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飛仙禦主逐字逐句的念完真言咒,弦華伸手將其扶起,他趁著妖族的三位禦主也在,便順勢要求:
“擇日不如撞日,既然諸位都齊聚於此,那我等不妨再立一誓言。”
“團結一心,共赴大劫,絕不泄露今日,以及後續合作的所有密談,也不彼此兵刃相向,三位,小友,不知你們意下如何?”
“好,可以。”
薑漠點頭同意,他的閣樓許久都沒這麼熱鬨過了。
一路走來,能站在他身邊的人越來越少,事到如今,也就隻有這些禦主、道君,有資格與他並肩作戰。
“行,正合我意。”
越旻肅穆的臉龐也露出一抹溫和的笑容。
非我族類,其心必異,這句話一樣適用於妖族。
就算有薑漠在中間搭橋,給與雙方信任的契機,可越旻、越厲、遙妄,三者對飛仙教始終心有忌憚。
實在是飛仙禦主的修為太恐怖了,接觸得越久,它們就越發現此人的深不可測。
那種驚心動魄的壓迫感,與薑漠比起來,絲毫不弱,甚至因為親疏緣故,更為致命、凶險。
感受最深的莫過於是饕餮,它尾隨飛仙禦主,去往海外,拜訪近百座秘境。
親眼所見,老人以俯視且極其冷漠的姿態,通知那些秘境王者,誰敢不從,即刻滅族,一點都不帶仁慈,簡直霸道到了極點。
若無真言限製,三王還真的擔心哪天薑漠不在天淵,這些人類反手就把屠刀揮向它們。
眾人達成共識,於是,六道截然不同的聲音,同時響起,吟詠真言咒,對彼此下了天道束縛。
很快,儀式結束,眾人圍桌而坐,飲茶而談。
“幾位,恕我直言,以你們現在的修煉進度,何時才能攀登到王境的?”
“主宰境,五百年內有希望嗎?”
飛仙禦主的語速較為平和、緩慢,這是他比較關心的問題。
若三王能修至,成為古妖王,還有秘境加持的話,就勉強有獨當一麵的能力了,在此基礎上,如果再能突破主宰境,那更是喜訊中的喜訊。
縱使是他這樣閱曆深厚的老怪物,活了一生,前後知曉兩千年來的曆史,聽聞、見證過各地出沒的絕世大妖,可無一是主宰境,全是妖王、妖皇、古妖王之類的存在,未免感到失望。
弦華、薑漠都在一旁聽著,對於飛仙禦主的詢問,越旻也不見外,緩緩介紹道:
“登王境,在我們妖族的修煉中,分為九重天,需經曆人禍三關,地劫三關,天災三關,一關一重天,登上九重天,即為究極生靈,也就是你們所說的古妖王。”
“而究極境,因血脈不同,個體的強弱也會天差地彆。”
“但凡走到這一步的妖王們,再想要突破,需斬舊身六屍,依次為善、明、邪、惡、怒、貪,此過程短則百年,長則數百年,在這之後,剩下的一半,就是孕育出屬於自己的妖命神火,覺醒究極血脈,掌握天賦神通,最後大成,成就妖族主宰。”
“那你現在是?”
“王境八重天,離九重天,還有一段距離。”
越旻如實相告,在山海複蘇後,它僅有王境六重天的修為,煉化秘境,又服用多種天地瑰寶,讓它進步神速,不到數年,就跨入八重天。
可就算有著禦主身份的加持,八重天的它,依舊不是任何古妖王的對手,頂多是有著全力過招而不死的資格而已。
待它說完,越厲、遙妄也相繼揭牌,它們都是王境七重天。
“十年,隻需十年,我就能破關,登臨九重天,但主宰境,遙遙無期。”
越旻認真地說道,這是它對自我最為精準的認知,分毫不差。
“你倆呢?”薑漠看向越厲、遙妄。
“我不如兄長,應需四五十年,入九重天,主宰境的話,不敢奢望,走一步就是一步了。”
那生得麵容端正,坐姿挺拔的憨厚老人,徐徐說道。
輪到遙妄時,它自信而從容地說:
“老朽血脈獨特,隻是近來步入瓶頸,無法突破,如果正常修煉,又有秘境加持的話,二十年就能上九重天,百年必成主宰。”
“喔?”
“啊?!”
“百年主宰?”
此話一出,眾人皆麵露異色,以他們的眼力和洞察力,自然能看出遙妄不像是在故弄玄虛。
薑漠旋即一笑,頓時來了興趣,向其討教:
“前輩,你說你百年可成主宰,這其中的玄機,可否與我們一說?若事關族群的根基之秘,不說也無妨,我們跳過就是了。”
“害!那沒什麼不能說的,族群,族個鬼了,我自誕生起,就沒見過一個族人。”
遙妄打開話匣子,滔滔不絕地說著:
“這巫山的兩兄弟,多少還能相依為命,我這晦氣的身世,就糟透了,時至今日,我都沒搞清楚自己的來曆,整個世界好像就隻剩我這麼一頭饕餮了。”
“但是隨著我的血脈不斷複蘇,濃度提升,得到的傳承記憶也越來越多,我知道我們這一族的始祖,在遙遠得無法追溯的年代裡,有過整整三位主宰。”
“我們的血脈神通·黑噬,可蛻變七次,我現在卡在第三變,如果突破第四變的話,我吞噬和煉化的能力,會有飛躍式的暴漲,隻需瘋狂進食,就能水到渠成的抵達九重天,成為古妖王。”
“第五變,第六變,反正就吃吃吃,吃人吃妖吃天吃地,把一切能吃的,不能吃的,統統都吃掉,主宰境對我們來說,不是一座跨不過去的高山,而是注定的終點,而想要達到這個終點的時間快慢,在於我們吃的速度和數量。”
聞言,眾人皆驚,沒想到饕餮一族的來頭,會如此之大,僅僅是一個種族,就誕生過三位妖族的至高神明,這已經不是能用可怕來形容的程度了。
說罷,遙妄還搭著薑漠的肩膀,擠眉弄眼地笑道:
“要不然,老朽哪會誇下海口,說要把那大業帝朝給吃崩啊,假如我真到了第七變,未必沒有機會。”
“小友,不如改天,你瞅瞅哪個秘境不順眼的,你給它滅了,讓我吃得飽一些,多塞幾頓,哎、第四變,究極境,不是手到擒來麼?”
“也好改日再說吧,我會留意的。”薑漠舉杯抿茶。
“對了,師伯,我還有一事不明。”
飛仙禦主心有困惑,直言不諱:
“從古至今,人、妖兩族都是勢均力敵的對手,按理說,人類這一方,有我、有玄尊這樣的修士,妖族也該有主宰境的存在啊,可為何一直不曾出世?”
“這世界的劇變,它們也能,甚至更早的就察覺到吧?”
“它們在的。”
弦華淡淡而笑,解釋道:“在上古一戰,雖然是妖族敗退了,可我們人族一樣損失慘重。”
“沒有餘力徹底滅絕它們,故而一部分的妖族精銳就蟄伏在屬於它們祖地的秘境裡,也有一些流落在人間,四處躲避人類的追殺。”
“凡是還沒有出世的秘境,都不可小覷,我之前就推演過了,屬於人族的秘境,已全部複蘇,再無遺漏。”
“而妖族的秘境,一座都沒有,連蛛絲馬跡都不顯露,仿佛人間蒸發了一樣,這是極其異常的征兆,你們需做好心理預警,妖族從來都不弱於人族多少,主宰境的生靈,注定存在,而且還不止一位。”
突然,薑漠想起這一茬:“前輩,那邪靈、血魔這兩大種族呢?當年的大戰,到底有沒有滅掉它們?”
“唔竟然聊到這裡了,剛好,我也給你們說說。”
弦華感歎一聲,就平鋪直述地道:
“在數萬年前,九州繁榮,靈炁濃鬱,我們腳下的這片土地,共存在五大種族,以實力的強弱劃分為太古人族、妖族、邪靈族、血魔族、人族,每一族都有無數的分支。”
“其中,太古人族,是真正的天地寵兒,肉身、魂魄、天賦,神通、全方麵強於其他種族。”
“他們曾和人族隸屬一個種族,隻是那時的人族,都是一些肉身、魂魄弱小,沒有修煉天賦的生靈,久而久之,就被他們視為累贅,會玷汙血脈,造成後代畸變的不祥,故而把他們遺棄,放逐至偏遠的蠻荒地帶,一度淪為其他種族圈養的血食。”
“如此沉淪數千年,人族漸有修士誕生,而且實力都不弱,逐漸擺脫被妖族、邪靈、血魔三族狩獵的命運,並在南疆那一帶安穩了下來。”
“順便一提,那時的太古年代,九州分為五大域,太古人族占據最富饒的中土,妖族位東荒,血魔族占北疆,邪靈族盤踞西漠,而我們人族就在南疆紮根生存。”
“五族相爭,勢如水火,太古人族擁有絕對的優勢,他們強於任何一族,為了生存、繁衍、擴大族群,培養更多強大後代所需的海量資源,頻頻發動戰爭,掠奪疆土、靈脈。”
“除中土外,四大疆域全被他們攻打過,兵鋒所至,四族與他們的無數分支,飽受重創、摧殘。”
“如此煎熬持續六千多年,四大種族苦苦掙紮,多次險些被太古人族滅絕殆儘。”
“在一萬九千年前,他們渡過無儘的黑暗,迎至黎明,位於中土的太古人族,陸續有極強者衰亡,實力削減,不及鼎盛時期的二分之一。”
“四族吹響反攻的號角,不惜一切代價,進攻中土,打得山河隕滅,天地塌陷,最後的戰況,極為慘烈,五族的巔峰強者,全都陣亡,無一幸存。”
“太古人族殘存的火種,借星空古路,登天而去,藏在億萬星辰之中,抹去一切痕跡,與世隔絕。”
“四大種族的最強一批生靈隕落後,戰爭沒有停下來,僅次於他們的下一梯隊的生靈,各自為了種族的延續而戰,妖族最強,人族最弱。”
“處於中間的邪靈、血魔兩族,被妖族視為威脅,率先火拚,付出重大的代價,並把它們殺得潰不成軍,再加上人族的圍攻,邪靈、血魔兩族被逼逃入地底,苟延殘喘。”
“此後,廣袤而豐饒的九州大地,隻剩人,妖兩族。”
“妖族再想滅人族的時候,已是心有餘而力不足,它們沒有絕對的戰力可以統率戰爭,而人族這邊也是奄奄一息,所有的強者近乎打光了,再打下去,兩族都會滅亡,被邪靈、血魔反攻。”
“所以人、妖兩族達成曆史上唯一一次的盟約,雙方休戰千年,各占據東西兩座天下,富饒的歸妖族,貧瘠的歸人族。”
“在這一千年裡,兩族修生養息,耕耘他們所擁有的疆土,並逐漸恢複了一定的實力,雙方的子民也習慣了安穩,不願再起戰事。”
“又過了一千年,即一萬七千年前,經過兩千年的沉澱,人族、妖族都恢複到了各自的鼎盛時期,野心也空前絕後的膨脹,人族想吞並妖族,拘妖為奴,妖族想滅絕人族,成為山河的唯一霸主,戰爭一觸即發。”
“此後的一萬年裡,兩族交戰不休,血仇延續了一代又一代,最後的結果,持續到六千前的上古時期才出現,是人族慘勝,那種勝利和慘敗,沒有多少區彆。”
“人族的百座古國,全部覆滅,大量的宗門,教派滅亡,妖族也是如此,一座又一座封地、洞天被踏平。”
“雙方給世界留下的,隻有極其稀少的人口,和流落世間各地的老弱病殘妖靈,以及一望無際的荒蕪焦土。”
“再後來,新的秘境勢力崛起,一代又一代的禦主、道君出現,世間偶爾也有妖王、古妖王作亂的跡象,但真正的妖族精銳,早就躲了起來,多年不曾顯露。”
“哪怕三千多年前,那場地底邪靈、血魔兩族反攻九州的大戰爆發,它們也沒有出世過,但它們就存在這裡,存在九州的山川河湖之間。”
老人像說書人那般娓娓道來曆史的隱秘,極具滄桑感,聽得眾人眼界大開,如醍醐灌頂。
他的最後一句話,是對薑漠、飛仙禦主說的,老人的目光尤為銳利,無疑是警告兩人一定要謹慎行事,多加小心。
同時,弦華也不忘對三王提醒:
“你們千萬不要小看兩族之間的血仇,那種仇恨是不可能化解的。”
“它們性情殘暴,殺性在五族之內稱最。”
“你們和我們走得近,未來那些妖族出世的時候,首當其衝的就是你們。”
“你們未必能頂得住清算,所以平日無事的話,就待在秘境苦修吧,若真被圍剿了,可向我等求援。”
三王聽了,脊背不由地泛起一股寒意,心情沉重,連聲道好、道謝,對眼前老者的敬意愈發深了幾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