收容室恢複了正常,室內隻剩下他和對方兩人。
“部長。”
“嗯?”
“小高說沒讓你來我這治療。”
上官炎側目看向夏守,嘴角含笑:“不是那個小高,是已經走了的十年後的小高,他在牆上留下的那些資料裡,提到了很多年之後出現的一個異常體,伊德裡蘇,是你此前在療養院遇到的,也是你和王龍在報告中提及的。”
聽到這,夏守隱隱覺得不妙,他感覺對方好像是在點他。
“已經在療養院解決過一次的異常體為什麼又在後來出現了呢?
小高沒有寫明,但我大概能猜到原因,是因為十年後你死去的原因,所以伊德裡蘇才逃出來了。”
上官炎說,“我知道哦,是梅林之屋吧?
不是我沒提起過,我就不知道。
你用梅林之屋做過什麼,我都很清楚。”
夏守震驚地盯著對方。
明明剛才,上官炎還閉著眼配合他,好像完全不明白梅林之屋的存在。
結果現在,她竟然說她一直都知道!
“筆記裡那位,大概是我認識的一個熟人吧?現在我大概已經能猜到了。”上官炎淺笑道。
她走到夏守身邊,從側麵微微靠近,在夏守耳邊輕聲說了句:“努力工作吧,既然在我手下做事,就不用擔心你那些秘密了。”
像惡魔的低語般,與其說是寬慰,不如說是威脅。
好不容易撇開的無力感再次回來了,本來感覺已經摘掉一半的項圈,像是又戴在了脖子上。
夏守看著上官炎,連自己都不知道自己現在是一種什麼表情,或許是一副可憐兮兮的表情?
反正看部長的眼神,似乎對他現在的反應很滿意。
“放心,你那些麻煩,我都有辦法擺平。”上官炎眨了眨眼。
有那麼一個短短的瞬間,夏守甚至出現了部長有些親切的幻覺。
回過神仔細一品,才發現對方剛剛的話有多麼可怕。
這句話更像在提醒他——“不乖乖聽話的話,你能擺平那些麻煩,我都讓你擺不平。”
想要下克上的念頭,從未像此刻這麼強烈,但同時他也從未這麼絕望過,逃脫對方擺布的希望是如此渺茫。
上官炎頭也不回地走了。
夏守一個人走出收容室。
他真是自作自受。
如果他對好奇心沒有這麼強,不去多提這麼一嘴的話,部長就不會提起梅林之屋的事,他現在也不會這麼焦慮了。
部長一定早就知道梅林之屋了,但在他主動問起之前,她從來沒提起過,更沒拿這個秘密對他施壓。
這代表部長根本不認為他能脫離掌控,所以才連敲打他的舉動都沒有,在部長眼裡,恐怕他動起了單飛的歪心思,她也能輕輕鬆鬆應對吧。
知道了這一點,夏守反而覺得部長有點溫柔了。
部長明明占據絕對的優勢地位,但卻縱容自己的手下在有限度的範圍內亂蹦亂跳,還不出言恐嚇打壓,這不是溫柔是什麼?
或許……無條件聽部長的話,反而能更快樂輕鬆一些。
實際上,自己現在的生活,除了加班強度高,外出任務很危險之外,其他都挺好的,如果有一天他也能成為像部長這樣的管理層,不再加班和執行一線任務,一直在部長手下做事,倒也不錯。
夏守胡思亂想了一通,最後還是收回心思,開始了原定的下一步計劃。
要在斯普萊特出發前的這麼短一段時間內儘可能變強,能選的做法並不多。
現在蠍脊已經完美移植了,能優化的空間就更少了。
或許再升級一下黑影,會有新變化。
除此之外,不敗之獸的臍帶和肋骨,要嘗試著用一下嗎?
這兩個東西因為無法被黑影納入,所以一直保存在管控局裡。
伊雷已經證明了這兩個神話遺物有多麼強大,他自己的異能隻不過是犯罪不留痕而已,但在移植了肋骨和臍帶後,戰鬥力直接拉升到了具名人間體的水準。
換做任何一個人移植了它們,戰鬥力都會獲得極大的拔高。
可以說,唯一需要顧慮的,就是這兩個遺物對當事人精神的影響……特彆是臍帶。
直接移植是絕不可能的,伊雷的前車之鑒在前,移植臍帶肋骨和被奪舍幾乎沒有區彆,即使要利用這兩樣,也隻能通過黑影吞噬。
……繞來繞去,又回到了黑影上了。
“果然,非得升級一下了。”
夏守心念一動,將儲存在黑影中的殘渣一股腦喂給了黑影,曾經見過一次的進化進度條再次出現。
這一次,進度條的推進速度變得極慢,但好在黑影進化不像吞噬屍體,還需要保持靜立不動的狀態,他可以趁著黑影自己進化的這段時間,做其他事。
回到部門裡,除了蔣文高和整理文件的李明,其餘一個人都沒有。
當夏守走進辦公室,蔣文高抬頭看了他一眼,點了點頭,根本沒功夫和他打招呼,通過遠程聯絡,一刻不停地對另一頭的某人下達指令。
他幾乎沒有一刻停歇,似乎同時在和十幾個人一對一對接。
從他的命令內容聽,他的命令很細。
夏守知道這是怎麼回事,從十年後小高那,他就能猜出小高那個奇異的遊戲能力是怎麼回事了。
應該和預知未來差不多,不過如果將遊戲內容告訴彆人,自身就要付出巨大的代價,所以小高雖然知道每件事怎麼做,但卻不能告訴對方情況,隻能以最直接的命令,讓對方沿著他想要的路線走。
這種限製導致的後果,就是眼下這樣,事無巨細,都要親自安排指揮。
“守哥,待會有個人來,你召喚一下十年後的那個人。”蔣文高突然說。
“啊?”夏守有點懵。
這時,柯痕從門外走了進來,一進門就說:“十年後的人呢?”
蔣文高:“還沒召喚過來,你後續聽守哥的吧。”
話音剛落,辦公室門又開了,一個行政人員領著一個帶鐐銬的囚犯走進辦公室,問道:“人帶到了,然後呢?”
蔣文高指了指夏守,又指了指那個囚犯,做這些事的時候,他嘴上一直沒停下對其他人的指揮。
夏守扭頭看了眼囚犯,皺起了眉頭:“是他?”
蔣文高點了點頭。
夏守覺得非常不妥,還想細問,卻被柯痕拍了下胳膊:“聽他指揮就行了,他應該都安排好了。”
夏守轉過頭,看向眼前這個其貌不揚的囚犯,不明白小高為什麼要召喚十年後的對方。
不過,出於對小高的信任,夏守還是把囚犯帶到了審訊室,用殘眼觀察了對方十年後的狀態。
通過殘眼,夏守看到召喚這名囚犯的代價深度僅有半米,而且從畫麵看,對方十年後的模樣和如今幾乎沒什麼變化。
這時夏守才想通蔣文高的目的。
十年後小高曾經對他說過,如果有條件的話,可以在柯痕也在場的情況下使用枯萎殘眼,然後讓柯痕對他們使用【旁觀者】。
現在看來,小高已經開始采取這種技巧了。
而眼前這個囚犯,應該就是經過特彆安排的囚犯。
夏守猜測,小高已經利用部長給予的權限,對相關部門傳達了如下指令:
1儘可能維持該囚犯生理狀態不變。
2將經過篩選的事件情報資料給該囚犯閱讀瀏覽。
這樣一來,用殘眼召喚過來的囚犯,就是一個擁有大量未來情報的人,柯痕隻需要用【旁觀者】對他的記憶進行讀取,就能將重要的信息提取總結出來。
想通了這一點,夏守開始執行蔣文高的命令。
他花費了極小的代價,將十年後的囚犯召喚到了現在,之後的十分鐘時間全都交給了柯痕。
十分鐘後,柯痕結束了【旁觀者】的觀察。
當她再次將目光投向夏守時,變得十分的意味深長。
“前輩,你藏的夠深的啊。”
夏守尷尬地笑了笑,避開對方的目光:“三部誰還沒點秘密呢,不要和彆人說,好不好?”
“放心,我嘴巴超嚴的。
不過這次前輩你大概率會輸,而且會輸的很慘。
斯普萊特有辦法切斷彆人的戰鬥念頭,比他等級低的超凡者在他麵前根本無法發動進攻,除非到五千米的範圍外。
白河前輩在獲得命運繡花針後,可以用異能應對這一招,但他不能把繡花針帶離那個時代,所以支援不到你,你在鮮血王朝依舊無法對斯普萊特發動進攻。
夜與火權杖的確很強,但沒有戰鬥意誌就一點用都沒有,雖然你想辦法獲得了新的縫補係異能,可以把被切斷的念頭重新縫合起來,讓自己重新續上鬥誌,但可惜速度太慢了。
縫合的速度比不過斯普萊特瓦解鬥誌的速度,最後還是沒有成功。”
“真強啊!”夏守驚歎道。
讓柯痕與故事蜈蚣的枯萎殘眼配合,簡直就是未卜先知的效果!
“彆這麼看我,這種取巧的辦法不會多用的,想著左腳踩右腳上天還是省省吧。”柯痕甩了甩手,“你覺得你會用多少次殘眼呢?”
“既然你看到的是最有可能的未來,我當然……”
說到一半,夏守驟然停頓,他突然也意識到了問題所在。
“看來你也想到了吧?殘眼看到的是最有可能的未來,而殘眼的使用會散發具名的氣息,本質上風險非常大,所以你雖然想要知道未來的情報,但實際上你可不敢亂用殘眼,而你不敢使用殘眼的未來,才是那個最可能發生的未來,所以未來的我其實也沒看過多少次殘眼。”柯痕說。
“那真的有點可惜。”夏守一臉遺憾。
柯痕:“彆可惜了,本來未來最有可能的戰術,是你和部長一起出戰,部長負責弱化斯普萊特的斬擊,你負責進攻,而這個戰術失敗的原因我剛剛已經說了。
那之後斯普萊特成功飛升了,這就是我知道的失敗原因。”
“那之後,管控局總該複盤了吧?沒有想出解決方法嗎?”
“有是有,不過大概你不會乾的。”
“你先說說看。”
“你死掉後,蠍脊爬到彆人身上了,過了幾年,管控局重新抓回了那個被寄生者,然後研究發現,隻要讓寄生者的大腦進入半死亡狀態,就能讓蠍脊進入本能的戰鬥模式。
原理是斯普萊特切割的是理性誕生的戰鬥念頭,但蠍脊可以建立複雜的條件反射,所以摧毀掉大腦大部分思考功能後,條件反射就順位變成了最高指揮。
那時,被寄生者就隻會乾兩件事了——戰鬥、交配。
所以隻要破壞你大腦一部分,留下腦乾,那你的身體就會像被剁掉的蛇頭一樣自動咬人,當然肯定會比蛇頭厲害多。”
“這……的確不太能接受。”夏守摸著下巴,連連搖頭,顯然對這方案極度排斥。
“哦對了,我還要多說一句,我在那個囚犯視角看到的資料不是那樣的,管控局一開始告訴囚犯的信息是,給你做一個腦部手術,摧毀掉特定區域,就可以免疫斯普萊特的影響。
但這其實是管控局的暗語,如果你照這個方案辦事,就會變成沒有思想的活死人。
如果不是小月偷偷溜進了這個囚犯的牢房,把真相告訴了這個囚犯,我就不可能用【旁觀者】知道這個真相。
從這一點看,麵對滅世這個後果,管控局最後還是決定犧牲你呢。”
“可以理解。”夏守淡定地點了點頭。
“哇哦,前輩你可真大度。”柯痕挑眉道。
“這種差彆的電車難題,已經沒什麼好猶豫的了,站在管控局的立場沒一點問題。
如果讓我砍死一個無辜的人,能阻止斯普萊特,我說不定也會動手。
而如果做這個選擇的不是我,有另一個人去殺死這個無辜者,以求阻止斯普萊特,那我是絕不會阻攔對方的。
或許這就是人性?”夏守心不在焉地點評著,腦子裡卻在想其他事。
讓他變成活死人,讓蠍脊操縱著他的肉身去戰鬥,那時絕不可能的。
這不僅是主觀上無法接受,客觀上,夏守也不覺得那樣能贏。
靠本能戰鬥的蠍脊,是絕不可能達到他的常態水平的,說不定連夜與火權杖都不會用。
采取這方案,頂多就是讓結局從“不戰而敗”變成“一戰即潰”罷了。
但,蠍脊這一特性,倒不是不能利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