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秘探測儀」——這名字不怎麼好聽。
事實上,羅蘭通過德洛茲,暗示她給自己的導師提過建議:比如給這玩意起一個‘響亮’且‘一聽就能讓人記住的名字’。
巴貝奇邊擺弄著手裡的壓杆,盯著測量表,頭也不回地‘嗯’了一聲,問什麼名字。
‘比如儀式者十環等手臂穿戴式蟻巢版探測儀。’
‘德洛茲,把你智力有問題的情人領出去。’
羅蘭:……
總之。
他試戴了一下。
還…
挺輕便的?
“你不能用自己的血肉力量來推算其他儀式者,羅蘭。”
丹尼爾好不容易應付完那位麻煩先生,手絹擦著汗,快步而來。
這一點上,巴貝奇和德洛茲都沒有發言權。
“羅蘭·柯林斯,審判庭的低環儀式者,曾在學徒時期就掀翻了正式儀式者的天才——你認為輕便,其他儀式者可不一定。我們必須照普通人…成年男性的的力量來估算…”
他看了眼巴貝奇。
對方點點頭。
“正確。他必須讓絕大多數人不感到難受——把人送走了?”巴貝奇上前解開羅蘭手臂上的機器,拆下來後,又給他換了個新的、更小的型號——羅蘭就負責站在原地,當人體模型。
“送走了。”
丹尼爾歎氣:“不止是大小,巴貝奇。他的意思是,為了配給一些‘特殊且重要的群體’——他們希望我們在外觀上做些修改,至少符合時下的審美…”
巴貝奇聽了就氣不打一處來。
“一群蠢豬。他們想帶著這玩意兒跳舞?還是和誰床?這是探測儀!探!測!儀!不是酒會上的小提琴!”
他抓撓著擀氈的油腦袋,發不出怒,猛地轉頭看向麵前的羅蘭——執行官。
“你覺得,”他指指試驗台上的儀器:“小提琴怎麼樣?”
羅蘭愣了一下,迅速接話:“小提琴棒極了,先生。”
兩人的對話逗得周圍工匠哈哈大笑。
巴貝奇揉了揉太陽穴,懊惱中低聲給羅蘭道歉:“…我差一點就要被氣瘋了,先生。”
教會的‘要求’非常多。
他們要更小的。
更便於攜帶的。
持續時間更久的。
更精準的。
更華麗的。
更…
“他們為什麼不自己做?”
“彆說氣話,巴貝奇,”丹尼爾·赫弗搖搖頭:“我們為自己工作,這些隻是副產品——如果可能,我更希望我有花不完的錢…到時候,我們就可以全心全意投入‘飛艇’的研究了…”
“飛艇?什麼飛艇?”羅蘭好奇:“是‘征服蒼穹’的機器?”
“是一種倚靠蒸汽擺脫大地束縛的力量,”德洛茲撥開兩個年輕研究員,伸手接過導師手中的探測儀——她剛才盯了半天,唯恐導師將卡扣鎖勒的太緊,讓自己心愛的男人不舒服。
巴貝奇看了她一眼,放了手。
“反正我不會和這樣的人打交道了,再也不。赫弗先生,我希望能有一個不被打擾的、專心研究的環境——說起來,柯林斯先生,你也…哦!我記起來了!你是羅蘭·柯林斯!”
德洛茲貼著羅蘭,給他係鎖扣時,偷偷翻了個白眼。
“當然,巴貝奇先生,我也記得您。”
巴貝奇老臉一紅。
“…我太忙了。”
他說。
“…你也是為探測儀而來?”
“我們沒有任何要求,巴貝奇先生。孩子不是一天長大到六十歲的。它可以有天變成懷表大小,卻不非要是今天。”
巴貝奇覺得這才像個正常有禮貌的人該說出來的話。
“再多給你們搭配點彆的東西…”
“什麼?”
巴貝奇指了指黏在羅蘭身邊的德洛茲,突然不正經起來。
“後續的維修工人。”
有人開始偷笑了。
…………
……
羅蘭不懂探測儀的運行原理(巴貝奇耐著性子給他講過兩次,就再也不講了——他認為羅蘭和絕大多數人一樣,腦袋裡也都是木頭碎末),但這東西的確好用。
當儀器啟動,他試著展開自己的「秘」——不必觸碰,機器就發出了蜂鳴聲。
儀表上的指針向右彈了彈,顫巍巍停在了‘二’和‘三’之間。
“蜂鳴可以調整成靜默狀態。你們可以多找些儀式者,通過這個,對,通過這個旋鈕調整——你知道我在說什麼吧?”
羅蘭哭笑不得:“當然。”
“以一等…你們叫什麼?‘環’?行吧,以一環為基準,然後依次二環、三環、四環,數據越多,越準確,明白了嗎?”
但這裡麵有一個問題。
巴貝奇說,他們很難找到高環儀式者的‘數據’——八環,九環和十環。
這也是機器唯一的缺陷。
“我看,並不算,巴貝奇先生。”羅蘭抬了抬左臂:大概占據了整條小臂的機器呈長方體,像三個雪茄盒拚湊起來的,金屬殼子上擰滿了鉚釘,再多些火燒痕跡,十分粗獷。
“在我看來,一旦遇上八環、九環或十環…”
“這玩意也就失去它原本的用處了。”
巴貝奇摸了摸下巴:“…到六環…就足夠了?”
他不理解八環的力量。
“審判庭有八環儀式者,巴貝奇先生。絕大多數機器隻缺少九環——我們也不必考慮十環。它已經是最完美的狀態了。”
“你倒會恭維人,我自己可清楚,那牧師說的沒什麼大錯…得多給些時間了,我和女士探討過,如果再多些邏輯矩陣和齒輪組,增大白煤的利用率,沒準還能在添些功能…”
“還有探測範圍。”
巴貝奇當然考慮過,這玩意真正完美的形態是懷表或類似懷表的手腕佩戴品——但機器中的模塊優化並非一時一刻能完成的,能做到眼下這種水平,已經是集合工坊裡絕大多數智慧的傑作了。
“哦,倒是有個好消息告訴你,巴貝奇。”
丹尼爾·赫弗適時插了句:
“你們聊過的那位‘海妖’,恐怕很快就要來了。”
頭一次。
羅蘭在巴貝奇臉上看見了近似狼見到鹿群的表情。
“恩者在上!快讓他來!他來做首席研究員!我可以少要些周薪!赫弗先生,你知道怎麼說服他吧?他在哪?東區?西區?乾著什麼工作?”
也就在這時候。
‘恩者’才會出現在巴貝奇的嘴裡。
“…我親手做過一隻,羅蘭。”
貼著羅蘭擺弄卡鎖的姑娘小聲嘀咕,不經意撩了下頭發:“…你要試試嗎?”