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摘下麵具(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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過年的銀錢有了,大家夥去城裡辦了兩次年貨,過年的東西也便有了。

攢了銀錢的,各自尋了錢娘子,去城裡做了套新衣裳。

城裡出了事,還是清湯大老爺都不敢輕易招惹的軍中人,所以除夕到來之前,二丫一直安安分分待在醫館,哪裡也沒去。

比起二丫的“自由花心”,武功要練、醫術要看,還要跟著哥哥學兵法、背詩詞,小承影要專一的多。

賣天麻回來後,他愈發寡言少語,心思全用在練功上。

有時候甚至三更起、兩更眠。

天賦和努力的雙加持,他的功夫突飛猛進。

臘月底,錢娘子她們熬了麥芽糖,小孩們背著背簍去集上,邊吃邊買,賺到的錢各自分了當壓歲錢。

今年的除夕,是醫館最富足的一年。

桌上有雞鴨魚肉、每個孩子都有一套新衣裳。

年夜飯照例分兩撥,錢娘子領著孩子,在前院,她們人多擺了三大桌還十分擁擠。

杏娘一家在小樓裡。

沈庭派人送來了銀子、新衣,還有兩封書信。

飯桌上,沈晏修念著阿爹給自己和妹妹那封,“阿爹說明年或許可以同咱們一起過年。”

或許一詞充滿不確定。

二丫都快要想不起來阿爹的相貌了。

她有些不高興,可是瞥見阿娘臉上的失落,立刻情緒高漲道:

“祖父去世,按律當守孝三年,阿爹過不來是正常的。”

“阿娘你彆難過,這說明阿爹是個有孝心的好男兒,好男兒值得你托付終身。”

畢竟是相愛的夫妻,杏娘兩年不見自己的夫君,尤其是這樣的日子,難免有些難過,可經女兒這樣一說,心上烏雲被驅散些。

她故意嗔道:“你從哪兒學來這些話?小小年紀,知道什麼是托付終身就胡說?”

“知道!我怎麼不知道?”

二丫啃著大骨頭,“吳大、雙玉、承影他們都對我托付終身啦,我要對他們一輩子負責的。”

“就跟阿爹對阿娘一樣。”

杏娘:“……”

說她不知道吧,她還曉得負責一輩子。

說她知道吧,她阿爹還能跟她一樣,一下負責那麼多?

“哪有對那麼多人一輩子負責的?男子一輩子隻能對一個女子負責,否則便是花心。”

沈晏修往妹妹碗裡夾了一大塊魚。

二丫腦袋轉得很快,她滿臉油汙看著哥哥,“你的書上是男人對女人隻能一個,沒說女人對男人不可以很多個吧?”

沈晏修:“……”這不是強詞奪理嗎?

“我、我是大王,要是隻對一個負責,其他人會不高興的,我不能厚紙薄筆啊,哥哥你說對不對?”

成語詩詞一用一個錯的人,竟然還同自己自己哥哥講起道理來了。

關鍵是,沈晏修竟然反駁不了。

“而且哥哥我告訴你,山牛都有三個了。”

二丫放下她的大骨頭,伸出三根油指。

杏娘好奇道:“山牛?是給咱們送半扇豬來的那個小姑娘?”

“人家才不是小姑娘!是山大王!我已經跟她說定了,明年我給她做藥,她給我武功秘籍。”

“你做什麼藥?”藥關人命,杏娘眉頭一蹙,嚴肅道,“不許胡鬨!”

“我可以!”二丫拍著胸脯道,“承影吃了我做的藥,一點事兒也沒有,說明我是天生的藥聖。”

“你、你給小承影做藥了?做了什麼藥?”

“他在山上丟了魂,我給吃了安神藥,你瞧他現在,可好了。”

“我說呢!”

杏娘恍然,“錢娘子說這孩子近來總容易暈,還以為是他練功太刻苦,合著是吃了你給的藥?”

二丫咳了一聲,扭頭看向沈晏修,打岔道:

“哥哥,你是不是很久沒見到山牛了?明兒我們去她山上,我而今是山上的二大王,你去了,保管給你排麵。”

沈晏修淺笑不語。

杏娘:“你明兒哪兒都不許去,給我把喂給小承影的藥,一個一個找出來,少一味你自己看著辦!”

“這孩子也是,什麼亂七八糟的東西也敢吃。”

杏娘擔心,聽到前院的孩子們已經在放炮,便出去尋了小承影,摸著他的左右手腕,搭了好一會兒脈。

體內竟有中毒跡象。

杏娘現在嚴重懷疑,雙玉的病遲遲不好,也有自己女兒的“功勞”。

“膽子怎麼這麼大?一個敢開,一個敢吃。”

院子裡的玩鬨聲傳進來,小承影想找二丫,溫柔道:“阿娘,我沒事,你不用擔心,卿卿什麼都沒給我吃。”

這個時候還隱瞞。

“輕輕?什麼輕輕?”杏娘問。

小承影臉上閃過一抹心虛,“沒有,我是說……阿娘,我可以出去玩了嗎?”

“去吧,明兒不許吃二丫給你的藥了。”

小承影點頭,“好。”還敢吃。

無崖城在邊境,受西南諸國影響,除夕有登高祈福的習俗,杏娘不許她們大晚上去爬山。

且無崖城不像隔壁邕周城山連山,它的近處亦無高山。

吳大他們在院子裡放煙花,二丫到門口大樹下爬高。

跟屁蟲小承影緊隨其後。

兩個人膽子一個比一個大,將腦袋伸出樹冠,將桃符掛到最頂端,看著煙花在夜空綻放。

“你許了什麼願望?”二丫問。

小承影毫無保留道:“我想和你一直在一起。”又問,“你呢?”

“我不能告訴你。”

“為什麼?”

二丫雙腿懸空,搖了搖,“願望說出來就不靈了。”

小承影:“……”

“那我怎麼辦?”他有些慌張。

二丫拍拍他的肩,寬慰道:“事在人為,許願都是假的,騙小孩的,不必當真。”

“那你為什麼不告訴我?”

“我就是小孩呀。”

小承影:“……”

那一晚,小承影對著夜空,將自己的心願換了上百種說法,一遍遍上達天聽,隻希望老天爺念在自己是個小孩子的份兒上,忘了方才泄露心願。

莫叫自己願望落空。

今年的春暖比往年來得更早些,正月間春梅綻放。

換季時,最容易生病,杏娘用沈庭托人送來的銀錢,補了許多常用藥材,與錢娘子她們去周圍村子裡行醫布善,教老百姓預防時氣。

孩子們通常也會跟去幫忙。

不過上元節前幾日,孩子們不會跟著。

大家夥照例湊錢,去街上買了紙筆顏料、砍了竹子,熬了漿糊,在院子裡做燈籠,等上元節前拿去街上賣。

院子裡識字的孩子不多,能寫一手好字的更少,往年都是沈晏修和雙玉在燈籠上描繪寫字。

但是今年不同。

沈晏修要準備歲試。

他不想阿娘和妹妹一輩子戴著麵紗麵具生活,而要擺脫這樣的生活,隻有為薑家翻案。

阿娘不希望自己入仕,可入仕是唯一提起重審的機會。

拳頭隻能護一時,縮在永州不是長久之計,他要走到人前、站到人上,權位才是真正保護阿娘和妹妹的利器。

二丫不曉得什麼薑家什麼翻案,但是哥哥私下同自己說了要科考,她就不能擾了他。

原本少了哥哥的參與,雙玉一個人是寫不了那麼多的,不過好在還有承影。

他在宮裡有很長一段時間,哪裡也去不了,成日不是看書便是寫字。

這繪畫題字,下筆風雷,並不比沈晏修差多少。

院子裡的孩子很現實,誰有用便跟誰走得近些,小承影畫得燈籠招人喜歡,賣得快,大家便與他走得近些。

更重要是他的拳頭,已經能讓大家尊重他。

雙玉因此多受了冷落,與承影私下的關係更差了。

小承影是不在意的,若是雙玉能離二丫遠些,他甚至可以當雙玉不存在。

上元節他們去街上賣燈籠,回來時將一棵無主、但開得熱烈的金線綠萼薅禿,帶著滿背簍的花朵回去,打算曬乾了泡茶喝。

春風一吹,小山包的草綠了。

三月三女兒節,院子裡的小姑娘都得到一套小裙子,二丫亦不例外。

她素日短衣長褲,泥裡來土裡去,極難得穿上裙子。

南北方的孩子個頭是有差異的,二丫的父母個子都高,她在無崖城同齡人中,簡直鶴立雞群,素日謊稱及笄之齡,也少有人懷疑。

今兒杏娘特意給她梳了京中女孩子常梳的交心髻,發上簪花。

連麵具也換成了麵紗。

靈動可愛。

大家夥一起去挖草藥,吳大眼裡全無美感,隻有滿腹牢騷:

“多麻煩呐,不能上樹、不能騎豬,還容易踩腳。”

其他小孩深以為然,小承影卻是看直了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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