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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莫凡的目光在木盒上頓了頓，指尖懸在半空沒有立刻接過，眉峰微蹙帶著疑惑：“這裡麵是什麼？”
李佳峰臉上的笑容裡摻著點不好意思：“一套漁具，還有……我琢磨了大半輩子的漁具製作心得。”
陳莫凡衝不遠處收拾行裝的虞博雅和許洛靈、汪綺揮了揮手，示意他們稍等，隨後跟著李佳峰走向白天垂釣的溪邊。
淩晨的風裹著水汽撲麵而來，帶著沁骨的微涼。
“你是想跟我們一起走？”陳莫凡率先開口。
李佳峰搖了搖頭，笑聲裡透著股滄桑：“我都五十了，早就沒你們年輕人那股闖勁了。跟著你們走，不過是添累贅。”
說著，他望著對岸朦朧的山影，語氣輕得像要被風吹散。
“對我來說這兒就挺好的，有山有水。我老婆孩子都死在災難裡，我能苟延殘喘活到階段2，已經用儘了這輩子所有的運氣。其實，是我在抗拒睡眠啦，因為現在每一次睡去，我無法確認自己還能不能醒過來，或者說……醒過來的還是不是我自己。”
陳莫凡沉默了兩秒：“按我們這一個月所公開的方法，階段2進入階段3成功率還是很大的。”
李佳峰卻隻是緩緩抬起手臂，對著流淌的墓溪張開五指。晨霧在他指縫間繚繞，他像是想抓住什麼，可最終卻隻有冰涼的風從掌心漏走，帶起幾星水珠。
“小陳啊，”他放下手，聲音裡帶著釋然，“多謝你們肯把經驗拿出來分享。有了你們突破階段3的經驗總結，洛北省說不定能有更多人看到活下來的希望。”
陳莫凡敏銳地察覺到他語氣裡的不對勁，連忙問：“你是不是遇到什麼事了？”
“嗨，也不算什麼大事。”
李佳峰從懷裡摸出張皺巴巴的a4紙，紙邊都磨得起了毛，大部分字跡已經被水漬暈染得模糊不清。可陳莫凡還是一眼認出，那是張病情診斷書。診斷日期標注在五年前，山城剛爆發異變那會兒，患者姓名赫然是李佳峰本人，而診斷結果——肝癌……晚期！
饒是見慣了生死，陳莫凡的瞳孔還是猛地一縮，錯愕地看向身旁的大叔。這些天李佳峰扛魚、喝酒、爭魚獲時那股鮮活的勁頭，怎麼看都不像個被絕症纏身的人。
“早該走的人了。”
李佳峰把診斷書折成豆腐乾大小揣回懷裡，笑得格外釋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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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不是洛北省異變時成了進化體，哪能多活這幾年。你說這算幸運還是不幸？”
他頓了頓，聲音低了些。
“我苟延殘喘到現在，代價卻是本該好好活著的妻兒先走了……大概還是不幸占大頭吧。”
“我自己的身體情況自己清楚，進化體的體質能壓著病灶，卻治不好根。現在是真扛不住了，估計也就這一兩個月光景了吧。”
陳莫凡默然無語。他設想過無數種可能，卻從沒想過會是這樣的結局。
“所以，可還有什麼心願嗎？”良久，陳莫凡道。
李佳峰搖了搖頭，把木盒往陳莫凡懷裡推了推：“沒了。渾渾噩噩一輩子，到頭來也就這點釣魚手藝拿得出手，交給你，也算有個傳承。”
這一回陳莫凡沒再拒絕。
李佳峰看著他把木盒抱在懷裡，忽然咧開嘴笑起來：“不過，你小子的釣魚水平可真夠臭的。”
“老李你……”陳莫凡滿臉黑線，但見李佳峰都這狀態了，也沒再說什麼，未出口的話語最後全都化作一聲歎息。
陳莫凡抬眼望了望天色，墨藍色的天幕上還綴著疏星，距離天亮少說還有四五個小時。他沉默片刻，忽然看向李佳峰，語氣帶著幾分難得的認真：“老李，我問你個事，為什麼我一直空軍，你卻次次都能有收獲？”
李佳峰被這問題逗笑了，捂著嘴輕輕咳了兩聲清了清嗓子，眼裡重新泛起神采：“訣竅啊，白天就跟你說過——不要急。釣魚是件消遣事，人彆老緊繃著，急是釣不上來的。
談及自己專長的領域，李佳峰頓時來了精神，腰板都挺直了些，語氣裡帶著幾分專業的篤定：
“洛北省的變異是影響所有生物的，看你們每次外出狩獵都能滿載而歸，想必對外麵那些變異獸已經非常熟悉了。那麼，為什麼你還會下意識地認為水裡的那些東西，還是過去的正常生物來對待呢？”
陳莫凡瞬間恍然大悟。
李佳峰看到陳莫凡這般神情，立馬就明白對方悟了，臉上露出孺子可教的欣慰笑容：“不管是地上跑的，水裡遊的，還是天上飛的，現在都一樣。地上和天上的我不懂，但這水裡遊的，經過這五年來的進化，論‘精’這一方麵，早就比人差不了多少了。你之所以上不來魚，一方麵是餌料搓的不對，沒有對症下藥，勾起它們必然咬鉤的欲望，另一方麵，更重要的是，你提竿太急了。”
說著，李佳峰從背後拿出那根隨身攜帶的魚竿，這一回，他沒有掛任何餌料，徑直將魚竿甩入溪流：“看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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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一次，李佳峰的動作很慢。
陳莫凡凝神聚力，目光穿透水麵，將李佳峰的每一個動作細節都看得清清楚楚——
魚鉤沒入水裡後，李佳峰並沒有蹲在那裡靜靜等待，而是手臂有韻律地微微抖動，帶動魚鉤順著水流細微如活物般遊動。
不多時，一條“路過”的小銀魚似乎對這個“活物”很感興趣，主動觸碰了魚鉤兩下，那魚鉤就“機緣巧合”地滑入了小銀魚口中。
“起！”李佳峰猛地提竿，釣起這條小魚對他來說易如反掌。
望著月光下在魚鉤上掙紮的小銀魚，陳莫凡徹底明悟了。
剛才，他看清了。
雖然魚鉤上空無一物，但遊動的魚鉤上卻灌注著李佳峰的生命力場。
李佳峰這是在用生命力場為餌，以靈魂磁場為線，主動將鉤送入他想要釣的魚的口中！
“看明白了？”李佳峰笑著道。
“看明白了！”陳莫凡雙眼閃過精光。
李佳峰收起魚竿，總結道：“對這種‘精’的魚，你等它咬鉤是等不來的，得有足夠誘惑它們的東西對症下藥，除此之外，就是你要將鉤主動送到它們嘴裡。”
“當然這種小一點的比較好騙，釣大魚的話，空鉤可不行啊，人可不是瞎子。”停頓一下之後，李佳峰補充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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