,不論是與大明交好的日國南朝,由大明扶持起來的大和國,又或是一直堅決抵抗大明的日國北朝,因為戰亂及大明的經濟壓製,民生都極為困苦。
偏偏日三國的貴族階層因大明傾銷的各種奢侈品,要比以往更加的窮奢極欲,於是便更狠地壓迫日國農民。
於是,在過去十幾年中,日三國都產生了大量的無地農民。便是那些給貴族、武士種田的佃戶,也因為比例誇張的田租、稅賦,而被逼迫得賣兒鬻女。
甚至哪怕賣兒鬻女,仍有不少被餓死的。
這種情況下就不能用貧窮來形容了日國黎庶處境了,而是麵臨生死危機。
在這種生死存亡的情況下,日國黎庶也不是完全任由貴族、武士階層欺壓,而是爆發了一次又一次的農民起義!
可惜中國曆史上農民起義成功的例子都極少,純粹的農民起義成功的甚至可以說沒有,更不用說曆史比中國更短、天然條件受限的日國了。
因此,在過去十幾年中,日三國爆發的數十起農民起義都被貴族、武士殘酷地鎮壓了下去。
很多反抗的日三國農民甚至被貴族、武士俘虜,成為了他們賣給大明海商以出口的“商品”。
在這種情況下,大明劃定日島四省並派出官吏後,隻需先將一部分在戰爭中被抄家的貴族、武士田地收為國有,然後以官田的名目租給日島農民,收取比原來低不少的租子、稅賦,就足以獲得廣大日島黎庶的感激了。
如果再利用抄剿的貴族、武士錢財,在當地興修水利,及時救荒,更能令不少日島農民忠於大明。
畢竟日國如今其實還沒有形成後世的民族概念,所謂和族,其實稱為“和人”,就跟大明之前的“漢人”稱呼類似。
更不用說,在過去上千年中,日國黎庶受貴族影響,也是將中國當做天朝上國,心懷孺慕的。
這就讓他們更容易順從大明的統治了。
劉寬想到日島即將有許多貴族、武士被問罪抄家,甚至有相當一批人被斬首,許多的貴族、武士被流放,他就忍不住興奮起來。
作為一個業餘曆史愛好者,他跟許多網友一樣,曾夢想著帶兵踏平日國,以報國仇。
如今日國被滅,甚至日國的統治階層都將被瓦解掉,雖說他並非帶兵將領之一,可作為大明重臣,卻也算是見證了這段令能令後世人興奮的曆史。
念及此處,劉寬忍不住道:“可惜臣擔負著天工院院正及軍機大臣之要職,不然真想去日島,看看那些原日三國的貴族、武士是如何被問罪抄家的。”
“再看看我大明官吏,是如何在日島施行教化,讓日島黎庶學漢字、說漢話的。”
聽了這話,朱標、朱雄英不禁相互看了眼,都沒想到,劉寬對大明統治日島竟如此在意。
不過想到後世日國對中國犯下的滔天罪孽,兩人倒也能夠理解。
這時,朱雄英忽然心中一動,想孝敬下劉寬這位他最敬重的老師。
於是一笑道:“老師,此番三司小組去日島問罪那些原日三國的貴族、武士,必然會將很多日島貴族小姐收入教坊司。”
“學生在對馬島時便聽聞日島貴族女子彆有風情,可需要學生讓教坊司留意著合適之人,來年好給老師府上添上幾位日島貴族出身的侍女?”
劉寬愕然。
他沒想到朱雄英會說出這麼一番話來,還是當著朱標的麵。
他看向朱標,發現朱標笑盈盈的,顯然父子倆多半談論過此事。
回過神後,他忙擺手道:“多謝太子殿下美意,臣府邸上的侍女完全夠用,日國侍女什麼的還是算了。”
隨後他想起什麼,又道:“陛下,太子殿下,若宮中要納入日島貴女,還需仔細審查,免得彼輩心懷怨恨,在宮中作亂。”
“當然,最好還是不要將此輩納入宮中,免得留下禍患。”
朱標聽了笑道:“妹婿放心,我知道。”
聊到這裡,劉寬見父子倆沒彆的事要說,便離開了。
至於他的建議朱標、朱雄英是否真的聽了進去,就不好說了。
下午。
劉寬從府中來到天工院上職沒多大會兒,便有吏員進來稟報。
“院正,外麵有一個叫做馬雙喜的年輕人求見,還有一封推薦信。”
說完,吏員將推薦信放在了劉寬的桌案上。
劉寬拆開信封,一看筆記,立馬神色一正——這是老朱的筆跡呀。
這封信的內容不算長,劉寬很快看完了,便帶著笑意道:“去將那馬雙喜帶進來。”
“是。”
天工院外,馬雙喜看著由水泥、混凝土及鋼筋建造的大門,以及裡麵的一棟棟樓房,再看著周邊整潔的街道,隻覺得整個人都不自在,從裡到外都緊繃著。
‘那位黃老員外真的認識江寧侯?他該不會是說大話逗我玩兒的吧?’
馬雙喜(馬三郎)心裡又一次地懷疑起來——不是他疑心重,實在是以前沒遇到過這種好事。
更不用說,天工院以前對他而言就是傳說中的一個衙司,江寧侯更是民間的傳說人物,是他的偶像。
‘萬一黃老員外是騙人的,天工院會不會認為我故意冒充江寧侯熟人,然後把我逮去坐牢?’
就在馬雙喜越來越忐忑,甚至忍不住想離開時,之前見他的吏員出來了,卻是請他進去,言語、神色明顯要比之前禮貌不少。
馬雙喜踏入天工院後,隻覺得像是踩在雲端一樣,腳底都是軟的,腦袋也有點空空的。
直到來到一座樓房中,見到一個像貌普通、略感儒雅且帶著眼鏡的中年人,這才回過神來。
不待他行禮問候,這人便問:“馬雙喜是吧?看黃老員外的推薦信,你發明了‘動畫’機關?”
“是。”馬雙喜條件反射似地回答了,隨即才作揖行禮,“草民馬雙喜見過侯爺!”
劉寬笑道,“我在這裡是院正,你還是稱呼我劉院正吧。”
“是,草民見過劉院正。”
劉寬道:“你那‘動畫’機關可帶來了?”
馬雙喜點頭,“帶來了。”
“那好,去將你的動畫機關拿進來,讓我看看播放效果究竟如何。”
馬雙喜頗為局促地道:“草民的動畫車怕隻能推到大院裡,怕是無法弄進樓房裡來。”
劉寬笑道,“那咱們就去外麵看。”
接著,劉寬出了職房,在辦公樓前觀看馬雙喜演示其製作的《神雕俠侶》動畫第一章節。
不少天工院中工作的官吏聞訊,也出來看熱鬨,劉寬並未阻止——他想看看大明人見識到動畫的反應。
待馬雙喜演示完後,劉寬隻覺得很粗糙——在後世,動畫至少要達到1秒24幀,才能做到欺騙人眼睛,讓人產生在觀看“動態”景物的地步。
而眼前馬雙喜的“動畫”機關卻是依靠人力搖動來變換畫布,根本達不到1秒24幀,因此在劉寬看起來掉幀、卡頓嚴重。
可周圍天工院官吏卻都看得津津有味兒,一時間竟無人叫停,讓馬雙喜在那兒使勁兒地轉動著搖柄。
直到因為畫布質量原因,忽然卡死,馬雙喜這才尷尬地停了下來。
馬雙喜額頭滿是細汗,也不知是累的還是緊張的,慌忙解釋道:“侯爺,這畫布是我沒調整好——待我調一下就可以繼續播放了。”
“不用了。”劉寬擺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