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親頭七,屍骨未寒,怎可叫賤人入府?”
征南大捷,將軍回京,將他養在外頭十八年的外室和子女帶回來。
彼時將軍夫人去世,沈府白幡未撤,嫡子嚷嚷著要將人趕出去。
沈雁歸就是外室所生女兒,和嫡子同歲。
前世,直到跨進將軍府的門,沈雁歸的娘都還是父親的原配正妻,父母在永州拜過天地祖宗,宴請過四鄰。
進了門才知道,與阿娘恩愛非常的父親,在京城不僅另有正妻,還有兩兒一女三房妾室。
明明他與阿娘成親在前,卻對阿娘說:
“即便為妾,你依舊是我最愛的人。”
彼時阿娘身懷六甲、弟弟剛會走路、哥哥即將科考,她尚未及笄。
高高在上的京城人大發慈悲,要施舍給她娘一個名分。
還說要把她娘肚子裡的孩子,交給主母撫養。
她娘轉身要走,沈府主母林惠茹握著她娘的手,親切溫柔道:
“雖說隻是妾,好歹不是沒名沒分的外室,孩子們也可以記在我名下,仍是將軍府嫡出。”
“沈家良善,沒人會虧待你。”
“好妹妹,為了孩子,你就忍一忍,家和萬事興。”
她一口一個好妹妹,端的是賢良淑德。
可是轉眼,阿娘小產、弟弟溺亡、哥哥被害。
一直努力賺錢出府的沈雁歸,也被做局下藥,險些成了浪蕩子的妾。
後來聖旨賜婚,將沈家女嫁給惡名在外的攝政王,嫡女誓死不肯,沈庭也站到了林惠茹那邊,用沈雁歸親娘的性命相要挾,逼她替嫡女出嫁。
……
在高貴的京城人眼裡,她娘這樣無依無靠的鄉野孤女,就算與沈庭拜了天地,那也是登不得台麵的妾、沒有身份的小。
是低賤的下等人。
她們這些下等人生的孩子天生為牛為馬,為上等人的孩子服務。
沒有任何資格和上等人爭搶資產。
哪怕她們從未想過得到什麼。
匹夫無罪,懷璧其罪。
林惠茹擔心有一天江佩蓉會帶著兒子上京爭財產,所以在打聽到她們母子住處後,立刻告訴娘家人,連夜派人前往永州,意圖放火燒死她們。
好在老天有眼,給了她重來一次的機會。
不是重生在大婚前夜、不是回京進沈家的當天,而是剛從失火的永州宅院被救出來。
一切剛剛開始。
哥哥弟弟尚在,阿娘也沒有小產。
車輪碾著青石板的路,轆轆駛入京城,夕陽將影子拉長,窗外的景象看上去那麼不真實。
林惠茹慣會口蜜腹劍,阿娘這種濟世為懷的醫女,根本不可能是她的對手。
沈雁歸也沒心思和她慢慢鬥。
京城和沈府,沈雁歸比任何人都熟,她知道這裡到沈府還有一段距離,便放下簾子對沈庭道:
“父親,時辰已經不早,此時回去,隻怕會叨擾祖母歇息,不如明日在街上置辦些禮物,再去拜見祖母。”
沈晏修不知道妹妹用意,卻也附和,說半夜歸家,禮數不周。
沈庭看著江佩蓉的肚子,同意兒女的建議,就近擇了家客棧落腳,順便派人回去說了一聲。
當天夜裡,沈雁歸溜出房間。
她繞開城中巡邏的侍衛,翻進沈府,又避開沈府巡守的護衛,輕車熟路進了主母林氏的院子。
深秋的京城很冷,林氏房中已經燃起炭盆。
大丫鬟紫芝在碧紗櫥外守夜,她是林氏的心腹,前世沒少幫著林氏作惡。
本著不枉殺、不放過的原則,沈雁歸敲暈紫芝,坐到林惠茹床邊。
林惠茹聽到動靜,緩緩睜眼,迎上黑影的灼灼目光,嚇得一激靈,“你……”
“是何人”還沒說出口,就被沈雁歸用麻沸散藥包捂住口鼻。
沈雁歸不疾不徐道:“你想要燒死的人。”
她帶著微笑,頓了頓,“也是來送你上路的人。”
林惠茹瞪大雙眼,顯然猜出眼前人是誰,驚恐掙紮。
可沈雁歸自幼習武,從不是什麼嬌滴滴的大小姐,她將人死死按住。
不一會兒的功夫,林惠茹便暈了過去。
沈雁歸替她撚好被子,轉身往炭盆裡添了些迷香、加了些炭,將用來通風的門窗緊閉,等了半個時辰,悄悄離開。
第二天她剛用完早膳,沈府便派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