薑漠清楚自己該怎麼做,他從明耀祖師的手裡,承接過道統,重開秘境,就是當之無愧的三一掌教。
現有的情報,讓他不難預見一些無奈的可能。
儘管他答應過上尊,救出那批被困的門人,可是事實往往更殘酷,一千七百年的光陰,前後的曆史完全割裂了。
最初那批被囚禁的門人,可能遭遇種種折磨,被當作各種人形的大藥,拿去修煉、鑄器,奪舍等等。
可是後來的歲月,隨著老一代的門人死去,那些延續的後裔,或是和踏虛弟子婚配的後代,或是被種下血脈秘術,強行繁衍而出的替代品,受踏虛的蒙蔽,根本不知道仇恨的存在。
他們有錯麼?
沒錯。
他們隻是被操控的棋子,命運的軌跡,從降生的那一刻起,就被踏虛殿的高層定好。
就像那甲子歲月,登臨玄命4階的前輩,這天賦無疑是超過了上尊、薑漠兩人,然而,這樣驚豔的存在,結果卻是自願獻祭,鑄器,淪為一件殺器的器靈。
“不識廬山真麵目,隻緣身在此山中”
薑漠略有失神,歎息詩句,並非是他優柔寡斷,而是為那些門人的遭遇惋惜。
他深知洗腦的可怕,日複一日,數十上百年,受一種倒假為真的思想潛移默化,任誰也扛不住,說不定這會兒已做好死戰的準備。
而薑漠既不放心讓他們歸宗,留下隱患,也做不到成為新的掌控者,修改他們的記憶,讓他們渾渾噩噩的活著,他厭惡因一廂情願,操控彆人命運的做法。
到最後,擺放在他麵前的選擇,隻有一種了,無非就是親自送那些殘遺的血脈上路。
當然,具體的情況,還需要攻破秘境的時候再作分析,畢竟現在的一切,都是他的主觀猜想。
“說說所謂的法器吧,究竟是什麼?”
薑漠眸光落下,平靜如深湖,冷淡得讓應守律不寒而栗。
“三生魂命,傀儡的一種”
“起初隻是一種構想,類似的傀儡,那些煉器老爺子的太師爺,也會打造。”
“但三生魂命的鍛造步驟、方法,完全是踏虛殿的人,主動提供給我們的,他們要借用那些前輩技藝,打造出一尊足以媲美你們祖師的傀儡。”
“據那幾位參與煉製的老前輩觀測,三生魂命,是一具活物,能夠無限成長,複刻三一祖師的體魄,有可能成為鎮教殺器,也有可能是被奪舍的容器。”
聽到這裡,薑漠都不用懷疑,直接鎖定始作俑者的身份。
“暮絕麼”
“好一個欺師滅祖的畜生。”
他所說的暮絕,就是當年明耀上尊的七大弟子之一,叛逃的時候,已是玄命4階的修為,更是協助外人,襲殺了多位玄命5階的長老。
曆經一千七百年,如果還活著的話,修為著實恐怖。
薑漠不敢有半分的輕視,主修逆生+真法的修煉者,壽命會比同級的強者,高出數籌。
以暮絕足以繼承三一道統的天賦來說,假若踏虛殿的老怪物相繼坐化後,他實則有不小的幾率,竊取至高權力,成為新的禦境之主,無休止吸噬天地靈炁,延長壽命。
薑漠的預感越來越強烈,他確信這老鬼,絕對還藏在踏虛殿內,苟延殘喘,甚至有可能三生魂命,就是給他準備的。
各大秘境的太上長老,掌教們,年歲越來越高的時候,靈魂和肉體都會呈現衰竭的跡象,直到坐化。
而其中某些人想留下一線生機,會選擇封閉血氣,躺入一種名為‘血棺’的法器。
讓肉身和靈魂一起陷入沉寂、假死,直到被後輩喚醒,尋來延壽的寶藥,或者需缺的瑰寶,進行突破,再活一世。
這樣的做法,同樣有著不小的代價,隨著‘血棺’維係的時間越來越長,耗費的資源會越來越多,而躺在棺裡的老人,也會因漫長的沉睡,逐漸生疏原本屬於他的一切,實力不斷滑落。
等到入不敷出,就是宗門不得不拋棄他們的時候。
薑漠知道曆史上,有不少封存了七八百年的老怪物,而暮絕叛變的時候,正屬人生壯年,84歲,上尊曾對他懷有莫大的期許,基本七大弟子,都有晉升命6階的可能。
就連不少年邁的長老,曆代掌教,都有能力破階,隻是他們都為了延續秘境的壽命,不得不停下腳步。
玄命5階的壽命,在400500左右,而六階的壽命,應該是500700,而上尊屬於特例,肉身死後,亡魂成了執念,力量被大幅削弱,沉睡在宗門遺址一千七百年不散。
理論上,隻要暮絕想活,絕對有機會活到當下,借用血棺,在壯年期遁入,隔絕歲月侵蝕,再一兩百年蘇醒一次,派遣門人找尋資源,不斷累積,煉化,尋求突破。
薑漠越是推測,越是忌憚,這恐怕會是他有史以來,最艱難的一戰,代表著秘境與秘境的碰撞,輸的一方,將會帶著擁有的一切,湮滅在歲月長河之中。
思緒回到當下,薑漠看著跪地的四人,揮手示意他們起身。
“過去的事,我不予追究,你們無須驚惶。”
“現在踏虛殿和瑤池,可還有聯係?”
“回稟玄尊,兩派的聯係,在七百年前就斷了,一千年前的合作,也隻是因為那兩位掌教的私交不錯,而雙方的門人,並不熟。”
應守律捏了一把冷汗,暗自慶幸距離的時間夠遠,否則,他都沒辦法解釋,定要被牽連。
以踏虛殿的底蘊,或許還有掰手腕的資格。
但瑤池什麼情況,他極為清楚,就算幾位將死的老前輩一起出關,也絕擋不住玄尊。
“沒聯係了麼?也罷”
“就到這裡吧,回去轉告那幾位老先生,我不會因為三生魂命的事情,仇恨他們。”
“相反,我感激他們提供的情報,煉魂山,截天門我會去的,若能拿到遺落的圖紙,還請幾位老先生,不要推脫,替我將長生儀煉出來。”
“是!我等領命。”
應守律恭敬地點頭,心底鬆了一口氣,這次的危機終於有驚無險的渡過了。
“回去吧,不送。”
薑漠微微一笑,四人鞠躬道彆,很快就走出殿門,化作四道流光,轉瞬消失在無垠的夜幕之上。
也就是在這個時候,薑漠對著遠處的虛空,自說自話:
“人都走了,你也該下來了吧?”
“嘩!”
一道模糊的身影,猝然凝聚,飛仙掌教隻身前來赴約,邁步落下,一瞬來到殿內。
“參見道友。”
他畢恭畢敬地問候,穿著樸素的長袍,斷臂重生,但麵容還是有些蒼白。
“東西呢?”
“破界梭,和三王的遺藏,以及一些我教的補償,都在裡麵,懇請道友過目。”
飛仙掌教自懷裡,取出一枚流光霞彩的玉盒,雙手持握,快步走到薑漠身前,俯首彎腰獻上。
“先前多有冒犯,還望玄尊海涵,不計前嫌。”
“好。”
“找個位置,坐。”
薑漠接過玉盒,開始檢查裡麵的資源,一大堆的奇花異果,法器丹藥,而瞬間吸引他目光,有且僅有那件淡藍色的破界梭,
完好得沒有任何破損的痕跡,一次也沒使用過!
薑漠探手而落,抓握破界梭,仔細端倪,論品質,竟比起三一門第二代掌教交易所得的那件,還要高。
五指輕輕摩挲著那光滑、細膩的晶體,薑漠感到愉悅、興奮。
起初他隻是大致判斷飛仙教,作為頂級勢力,很有可能擁有破界梭,沒想到他們直接交出的瑰寶,遠遠超出他的預期。
有此物相助,可解燃眉之急,他再無須擔心,破不開界壁,可攻打34座秘境,對他部署的計劃,有莫大的改善。
當年上尊,殺進太清宮、極樂府、九重山,既沒有找到暮絕的蹤跡,也沒有找到被拘的門人,再有後來的碧玄觀被滅,那麼有可能抓獲三一門人的宗門,隻剩踏虛殿、造化門。
雖然前者已經確定,但不代表後者沒有。
自從與瑤池音闕的人交談後,薑漠就確定了攻打順序:踏虛殿、造化門、煉魂山、截天門,極樂府,九重山,長生湖,古泉墟。
而兩枚損耗嚴重的破界梭,意味著,可能僅有一次的攻打機會,薑漠賭不起把造化門放在首位的可能。
越旻、越厲兩兄弟,固然有手段破開秘境的神通,但還要等候兩三月。
薑漠遲恐生變,不得不選擇踏虛殿,上來就對拚最艱難的戰役,而如今飛仙教提供的利器,讓他有了多一種選擇。
先殺造化,再戰踏虛!
前後大概隻有幾個小時的間隔,他能容忍這樣的誤差。
見薑漠的表情有了微妙的變化,飛仙掌教順勢道:
“此物被我教得後,一次也未曾用過,師尊知曉道友與四宗的恩怨,故而命我攜它,以助玄尊一臂之力。”
“是麼?”
薑漠淡然一笑,收下這份厚禮,承認道:“我確實很需要它,你的師尊,好魄力,連這種瑰寶,都放心交予我。”
“他老人家,料想道友可能是上尊轉世,或是他的繼承者,對你很感興趣,隻因年事已高,不便走動,若有機會,他希望能與你坐而論道。”
飛仙掌教收斂驕躁之心,麵對這位可能年長於自己兩千年的前輩,又或者是驚才絕豔的同輩,他的語言很是溫和,先前的妒忌、忌憚,被磨滅得近乎殆儘。
“替我向你的師尊致謝,待我肅清四宗的恩怨,定會登門拜訪。”
薑漠隻取破界梭,把玉盒還了回去,道:
“我說過,你能搶到的東西,就是你的,拿回去。”
“可是這事確實是我做得不妥,心有慚愧,還請玄尊一定收下。”
飛仙掌教慌忙推辭,萬萬不敢再接過這燙手的山芋。
“當真?”
“對。”飛仙掌教再次確定地道。
“我沒時間和你聊那麼多,這件事算過去了。”
“東西帶走,下次有機會,再聊。”
薑漠的語氣不容拒絕。
他準備連夜,對造化、踏虛兩大宗門發起突襲,是一刻也不想拖延,匆匆就把飛仙掌教送走。
旋即,薑漠以炁傳音,呼喚三頭蓄勢待發的妖王,前來集結,還發動禦境之主的權限,將心聲送往秘境,命所有門人回到凡俗,為即將到來的大戰,做好準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