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處的時間是十五年,分開的時間倒有二十年。然而沒有她的日子,仿佛風吹湖麵,沒留下什麼痕跡,有她的日子卻記憶深刻,一點一滴都在心中。
淩步非在床邊坐下,撫平激蕩的情緒。
她的睡顏安詳,臉頰紅潤,手也是溫暖柔軟的,終於讓他有了實感。
哪怕還沒醒,但她真真切切就在身邊。
一下子心定了。
沒坐一會兒,百裡序又進來了。
“公子。”
淩步非橫了他一眼:“不是乾活去了嗎”
“去了,這不遇到事了嗎”百裡序說,“玄炎門崔掌門來訪,想見您一麵。”
“不想見,讓溫師伯去吧!”
“溫師伯已經在了,他說就想見您……”
淩步非罵罵咧咧起身:“他最好有事!”
於是他叫了黃夫人來守,自己先去紫霄殿了。
“淩少宗主。”崔掌門正和溫如錦說話,看到他進來,起身行禮。
淩步非回禮:“貴客臨門,有失遠迎,還望崔掌門不要見怪。”
崔掌門哪敢見怪,誰都知道,淩雲高回不來了,現在掌權的就是淩步非。隻要他正式化神,無極宗立刻就會宣布繼任宗主。
這二十年,修仙界形勢變動太大了。
淩雲高“走火入魔”的第二年,封魔大陣在修補時突然崩塌,出現了黑洞,仙盟不得不重新構建防線。
這個黑洞的存在,使得前線大危,幾乎無法封堵,戰事越發激烈。
以前駐守溟河,主要防著零星魔物出現,現在的話,乾脆就是交戰了。
這情形很像當年的溟河之戰。不同的是,彼時江上月帶著鎮魔鼎,強行將魔物封堵回去,贏得時間修補大陣。這回沒有鎮魔鼎在場,黑洞無從解決。
於是,溟河拖入了曠日持久的戰事中。
事後,淩步非遠赴溟河,走上了父母曾經走過的路。
在他成功利用鎮魔鼎重新穩住封魔大陣後,戰局終於穩定下來。
從那以後,淩少宗主便成了無極宗真正的掌權者。
玄炎門是下宗,崔掌門又曾經押錯過,自不敢對淩步非有半點不敬,免得被他抓到了由頭,遷怒於門派。
兩人一番客套,重新坐了下來。
淩步非問:“崔掌門遠道而來,有何要事啊”
崔掌門瞟了他一眼,莫名感覺到這句話客氣的背後,藏著那麼點火氣。
他陪笑道:“少宗主,是這樣的,上回溟河之戰,小女參加了。她實力略遜,受了些傷,經脈裡被種下了魔氣。我請了許多醫修,都未能拔除,所以特來無極宗求藥,希望能根治小女的病情。”
崔心碧嗎淩步非記得她結嬰了。
當年天佑城一彆,冷秋風、陸傲霜和崔心碧都被帶回了玄炎門。崔心碧受傷的事終究得罪了崔掌門,所以冷秋風被強令閉關了,估且算是懲罰。後來偶爾來信,似乎修煉遇到了瓶頸,一直沒能出關。
淩步非道:“這事正好請教我溫師伯,桃花峰一脈最擅長丹道。”
崔掌門連忙解釋:“辛長老的除魔丹小女已經服過了,仍然無法根除。我思前想後,與門中醫修商議許久,終於拿了個方案出來。貴派白仙子功法特殊,她的法力與魔氣十分親和,不知能否求一縷氣息,讓我們將深埋的魔種引出來”
淩步非恍然大悟。怪不得非要見他,原來是想求白夢今的東西。
這倒不難,她結出來的那些玉片,隨便掰下一塊就行……等等,好像沒有玉片了,這……
“少宗主為難嗎”崔掌門察言觀色。
淩步非答道:“她遇到了點事,恐怕沒法給你氣息。崔掌門願意的話,可以在無極宗等幾天,或許會有轉機。你要是著急,那就隻能另想辦法了。”
崔掌門確實著急,但要有彆的辦法,他也不會親自來求。顧不上冒犯,他直接說了:“白仙子不是在沉睡中嗎聽說她的氣息結成了玉塚,隻要少宗主贈一枚碎玉,想來就夠用了。”
淩步非:“……”
溫如錦出來打圓場:“崔掌門有所不知,你來得不巧,白師侄今天剛剛出關,玉塚已經化了,人還沒醒來。”
崔掌門驚訝:“這麼巧”
“是啊!”溫如錦無奈,“前腳剛化,崔掌門後腳就來了。要不是我親眼所見,還以為是故意糊弄。”
崔掌門思前想後,仍然不死心:“白仙子身邊就沒有什麼東西,帶了她的氣息的嗎”
淩步非思忖道:“倒是有一些飾品,不知道滿不滿足崔掌門的要求。”
崔掌門急忙懇求:“我能否見白仙子一麵仔細看一看。”
淩步非與溫如錦對視一眼。
白夢今現在狀況良好,且玄炎門是自家下宗,這個要求答應也無妨。
淩步非應道:“可以,崔掌門請隨我來。”
兩人陪著崔掌門回驚鴻照影,一路進了主院。
“少宗主。”黃夫人施禮。
“夢今還好嗎”
黃夫人回道:“一如先前。”
淩步非點點頭,帶著他們入內。
看到安靜沉睡的白夢今,崔掌門一掃而過,將注意力放在她身邊的飾物上。
淩步非取下發釵等物,崔掌門感知了一下,搖搖頭。
這些殘餘的氣息太少了。
於是一樣一樣試過來,直到她腕間的陰元鐲時,崔掌門喜笑顏開:“白仙子想來用過此寶,氣息頗為濃鬱,應該可以。”
這陰元鐲是淩家送的,正好於鬥法有益,白夢今便留了下來,倒不是什麼重要東西。
但淩步非有點猶豫,他不太想將白夢今的隨身之物給彆人。
崔掌門發誓:“用過以後,必定第一時間奉還。”
淩步非想想算了,崔小姐也是他們的故友,她若醒著,定會主動救人的。
就在他去下鐲子的時候,手指突然動了一下。
淩步非揉了揉眼睛,確定不是自己眼花,驚喜地喊道:“夢今!”
床上的白夢今睜開了眼睛,瞳孔清澈,黑白分明,卻透著一股冷厲陌生之感。
淩步非正要去握她的手,忽然她一動,越過他抓住了崔掌門的手腕,沉聲問:“你是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