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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百零二章 天在看?(求月票!)(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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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著窗外的老天官,東朝房裡又一次徹底的安靜了下來。

有那麼一瞬間,似乎絕大多數人的頭腦都停滯了下,短暫的失去了思考能力。

對於今天廷議的結果,他們心裡有過很多種設想,但無論是誰,也萬萬沒想到會出現這樣的大變異!

王天官看著集體愣神的東朝房內,笑嗬嗬的說:“我隻是去會極門上謝恩疏,路過此地而已。爾等繼續,不必管我。”

今日主持人於尚書下意識的問道:“老塚宰去謝什麼恩?”

隔著窗戶,王天官又回答說:“前些日子我疾病纏身、臥床不起,一度有辭官之意,而後皇上下旨慰留,並且賜太醫問診。

皇恩浩蕩如九天甘霖,被沐浴後我這病情大好了,為臣者怎能不親自詣闕謝恩?”

在一乾朝廷老官僚心裡,王天官話裡的槽點實在太多了。

皇帝對病重不起的大臣下旨慰留隻是一種表麵形式,和“三辭三讓”的性質差不多。

皇帝的幾次慰留表演完了後,被慰留的病重大臣就該真正走人,但你老王怎麼能就此病好了呢?這完全不符合套路!

而且讓你老王多日臥床不起的重病,太醫去看了下就大好,什麼時候太醫水平這麼高了?

誰不知道太醫院和禦膳房是一個原則,業務上不求有功但求無過!

王天官在窗外亮了相,說完話就走了,但他帶來的巨大衝擊波後遺症還在東朝房震蕩。

此時朝臣們紛紛就反應過來了,莫非這是詐病?老王詐病賺總憲?

回過頭來看,這套路莫名的有點熟悉,好像在一本叫《三國演義》的裡看到過。

不會吧?居然還有人照著一本去抄政治鬥爭,貌似還抄贏了?

其他朝臣還有心情議論紛紛,但清流黨人集體陷入了難言的沉默。

讓孫丕揚這左都禦史破例遷轉吏部尚書,肯定會引起一定的非議,對他的名聲有所損傷。

所以這件事在本質上就是,以付出聲譽為代價,奪取至關重要的吏部尚書。

現在孫丕揚被周應秋逮著公開諷刺了半天,等於是已經先把聲譽付出了,但是吏部尚書職位卻沒戲了!

等了一會兒後,周應秋對主持人於尚書開口道:“大司徒!廷議還沒有結束,請諸公繼續議論啊,是否應該破例遷孫丕揚為吏部尚書?”

眾人:“”

周編修你這話就有點誅心了,還怎麼往下議論?

王天官活得好端端的,彆人還有什麼理由去爭吏部尚書?

就好比是吃絕戶,那也得先等人死了再說。如果人還沒死就開始吃,就未免實在太不道德了。

見沒彆人說話,周應秋直接找上了孫丕揚,“今日諸公聚集在此,為的就是孫總憲。還是你自己來說吧,如何了局?”

剛才大部分時候,都是同黨在出麵,孫丕揚作為“當事人”為了避嫌躲在後麵。

而現在局麵下,被周應秋點名逼著表態,孫丕揚已經避無可避。

但孫丕揚本人剛才受到的衝擊比所有人都大,低著頭陷入了自閉狀態。

畢竟現在他才是最慘的一個,即使沒到身敗名裂的地步,人品名聲也滑落到穀底了。

本來是一個很正常的官場爭鬥,變成了趁著彆人生病,想通過非常規手段強行謀奪彆人官職的行為。

此時的孫丕揚似乎失去了對外界感知,也不知道聽見了周應秋的發言沒有。

周應秋瞥了眼剛才十分積極的戶部右侍郎楊俊民,又冷笑著說:

“似乎有人說過,孫總憲即便得隴望蜀又怎樣?而且還說,隨便彆人怎麼彈劾孫總憲!

這是一位左都禦史所應該有的態度麼?孫總憲不妨說幾句?”

楊俊民那幾句本該是很霸氣的話,換了不同的背景,似乎就變得很滑稽了。

這就是成王敗寇,輸了就是原罪。

一直吵吵要彈劾孫丕揚的禦史王禹聲站在周應秋身後,高聲叫道:

“孫公辭官吧!隻要你主動辭官,我便不用再彈劾你了!

如此孫公或可保全部分聲名,維持正二品部院的體麵和尊榮,全身而退!

而你的門生故舊,也不會因你而蒙羞,不受惡論之影響!”

是個官場中人都能聽出,這幾句的意思就是,隻要你孫丕揚主動辭官,就不會再有政治追殺。

不過這個調調聽在眾人耳中,總感覺很耳熟。

三國裡司馬懿詐病賺曹爽之後,在勸曹爽投降時,不就是這麼對曹爽說的麼?

還在自閉的孫丕揚仿佛找到了一條出路,抬起頭道:“罷了罷了,事已至此,官職沒什麼可留戀的,我這就”

“不可!”楊俊民忍無可忍的大吼一聲,阻止了孫丕揚繼續說下去。

你怎麼能主動辭官呢?組織上非常需要這個左都禦史!

目前部院七卿中,清流勢力加山陝同盟隻剩這個左都禦史了!絕對不可能再失去!

隻要你死皮賴臉的呆在左都禦史這個位置上麵,以眼下的局麵,皇帝也不會罷免你!

與組織的利益比起來,你孫丕揚的個人榮辱又算得了什麼!

就算你為此聲名狼藉,就算你成為丟人現眼的東西,也要在這個位置上坐住!

被楊俊民喝止後,孫丕揚又重新自閉起來,陷入了茫然中。

為什麼在朝廷做官越來越艱難了啊

周應秋“嗬嗬”笑了兩聲,又環顧四周道:“明年開春後,即是六年一度的京察大計。

一個孜孜鑽營、妄圖違規遷轉吏部天官的左都禦史,還有資格參與主持京察麼?

我大明朝廷再不講體麵,總不能連底褲都不要了吧?”

楊俊民宛如火山爆發,對周應秋厲聲斥道:“爾等怎麼好意思嘲諷孫總憲?

那王世貞以詐病欺騙朝堂,難道不是無恥之尤?這樣的敗類人品,就可以主持京察?”

周應秋不緊不慢的反駁說:“方才王老塚宰說了,他乃是在皇上洪恩的關懷下,被太醫治好的,談何詐病?

其次,先前無論王老塚宰的病情如何,也沒人逼著你們推舉孫丕揚取而代之啊。

如果爾等能自我克製,何至於讓孫丕揚被千夫所指?”

彆管彆人是不是設置了陷阱,如果你心中沒有貪欲,又怎麼會上當?

楊俊民實在吵不過,吼道:“人在做,天在看!”

看似是一句經常出現在吵架環境裡的氣話,但是聽在有心人耳朵裡,總覺得意有所指。

什麼叫天在看?暗示你們林黨使用詐病手段,連皇帝也一起欺瞞了?

皇帝想搞個破例展示乾綱獨斷,你們林黨卻壞了皇帝的好事,不會有好結果的!

有些敏感的人看了眼角落裡的錦衣衛官,在廷議現場,一般都有錦衣衛官旁聽。

周應秋心裡冷哼一聲,天算個屁!哥們我早對皇帝的神聖性祛魅了!

口中卻回應道:“天意本渺茫不可知,也是爾等先妄圖以人力誤導天意!”

說完之後,周應秋不屑的拂袖離去。到了這個程度,也沒必要再多說什麼了。

禦史王禹聲也對孫丕揚道:“常聞汝輩以名節自詡,以清高標榜,今日一見,不過爾爾。

孫公好自為之,年前隨時可以辭官,否則我將拚儘全力彈劾閣下,陸光祖就是你的前車之鑒!”

聽到這些話,其他朝臣忽然感到,這次清流黨人最大的損失,可能就是道德金身的崩塌。

要知道,清流勢力是靠著標榜道德為噱頭凝聚起來的,以強烈的道德優越感激勵陣營士氣。

我即是正義,對手皆為邪惡,這就是清流黨人的信念。

以前無論情況如何,清流黨人在道德層麵上總能想辦法自圓其說,但這次是為了保住權位,卻可以公然不要臉了。

不知不覺間,林黨竟然能將清流黨人逼到了這一步。

萬曆二十年的最後一個月,朝廷最大的懸念可能就是——左都禦史孫丕揚是否會辭官了。

就算不辭官,也是威望儘失的行屍走肉了,估計也主持不了京察。

還有人在反複琢磨,京察大計之前的這次“天官詐病”,到底是林泰來留下的“錦囊妙計”,還是林黨其他成員的自主發揮?

本場廷議,就這樣草草結束了。

而另一邊的王天官來到會極門,向司禮監文書房呈上謝恩疏的時候,直接把司禮監大璫們震得裡焦外嫩。

他們知道近些年來外朝很卷,但是卻想不到,已經卷到這個地步了嗎?

如果文臣的政治鬥爭手段已經發展到了這個程度,那麼他們內臣就已經遠遠落後了啊!

掌印太監張誠匆匆來到毓德宮,等萬曆皇帝中午醒來,便將最新情況奏報。

萬曆皇帝愕然,剛琢磨著想“乾綱獨斷”,大發神威欽點一個吏部尚書,就被打斷了,這感覺頗為不爽。

“是誰敢欺天?”萬曆皇帝帶著點怒氣問道,真是兩群王八蛋!

一群搞什麼詐病,雖然本意是針對彆人,但自己這皇帝也險些被蒙蔽。

另一群更是廢物,故意引導自己這皇帝親自下場,想利用皇權奪取吏部尚書,卻又完全扛不住事!

張誠一時間也不知該怎麼回答,這裡麵的糾葛真雞兒的複雜。

“皇爺還是彆管他們了。”張誠最後歎口氣答道。不管換誰來,都是王八蛋。

而且他已經感覺到,經過嘉靖萬曆祖孫的連番糟蹋,皇權的神聖性已經嚴重動搖。

可能在很多大臣心中,皇帝隻是個用來糊弄的工具人了。

但是想歸想,張誠縱然貴為司禮監掌印太監,也不敢說出來。

膽敢說這種實話,隻會讓皇帝惱羞成怒,先砍了自己。

既然皇帝今天不爽了,那總要尋個出氣口,而後萬曆皇帝又問道:“除了孫丕揚,另一邊是誰被推舉了?”

張誠答道:“南京吏部尚書王弘誨。”

萬曆皇帝發泄情緒說:“找個由頭罷免了他!”

讓你們這些王八蛋詐病!廢掉一個你們的自己人,讓你們也心疼一下!

如此重大的政治鬥爭階段性結束後,更新社內部也要召開總結會議。

廷議的當晚,除了首輔趙誌皋、吏部王世貞之外的更新社在京成員,秘密齊聚地廣人稀的王象蒙宅邸。

大司馬葉夢熊對周應秋問道:“先前你說向首輔報備過一些不可傳達的機密事,指的就是王天官病情?”

周應秋答道:“九元公指示過,堅決反對自由散漫無組織無紀律行為;如果沒有趙前輩授權,我怎敢操持其事?”

葉大司馬苦笑道:“真是沒想到,連我們也瞞在鼓中。”

看在葉大司馬地位尊貴的麵子上,周應秋多解釋了幾句:“為了瞞住對家,所以要儘可能縮小知情範圍,不得已為之。”

葉夢熊又道:“我隻是好奇,王天官詐病這招,是誰的主意?

到底是林九元預留定計,還是你周應秋的手筆?”

周應秋毫不猶豫的答道:“自然是九元公足智多謀、算無遺策,早在出征之前就秘密留下了針對京察形勢的妙計。

若要為此論功,最大的功績當歸屬於九元公!

我隻是作為具體執行人,根據九元公之定策,組織實施而已。

僥幸不辱使命,在即將到來的京察大計中占得先機,擴張同道勢力就在明年!”

葉大司馬意味深長的看了眼周應秋,所以還是周應秋在搞事?你要是不刻意喊口號,我就真信了。

作為一個加入更新社較晚的新人,葉大司馬現在終於能理解,為何周應秋這樣一個來自鎮江府金壇縣的草根能脫穎而出,力壓王象蒙這種林氏近親、陳允堅王禹聲等蘇州鄉黨,成為林泰來不在朝時的主導人物了。

而後葉夢熊又問道:“南京吏部的王弘誨是怎麼回事?我們為何表麵上推舉他?他是我們同道麼?”

周應秋莫得感情的答道:“我又不認識他,先前隻想隨便在南京選個尚書推舉。

正好看著王弘誨履曆似乎最合適,推舉起來最逼真,最能唬住彆人。

萬一出了什麼問題,讓他去背鍋,我也不心疼。”

葉夢熊:“”

臥槽!什麼叫毫無人性的政治機器,今天算是見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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