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非把一些帝朝的基本信息,都向兩人吐露了。
然而,他還不知道眼前的兩位道君之中,有一位就是出身飛仙教的太上長老,他也更不知道飛仙教在天淵裡麵延續了五千三百多年。
“說得有些遠了,飛仙郡的情況基本如上所說,由於它的特殊性,曆代以來,都被皇帝把守,意圖搜出那裡的飛仙信仰身,以鞏固帝位和抗擊疆域之外的強敵。”
“輪到這一代,皇帝勢弱,四大君王有反心,國師更是隻手遮天,陛下自然就對天淵和飛仙信仰身格外看重,派出許多心腹,相繼前往探查,我們隻是其中的一支。”
“關於三大先天法器,你們的認知有多少?可有詳細、具體的搜尋手段?”
弦華一邊詢問,一邊在思索著飛仙教的處境,無疑是在明處,聞名全球的地步。
他日若有外來者進入天淵,稍作打探一二就清楚,有可能會對他們進行要挾、捆綁,用以去召喚祖師留下的信仰身,後果不堪設想。
僅此一點,就足夠他頭疼了。
還好修出完整的信仰身飛仙門人,至少都是需要半步道君的境界。
而能操控先賢信仰身,非道君境做不到。
整座飛仙教,除去他和飛仙禦主、飛仙掌教、以及幾位睡在棺材裡的太上長老,無人再能做到。
可保不準有核心弟子被強行擄走,進行拔苗助長式的培養
雖有天劫的洗禮阻攔,理論上,弟子能安然過境的概率無限接近於0。
可前麵聽到洛非述說,五千多年來,陸續有幾位不是道君的修士,能活著、完整的離開天淵,弦華的心底還是存在一抹無法徹底擦去的顧慮。
耳畔響起弦華的拷問,洛非眼神一黯,機械地開口:
“我對三大先天法器的認知,隻是道聽途說而來的,據傳它們是世界法則的具象化,歲月史書最特殊,也神威莫測,但它不是完整的法則,所以能夠影響的歲月,隻有天淵一帶。”
“另外兩件,天心古玉能挪用天誅的力量,掌控了它,就相當於掌控了一部份世界的本源之力,可用雷霆誅斬妖魔強敵,而混沌鼎就是煉丹、煉器、煉妖、煉人,實現品階飛躍的重寶。”
“我們被派遣來的時候,僅有這些信息,連畫像都沒有,更談何查找的手段”
說到這兒,洛非識趣的收回後半句話,他原先想問這三件先天至寶,你們本土的修士,應該也會知道吧?但還是收斂住了,生怕惹來殺機。
薑漠眸光平靜,看來這些外鄉人對三大先天法器的了解還不如他多,他跳過這個話題:“繼續說,帝朝之外,是什麼?”
“落日王廷,那是妖族的棲息地,有十萬種類的妖族,受妖皇統率,也是一個類似於帝朝的國家,位於天淵的左側。”
“而落日王廷的更下麵,則是虛空劍宗的地盤,那裡接近天淵的南側,三大勢力之中,以落日王廷最強,虛空劍宗次之,帝朝墊底。”
“但由於劍宗所管轄的區域,以人族居多,而且劍宗都是人類修士,帝朝亦是如此,因而在數千年來的鬥爭裡麵,時常是帝朝與劍宗聯手,夾擊落日王廷,三者處於某種平衡的局勢,帝朝不會幫助劍宗,徹底滅了王廷,而劍宗往往都會借王廷之手,削弱帝朝的力量。”
“落日王廷的疆域,比帝朝更大數倍,不過資源稀疏,多是高原、荒漠,河流稀少,熔岩、火山較多,常年炎熱乾燥,共有十八座妖王封地。”
“而每一代的妖皇,都是眾王之上的王,擁有媲美絕世道君的修為,極為恐怖,在它麾下的十八妖王,個個都是怪物,它們對帝朝覬覦已久,千百年來一直發動戰爭,蠶食了不少肥沃的疆域,至今已有數萬裡。”
“虛空劍宗的宗主,是以帝朝為中心的百萬裡內,已知煉炁的絕世道君之一,實力與妖皇可爭高下,宗內另有三十六座山峰的峰主,實力深不可測,與二百餘位的長老,皆入陰陽巔峰,或者半步仙府境。”
“他們宗的弟子有數十萬之多,覆蓋境內的古國,那裡多是一些凡人居住,沒有修煉者存在,唯一的作用就是繁衍生息,源源不斷提供好的苗子,根骨極佳的修煉孩童拜入劍宗。”
“聽聞,在劍宗的西南部,還接壤著其他宗門勢力,隻不過太遙遠了,遙遠得我們無從得知,但我聽說過,妖族王廷的極西地帶,有不走煉炁、煉武體係的另外一支人類種族,他們那裡崇尚一種叫作‘科技’的力量,就算是凡人,也可以動用不可想象的力量,想來多年不被王廷吞並,還是有一定的獨到之處。”
洛非說的勢力越多,薑漠的臉色就越平靜,這都在他的預料之內,三大勢力,加起來潛入天淵的批次,隻怕都要過千了,不過,他的壓力倒是不大,這還在他能夠處理的範圍之內。
受天淵的壓製,那些潛入者,都是一些小嘍囉,想要收拾再容易不過。
倒是外界的廣闊和精彩,讓他嘴角忍不住有笑意浮現,或許在未來的某一天,他也該去走走了,以雙足丈量天地之大。
忽然,洛非說著說著,腦海浮現一道靈光,下意識地向兩人詢問:
“飛仙天尊是從天淵裡麵走出來的,想來如此蓋世強者,定有種種傳說,流於世間吧,不知兩位道友,可曾知曉?他是否有宗門傳承留下?”
“”
弦華不語,他掐指一算,該問的,該知道的,已經得手,遂默默轉身。
“嗡!”
薑漠沒有回應洛非的疑惑,而是默契的發動神通,將其在內的洛家人員,全部囚禁在‘永恒一刹’的牢籠裡麵,宛若冰雕般凝固、矗立在原地。
旋即,他亦轉身,與老人向外走去,幽暗的溶洞隧道裡,響起兩人的交談聲。
“小友,作何感想?可有麻煩?”
“還好,大業帝朝、落日王廷、虛空劍宗,這是已明確的潛在敵人。”
“他們必然會持續派出棋子,對我們這個世界進行滲透,且讓他們來吧,我倒想看看他們,能翻得起什麼風浪。”
“哦?這麼說,有把握咯?”
“嗯。”
兩人的身影一瞬模糊,消失在洞窟,折返三一門,並在藏經閣四樓處,展開談話。
“剛剛那洛姓武夫所打探的消息,想必已被很多蟄伏起來的外來者知曉,哪怕是教內的弟子、長老,我也無法徹底的信任,人心難測,就擔心這些門人被外界的勢力利誘籠絡,從而背叛我們這一方。”
“嗬嗬,小友,你說接下來,這一步棋該怎麼走。”
弦華撫須而歎,有些不放心。
“真言稍作束縛即可。”
薑漠端起一杯茶,輕輕的抿著。
“三一門還好,就那幾十個弟子,他們的先天一炁,我都有掌管,幾乎是隨喚隨到,但飛仙教上下五六千人,還遍布國內、海外,想要簡單而直接的管控,真言咒就是最好的手段。”
“是啊,如今的教派裡麵,就屬你們三一門的人最少了,這次倒是省心多了。”
弦華不由地感慨,笑了數聲,很多時候宗門的延續,在後繼者的‘質’,而非‘量’。
“方才,我見那武夫有拉攏之心,隻是藏於胸間,不曾明說,小友,依你之見,倘若帝朝真對我等進行拉攏,你是否會斟酌一二?”
“不會,我信不過他們。”
薑漠輕聲而道:“這些外來者,自詡高人一等,他們與我師侄接觸的刹那,就動了搜魂的念頭。”
“他們傲慢,他們狂妄,他們目空一切,他們覺得他們是屠夫,而我們這些土著不過就是砧板上的魚肉。”
“同為人族,或為妖族,都一樣沒安好心”
“也幸是我有些武力,不然,等哪天兩界接軌,這些狼子野心的家夥,還不知道要為了所謂的瑰寶,把這個世界折騰成什麼樣,打成廢墟都是輕的了,億萬生靈要麼被奴役,要麼被當作血食,想平起平坐?根本不可能,甚至連仰他們鼻息生存,都是一種可望不可及的奢望。”
聽著薑漠的話語,弦華隱約感到一絲明顯的怒意,他極為詫異,還是第一次見這位後輩有這樣的情緒波動。
“小友,你的情緒起波瀾了,這是何故?”
弦華常年打坐在飛仙秘境裡,不像薑漠雲遊人間,見證百年曆史興衰,自然也不會有某種深刻的感觸。
他垂眸凝望著茶杯,幽靜的水麵有漣漪微微蕩起,思緒一瞬回到上個世紀初,口中喃喃道:
“我習慣未雨綢繆,也習慣把事情往最糟糕的方麵設想。”
“我於凡俗的泥濘掙紮崛起,一路如履薄冰走到現在,在上一個風雨飄搖的百年見過太多的動蕩了,太陽底下沒有新鮮事兒,外麵的人會做的事情,和這個世界的人所做的事情,不會差異到哪裡去。”
“上一百年,我仍是凡夫俗子,對很多事情是心有餘而力不足,但這一個百年,以後的數百年,乃至千年!”
“隻要還有我在的一天,大業帝朝、落日王廷、虛空劍宗的勢力觸手,就伸不進來,誰伸,我就剁誰。”
薑漠斬釘截鐵地說道,雙眸是若隱若現的鋒芒。
信念極其堅定,他願意給這方世界所有生靈一個百舸爭流,命運不受操控的機會,卻不願意讓天淵之外的勢力,魚肉這芸芸眾生。
“當真不會有半點改變?”
弦華笑問:“如果他們許你無法拒絕的豐厚條件,又或者是他們的武力猶在你之上呢?”
“不會。”
“他們武力在我之上,就不存在談判了,而我也不需要談判,我這腰杆挺直習慣了,彎不下去。”
薑漠的回答行雲流水,不見有任何的遲鈍。
“快哉,快哉!”
“來,以茶代酒,敬小友一杯。”
“前輩,您有話還是直說吧,何必在這兒兜兜繞繞呢?”
薑漠舉杯,與老人的茶杯輕撞,而後順手遞於唇邊一飲而儘,嘴角掛著一抹似笑非笑的笑容。
從知道飛仙郡的來源,以及信仰身的存在之後,他就料到,外界的勢力將來會對飛仙教進行最為激烈的爭奪、打壓,隻為圖謀那具傳說中的信仰身、
作為盟友,薑漠還是願意在一定力所能及的程度上,幫助他們。
“直說咯?”弦華半開玩笑地問。
“請——”薑漠繼續斟茶。
“實不相瞞,飛仙教內最為核心的一門功夫,就是修鑄信仰身,在教內的所有弟子、長老,都會修習,但往往能練成的人,十分稀少,有兩大原因,一是需要自身的修為抵達準道君境,這也是篩選掌教的標準之一,能練成信仰身的人,年歲在300以下,就有資格成為掌教,二是需要海量的純粹香火,收集不易。”
弦華的語速很慢,一點兒也不著急,反而耐心地跟薑漠分享其中的奧妙。
“信仰身一成既成,永不腐朽,就像鍛造的神兵利器一樣,千百世流傳,隻要香火不耗儘,就會慢慢的恢複,曆代以來,飛仙教凝聚出來的信仰身,不算少,都沉睡在飛仙禁地內。”
“而信仰身的修煉,也分兩大境界:淬仙、禦真。”
“前者修至圓滿,可讓信仰身的戰力,齊驅本體,一點兒也不差的那種,不會有任何瑕疵。”
“在此之上,踏入後者的門檻,所帶來的作用是能夠禦用曆代先賢遺留的信仰身。”
“還有這一茬,了不得。”薑漠很是意外,也感到佩服,飛仙教居然能用這樣的手段傳承力量。
同時,他也有疑惑,隨手一揮,頓時有真炁凝聚成記憶裡的廝殺畫麵,赫然是飛仙禦主在橫斷山脈被幾位禦主圍攻獵殺時的龐大軀體,渾身瑩白,不染纖塵。
“這是淩川前輩的信仰身麼?”
“非也。”
老人苦笑,解釋道:“那是他的魂魄,他所走的路子,和飛仙教的路子不太一樣,他雖然也有信仰身,不過水平一般就是了,小友,瞧好,老朽也有一具信仰身。”
話音落下,樓閣內虛空輕輕蕩開金色漣漪。
須臾間,一具通體繚繞金芒的身影出現,安靜地站在老人身側,栩栩如生,由無數的香火構成,蘊含的力量比年邁的弦華,還要強盛數倍,顯然是他曾經最為強大的時刻。
“喏,這就是信仰身啦,不會有獨立的思想,也不會有生命,而是一件由自我意誌和香火之力,日以繼夜澆築出來的武器。”
“前輩,您年輕的時候,果然英姿無雙啊。”
薑漠認真地打量著老人的信仰身。
祂高有一米九,麵容俊朗,膚如白雪,眸若星辰,修長的青發隨風輕輕擺動。
在那健碩挺拔的身軀上,覆蓋著一套白玉誅邪戰鎧,腰間更是係著三尺長劍,淩厲的氣勢收斂在體內,如一座深不見底的海洋那般恢宏。
僅是一眼,薑漠的眸光就從外到內看穿這具信仰身,五臟六腑、筋骨血肉之間密布著無數符文和細小的陣法,將香火之力展現得最為極致。
而且靈台純粹得可怕,沒有半點扭曲的雜質,拋開生命力的續航不談,祂的戰力比起某些禦主都要恐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