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拒絕徐秋予的提議時,薑漠的念頭一瞬掠過千裡、萬裡之外。
在他腦海深處,十三種截然不同的記憶呈現在他的眼前,並逐漸形成類似電影交卷一樣的痕跡。
那是位於九州海外各地13具先天道體的經曆,由於本體的存在,突破瓶頸自然也就沒有任何的障礙。
和本體修成的逆生玄命7階、第二真身不同,那些分身有的隻是基礎的修煉境界和對道體開發所獲的神通。
如今,他們皆是修煉五境的第三境‘遨苦海’巔峰,距離‘登彼岸’的道君境,還有一段不小的距離。
很快,薑漠收斂心神,不再關注13具道體分身的狀況。
時間一分一秒流逝著,半個小時後,一枚用於聯絡的瑩白玉佩,在他的桌前輕輕顫動,響起弦華的聲音。
“小友,問過了,目前這些地底人族被封印著,需要帶過去給你麼?”
“無需多此一舉,你們過來即可。”
薑漠言出法隨,一座恢宏的虛空門戶須臾間,出現在京都的飛仙道場上空,幾道流光轉瞬而逝,再次跨出門戶的時候,飛仙禦主、弦華、越旻就來到了三一門。
未待薑漠發問,他已看到三人臉上稍顯凝重的神彩,看來情況要比他預設的還要棘手
“兄長,如何了?”越厲邀幾人落座,眉頭掩著一絲擔憂。
“不太妙,地底人族欲和我們尋求和平,切不可聽信龍人的片麵之詞,但從他們的眼睛、語言、心靈裡,我們看到了欺騙。”
越旻不禁苦笑,將前不久發生的事情,轉述大致的過程:
“他們以為做好了完全之策,卻不料我等可以直接搜魂,將隱藏起來的,刪除掉的記憶,全部複現,更是能夠逆流時間,傾聽一切肉身所聆聽到的機密。”
“總之,地底人族根本就沒想過和我們合作,他們在等,等星空人族歸來,就二者合一,肅清整個世界,滅絕地表、地下、各種秘境裡的種族,讓世界歸人族所有。”
“接著,我們也套得了一些最高級的情報”
說到這裡,越旻微微歎氣,和薑漠對視,略有顧慮,但還是說了出來:
“星空人族的數量是72億,他們擁有的戰艦,分為四大等級,天、地、玄、黃,以及在四大等級之上的永恒母艦,即他們改造的那顆星球戰艦。”
“天級十二艘,地級三百六十艘,玄級五千七百艘,黃級八萬九千艘。”
“就算是最弱的黃級,也是體長十萬米的合金怪物,配備的初級摧星炮有十二門,每一門炮,都是可以殺死妖王五重天的重器。”
“?!”
聽到越旻的描述,遙妄、越厲、徐秋予頓時都坐不住了。
這簡直是毛骨悚然,一艘戰艦就能射出12口摧星炮,一炮殺一王,而這樣的戰艦,整整有著八萬九千艘!!
他們到底是遭遇了什麼樣的怪物!!
這憑借地表的文明力量,真的能擋得住麼?!恐怕都得化作塵埃。
“之所以說是能夠狩獵妖王六重天的強者,這不是空穴來風。”
“地底人族研發的r14b,所配置的最強光束炮,就是摧星炮的殘缺版本,僅能發揮十分之一威力,但這樣的炮火,也足夠重創一頭三重天的妖王。”
“換作是一艘黃級戰艦親臨戰場,12門炮火齊發,妖王六重天、七重天的強者,被打中不死也得殘,基本不會再有戰鬥的能力,而每一艘黃級戰艦能夠發射的炮火上限數量還未知。”
薑漠靜靜地聽著,始終鎮靜如一。
這一刻,他也理解幾人為何這般心事重重的模樣,一艘兩艘,就像螞蟻一樣,隨手就能揮去,但數量是八萬九千,那種級彆的轟殺,就算他們可以從容的避開,身後的世界也不可能幸免。
“玄級戰艦呢?”
薑漠繼續問,八萬九千這個數字固然龐大,但還在他能處理的範圍以內。
“中級摧星炮,威力翻2倍,24門,再往上就是地級的48門。”
“到了天級,就是高級的摧星炮,配置六門,一門一炮可擊穿秘境,是否能夠完全磨滅存疑。”
“但隸屬於永恒母艦的極致摧星炮,他們鎖定的目標是我們整個世界,隻要掃描地核所在的位置,完全命中,整顆星球都會炸開,而他們的永恒母艦,有三口這樣的炮台。”
“這這”
饒是見過諸多大場麵的徐秋予,也被駭得臉色發白,嘴唇微微發顫。
他們地表文明和星空人族的科技差異,大到無法彌補的程度,絕望的情緒瘋狂在心間生根發芽。
“最重要的是,他們也發現了天淵之外的世界,按照星空人族的傳令,他們不在乎這顆故土星球的存亡。”
“原因是那點匱乏的資源,無法支撐他們72億人類,以及海量艦隊的消耗,所以他們打算借助摧毀地核所引發的爆破,一舉轟碎通往外界的界壁。”
“他們是怎麼知道的?”薑漠緊鎖眉頭。
這回真的麻煩大了,前腳被外界的三大勢力盯上,後腳就被星空人族當作墊腳石,本以為後者的威脅不如前者,卻不曾想更加瘋狂。
對於這個問題,飛仙禦主沉聲道出緣由:
“他們遷回故土,一部分原因是仇恨,另一部分原因則是當年他們逃亡所發現的生命古星,已經被他們榨取乾淨,枯竭而亡了。”
“他們那顆開發生命古星要比地球大上數倍,在畸形而浪費的開發方式下,不到幾千年就滅亡了。”
“母艦改造的星球,是生命古星的五大衛星之一,其餘四顆也儘數枯亡,這些星空人族,所到之處,萬裡荒蕪,和蝗蟲沒什麼區彆。”
“然而,附近百萬年光年內的星域,都沒有任何的星球適合居住。”
“就算隨便選擇一顆死亡的星球,花費海量的資源改造,能定居百年,但最終還是逃不掉文明滅亡的結果,而且他們利用很多空間蟲洞,進行跳躍探索,也無法找到宜居的生命古星,才不得不把目標轉移至故土。”
“所以”
薑漠大致猜到了具體發生了什麼,直接推斷:
“他們沒有選擇直接回來,而是提供某種技術給地底人族,並吩咐他們對天淵的秘境進行掃描,確定天淵之外還存在更為廣闊的世界,才決定回來的?又或者,他們三千年前遠走星空的時候,就已經知道了?”
“是你所說的第一種情況。”飛仙禦主輕歎。
“那地底人族呢?他們還在這顆星球上,星空人族不顧他們的死活了麼?”
越厲瞪大了眼睛,直呼這些就是戰爭瘋子,這樣比起來,肆虐各地的妖王,邪物,在他們麵前,簡直就是兒戲一樣。
“他們的記憶,肉身數據,已經全部傳輸到星空人族那邊的母艦去了,換句話說,他們隨時都能實現完美的克隆複活。”
“複活?我看犧牲完了,就是一鍵刪除數據。”
薑漠不覺得星空人族會把地底人族當作同類,就像秘境裡的宗門教派的修士,從來不把凡俗的人類當人一樣。
當同一物種的不同個體,有了全方位的天差地彆之後,那二者之間絕無平等,往往是弱小的一方,隨意被強大的一方擺弄。
越旻臉色微微陰沉,不再掩飾眸底的濃烈殺意,寒聲笑道:
“現在存活在地底的人族,雖然是活的,有思想,有意識,有情感,但也屬於隨時都可以拋棄、犧牲的棋子。”
“隻是他們的人口數量是七千五百多萬,想要全部複活的話,對星空人族來說,也會浪費一筆不小的資源。”
“他們下達的命令是,不惜一切代價,要地底人族守住他們回歸的人造蟲洞,皆時會有大批的機甲,從中轉站登陸,而那些機甲就負責對抗這個世界的所有強者,以穩定星空古路不被破壞,待到合適的時間,那些艦隊就會橫渡虛空而來。”
“依我看,不止隻有這一條路徑吧?”薑漠詢問。
“對,這是星空人族和地底人族所說的,定然不包括所有的計劃,他們還會有彆的路徑前來,隻是現在選中的這一條,更有可能是一個幌子,吸引我們的注意力,以掩蓋真正的意圖。”
弦華無奈地道,臉上浮現一縷落寞和愧疚之色,他似預知到薑漠的所問,開口道:
“事關無數生靈的生死,這牽扯的因果太大了,老朽年邁垂暮,扛不住天道的反噬,想要鎖定他們確切的通道,做不到”
“前輩,就連間接施法,輔助我去承受代價,都不行麼?”
薑漠接著問,他久違地感到了一股壓迫感,真正的大世要來了!即使強如他,也不敢有絲毫鬆懈。
“”
老人沒詳細解釋,隻是輕輕搖頭。
“若我將‘涅槃’的施法對象,鎖定為您,您恢複到壯年的時期,也不行麼?”
“不,我做不到。”
“你這樣做,無異於是祭掉自己的一條性命,代價太大了。”
“就算扛過這次的星空危機,那大業帝朝、落日王廷、虛空劍宗的威脅呢?你必須要留有後手,這就是最好的安排。”
弦華欺騙了薑漠,儘管他的眼睛和語言沒有任何的破綻,但薑漠還是憑借本能的斷定:
“您在騙我,您能做得到,況且我們也沒得選。”
“”
老人沉默,不知如何辯駁。
“您知道我的過往,您也清楚,我早年對敵時,總有一個習慣,隻要麵對我確定剿滅的敵人,我會提前蓄力,打出最強一擊,儘快結束戰鬥,把風險壓製在最小。”
“這種事情,我做得多了,自然也會顧忌,顧忌有那麼一天,是彆人先一步對我這樣下手。”
“前輩,如果他們在降臨之前,就打算摧毀整座天淵呢?”
“永恒母艦的光束有多強,我不清楚,我也不確定我的肉身能不能頂住,但它如果擊穿地底的地核,那我們都完了。”
“這樣的概率就算隻有千分之一,萬分之一,也足以讓我提心吊膽。”
“所以,我希望您能理解我的想法。”
薑漠雙手抱拳,朝老人鞠了一躬,以示心誠。
“小友,不是我不想幫你,是幫了你,有可能把你推進萬劫不複的深淵。”
“這裡麵牽扯的是多少億的生靈因果,你知道麼?少說也有數百億,往多了說,就是千億,那樣的反噬,根本不是人力所能承受的。”
“前輩,請助我。”
薑漠斬釘截鐵地道,始終沒有一點動搖。
他知這樣的選擇極其凶險,但他沒有退路,一旦真如他預測的一樣,比艦隊先到來的是永恒母艦的光束,那整座天淵都得灰飛煙滅。
“師伯我們沒得選了。”
看見這一幕,飛仙禦主備受觸動,他深深呼吸一口氣,做出曆來最為重要的決定:
“或許,我們可以動用教裡的信仰身,替他化解部分反噬。”
“”
弦華神色遲疑,他算不出反噬有多嚴重,他和薑漠欲窺天機,就像狂風暴雨裡的一葉孤舟,有可能某個瞬間就被天意醞釀而成的滔天巨浪,直接該吞沒了。
“前輩,信我。”
薑漠再次出聲請求。
他目光明亮而溫和,麵容的神態格外平靜,一點都看不出赴死前該有的緊張和壓抑,有的隻是習以為常的從容!
僅此四字,像是一柄鋒利的刀刃,勢如破竹的破開老人的心理防線。
是的。
弦華動搖了,正如薑漠所說,千分之一,萬分之一的概率,他們也賭不起,一旦發生,世界就是百分百的滅亡。
而想要回溯時間,覆蓋整個世界範圍,僅僅是薑漠手上的碎片,和飛仙禦主的碎片,還無法做到,除非完整的歲月史書,才能免疫這些毀滅光束。
“前輩,我再問您一句,他們和地底人族既定的歸來時間是?”
“群星的航道脈絡,已梳理清晰,五年之內,必會到來。”
弦華的答案,非但沒有打消薑漠的念頭,反而讓他愈發的堅定,賽若精鋼,燦爛地笑著說:
“既如此倉促,還望前輩助我,一舉掃清隱患。”
“還望師伯,酌情應允!”
飛仙禦主也在懇求,他讚同玄尊的決策。
哪怕付出再大的代價,也要搶得先機,兩個文明的交鋒,稍有一點失誤,即刻滿盤皆輸,容不得他們瞻前顧後。
“想清楚了?”弦華看著薑漠,語氣充滿擔憂。
“這是我該做的。”
薑漠沉著回應,他雙眉舒展,正在為老人的表態所愉悅。
“我教願拿出全部的底蘊,助你一臂之力。”飛仙禦主也是極具魄力地道。
“好”
“好”
“好。”
弦華隻是連道三聲好,這次他不再拒絕,反而雙手向前伸去,扶起薑漠,一切儘在不言中。
大勢傾軋在即,他們皆願挽天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