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時，書房的門忽然開了，查理臉上的笑容瞬間凝固，他看向書房門口，戴著紅色半遮麵假麵的男人，像幽靈般無聲地飄了進來，綴滿寶石的披風在身後一擺一擺。
查理非常自然地放開了懷裡的女人，雙手擱置在書桌上，將那本從羅薩圖書館裡拿出來的奧術書合上蓋住，笑道：“卡斯坦因，你怎麼來了？”
卡斯坦因是卡斯坦因家的年輕人，他的地位從他的名字就能看出來，卡斯坦因家永遠隻會有一個卡斯坦因，隻有繼承了遺傳記憶的人才有資格用這個名字自稱。
眼前這位年輕的血族其實不過區區幾十年人生，但絕不能因此而小覷對方，因為他腦子裡的記憶可不是區區幾十年，若是真打起來，他並不能在對方手底下支撐多久。
卡斯坦因家雖然也位列王都八大家，但家族的底蘊實力並不如其他家族，純粹是因為家族裡的卡斯坦因實力過於強大，因此才能一直維持他們的家族地位。
但自從那次城市被紙雕化攻擊後，本來的八大家有好多幾乎全滅，而卡斯坦因和一部分族人因為俗事遠行反而逃過一劫，如今已是王都最大的血族勢力之一了。
也是少數幾個能和外來新興家族分庭抗禮的王都老貴族。
其實，以現在不列顛王室的能力，他不應該用這種滿不在乎的語氣與對方說話，即使自己是這個國家名義上的國王也不行。
但查理明白，他必須要維持住足夠的底氣，哪怕自己弱小，也依舊要足夠目中無人，這樣才能讓這些環伺的猛虎意識到，他背後藏著真正的魔鬼。
“卡斯坦因，我說過沒有特彆急的事，白天就彆來找我了，另外你為什麼沒讓管家通報？”查理一如既往的用他那種目中無人的態度對待這位強者。
查理一世再清楚不過了，能掌控人的，從來不是尊重和恭敬，而是恐懼。
就像王室曾經對他做的，和夏守曾經對王室做的那樣——恐懼是最大的權柄。
“陛下，請原諒我的唐突，但我的確有要事相商。”卡斯坦因說道。
他的語氣很禮貌，但卻是冰冷的禮貌，與平常並不一樣，這讓查理一世產生了些微的緊張和困惑。
這是怎麼了？哪裡出問題了嗎？
感覺有點不對勁。
“叨擾了，我也有事，或許……大概是同一件？”一個女人飄落在窗外的陽台，收起陽傘走了進來，向查理一世露出似是而非的微笑。
查理一世臉上的笑容更加輕蔑，但心情卻緊張到了無以複加的地步。
這個女人是赤溪家族的人，赤溪是王都紙雕化後，從外地新來的家族，他們家族的戰鬥力雖然不強，但卻覆蓋了多個城市血液販賣的渠道和人口貿易。
因為在血液這一重要日常資源上有舉足輕重的地位，又無人能取代他們在這一生意上所起到的功能，因此在新八大家裡地位特殊。
就查理目前的了解，最近他們似乎找到了幾個相當厲害的保鏢，在武力這一塊也正在慢慢補足。
這女人是赤溪家族生意場上的交際花，因為帽子的吸睛樣式被稱作藍百合小姐，這個女人平常對自己的態度可謂極儘諂媚，今天是怎麼了？竟然用如此不敬的口氣對自己說話。
查理一世心中的不安更強烈了，一時間他也不知道用什麼態度回應對方好，若是太軟就漏了底，但若是太硬的話，也同樣會顯得心虛，更讓人覺得在虛張聲勢。
嗯……鬆弛，需要的是鬆弛，滿不在乎的態度。
要用一種看好戲，用觀賞狗崽子衝上來對屠夫叫囂的態度去和他們交談，讓他們覺得自己根本不在乎他們的態度如何，讓這兩人明白，自己隻是那個怪物的代言人。
“哼，那麼說吧，既然白天過來，有的人還走陽台，那一定是很重要的事了。”查理再次一把摟過人類女人，當著兩人的麵肆無忌憚地舔舐起血液來。
“我們想見一見夏守大人。”卡斯坦因開門見山道。
“我也是，我們家的一些貿易夥伴，最近總是說一些冒犯陛下您的言論，但我想他們並不是對您不敬，隻是覺得赤溪家是仗著您的地位在價格上敲詐他們，所以才暗暗敲打我們，所以……”
查理的心一下子就沉到了穀底，藍百合的說辭倒還算委婉，不過和她以前的恭敬相比，態度已然算得上尖銳，而卡斯坦因更不用說了，這家夥完全沒有掩飾自己的懷疑。
“夏守大人沒空，有什麼要緊事可以和我說，我會想辦法讓其他家族幫忙解決，如果你們覺得不行的話……嗬嗬，自便，等夏守大人回來再說吧。”
“陛下您說的自便是什麼意思？我們可全都是按照您的吩咐辦事，但再按以前的要求辦，恐怕不光是我們，連王室的威望也會遭到玷汙損害。”卡斯坦因冷冷道。
查理忽然放聲大笑，極其輕蔑地說道：“規矩不能變，但你們想怎麼做我管不著，諸位都知道……我雖然是國王，但脖子上可還係著狗鏈子呢，我也不想對你們叫，隻是項圈鎖得緊。”
他極儘貶低自己，但話語又極度傲慢。
查理很明白，抬高自己毫無意義，同樣，他再怎麼貶低自身，也不會有損他話語的重量，因為他命令的重量來自於身後的某人，隻要讓他們確定那人仍站在自己身後就可以了。
這一招非常有效，他已經用過很多次了。
“我們當然知道了。”藍百合掩嘴輕笑，“陛下，我是個生意人，這次我和卡斯坦因來這也不是想知道什麼答案，而是來……給您答案的~”
查理一世眼珠一轉，心裡已經知道怎麼回事了。
這潛台詞已無異於明示。
生意人，便是利益交換。
答案毋庸置疑，指的就是夏守是否還活著，還能否給他依靠這件事，畢竟這兩人從進屋開始其實就一直在圍繞這件事說話。
而不想知道答案，意思就是不會拆穿自己。
給予答案，就是表示出配合的意願。
藍百合心裡真正想說的是——“我們知道你背後已經沒有那個夏守給你撐腰了，你這樣下去是要完蛋的。
但我們不在意，我們可以假裝配合您，甚至幫您作偽證締造出那個人還在你背後的假像。
而你需要的，也隻是在幾大家族裡，為我們兩個家族爭取更多的好處就行了。”
對，她提出的就是這樣的交易。
查理一世心中歎了口氣。
這兩人不是在試探，他們已經是在逼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